哲学与音乐的对话 巴伦博伊姆(Daniel Barenboim,1942年11月15日—)如今已是古典音乐指挥界炙手可热的人物,2009年,他甚至担纲指挥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而他创立的东西方第凡乐团(West-Eastern Divan Orchestra)也已经成为犹太与阿拉伯年轻音乐家消饵积怨,增进理解的桥梁所在,尽管2009年初,他们的音乐会因为以色列入侵加沙而取消,但是巴伦博伊姆在“以音乐消除仇恨”方面所作的努力,已得到大众的认可,他在专业与公众知名度方面,已经达到其人生的一个高峰。 不过于我而言,相较其指挥与钢琴演奏,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对音乐的一些哲学思考。他这种深思的特质,或许是有赖于其犹太人的身份,使得他对一些基本的存在问题从小就有耳濡目染的感受;又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跨越南美、欧洲与中东的复杂经历,一直刺激着他去思考音乐与他的人生经历之间的关联。不管是何种原因,巴伦博伊姆对于音乐的一些看法,已不再局限于技术或直觉的层面上,而是进入到哲学性反思的境地。 因而在这本由其口述的《生活在音乐中》里,你一方面可以跟随他,了解他作为音乐家的成长过程,当中有获得福特文格勒的青睐提携,有与祖宾·梅塔之间的友谊,还有与前妻杜普蕾的婚姻经历。不过在叙述这些人生片段的同时,巴伦博伊姆总是试图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些音乐同道好友,不是把他们描述为一个“音乐界”的人际关系网里的一员,音乐始终是书中最为核心的关键词。 无论在何时,才华横溢的音乐家都不鲜见,但是却很少有人能清晰地描述出,音乐这种艺术形式对人的存在到底具备何等的意义,它为人类的心灵到底开启了是怎样的一扇窗。相反有趣的是,许多哲学家却不遗余力的论述音乐的哲学意义,比如谢林,比如尼采。 或许有人会怀疑,这些哲学家们解说音乐的方式,是否会陷入无休止的玄谈。不过巴伦博伊姆却坦承,斯宾诺莎和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使他有可能对音乐有更深的理解。比如像这样一些最基本的问题,音乐是什么?我们如何感受音乐? 我很吃惊的是,巴伦博伊姆将音乐看作是一个始于空,终于空的过程。他甚至认为这种空乃是一种沉默,因此音乐的本真意义并不仅仅限于它所演奏的这个过程,而是与演奏前和演奏后的“无声”存在非常奇妙的关联。对于这种看法,巴伦博伊姆并没有交代其思想来源,不过就我来看,这种对于时间的看法,有非常强烈的犹太宗教哲学的色彩,即把有与无当作是一对互为依存的关系来看待,即音乐的发生和意义是与“无声”作为一对二元关系紧密相联,正是在沉默中,我们才能发现音乐的一些深层本质。 巴伦博伊姆从亚里士多德的《灵魂》一书中引申出我们对“声音”的理解过程,我们首先是依靠感官知觉,然后是依靠想象力和记忆,最终是理智,而在演奏中,我们实际上是先通过理性去理解作品,然后再逐渐恢复早先的感官经验。这种对亚里士多德学说的移用尽管十分粗糙,因为音乐对人的摄引力,或许是一种综合性的把握,而不是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阶段认识论。 我们无需将巴伦博伊姆的看法奉为圭臬,但是作为一个音乐家,他却打开了一个讨论的空间,让哲学与音乐有了对话的可能。在我阅读所及,除开那位对胡塞尔的现象学迷恋的切里比达克,少有音乐人物会以哲学来观照音乐的本质,因此,巴伦博伊姆的这种思考的方向,方显弥足可贵。 勃拉姆斯大提琴奏鸣曲 不过我们切莫单纯的认为,巴伦博伊姆只是以哲学的理论与概念去附会音乐的表达,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巴伦博伊姆的关怀在于,他应该如何理解音乐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意义所在,它给我们的生活到底提供了怎样的可能性。只有在这个根本的关切背景下,我们才能了解巴伦博伊姆以哲学探讨音乐的冲动何在,或许才会真正地理解他念兹在兹的一句话:音乐是逃避人类生存困境最好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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