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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什么糟糕的性格？只有不同的性格。

01

 

很久没有和老家的亲戚联络，一联络，就听说表哥家差点家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婕婕。

 

婕婕算是我的旧同学，念书的时候，婕婕人缘就很不好。她和我表哥开始谈恋爱之后，我姑姑也三天两头要来跟我抱怨她，说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回回上门都像是在闹脾气，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家。

 

婕婕喜不喜欢我姑姑家，我不太知道。但婕婕冷着脸，却未必是不喜欢谁。她只是，一直都这样。

 

婕婕是在四年级的时候转到我们班的。

 

小时候，她是我们众星捧月的那个月。她长得好看，以前在大城市念书，穿的是我们没见过的背心连衣裙，细细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同色的小纱巾。她会跳舞，还会弹电子琴。也只有她知道“如”字要怎么动笔才能写出来像一朵小花。

 

这样一个小美女，即使不和我们说话，不爱和我们疯跑，也是我们之中的孩子王。因为她让我们感到敬畏。

 

当婕婕在我们的课堂上声明，说她的梦想是考上北大的时候，这敬畏就上升到了最高点。毕竟我们其他人所思考的未来还仅仅只是将来要做个有钱人，或者希望期末考试的题目很容易，以及今年不会布置暑假作业。

 

但是这敬畏长啊长啊，小孩子变成大小孩，敬畏就渐渐变成了孤立。她长得好，成绩好，没人去欺凌她，只是也没有人喜欢和她做朋友。

 

婕婕和我同学了那么几年，然后她就随着妈妈工作调动而搬走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很多年之后，我还会再见到婕婕，她还成了我表哥的女朋友。

 

02

 

表哥苦兮兮的跟我说，他想要和婕婕结婚，姑姑却要他和婕婕分手，更糟糕的是，婕婕也跟他说要不就算了吧。我跟婕婕不算很熟，却也被表哥勉强背上找她谈一谈的责任。

 

我尴尬的和婕婕见面。她一如往昔。高冷寡言。她会和我表哥在一起简直像是个奇迹。

 

婕婕和我表哥同岁，各自大学毕业之后，机缘巧合到了同一个城市工作，然后又因为一些七拐八拐的人际关系相识。据说你至多只要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任意一个人，他们两个人的相识反正没通过我就是了。

 

表哥遇到婕婕之后，十分倾心。这不难理解啊。小时候我们一起看电视，他就狂热的迷恋的师妃暄。他追婕婕，真的算是用尽了全部的热血。所有的一切，只要婕婕想要，不管他有没有他都想给。

 

婕婕愿意偶尔去看个话剧，他分明是个看爱情电影都会睡着的人，也可以全程神采奕奕，事后交流看剧感想。

 

婕婕喜欢绣球花，他明明是个养什么死什么的人，还是养了整整一个阳台的盆栽，到花期，每天剪一朵送给她。

 

婕婕跟他坦诚的说，我可能不会喜欢你，表哥也同样回报坦诚说，没关系，我就想对你好，不对你好，我难受。

 

追婕婕的人有过很多，但是扛得住婕婕长期冷淡的，只有表哥一个。于是，他们最后在一起。

 

在一起之后，表哥更是加倍的对婕婕好，仿佛是怕她觉得使用体验不好，要退货一般。

 

他们还没有结婚，他就把全部的工资都转到婕婕的账户。他们还没结婚，他就在养花技能之后，自发自动的培训了烹饪技能。

 

可是，表哥没有明白的一点是：师妃暄打落凡尘，就做不成“仙女”了。

 

婕婕说：“我很喜欢你表哥。但是，在一起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他的妈妈讨厌我。”

 

03

 

婕婕的个性，小时候不讨同龄人喜欢，长大之后不讨长辈喜欢。她那么闷，长辈会想她丧气沉沉。她与众不同，长辈会想她太不合群。连她太高太瘦，都让长辈疑心她不能好好生小孩。不过，婕婕确实没有确定的打算要好好生小孩就是了，至少近期没有这个打算。

 

这样的婕婕，让姑姑怎么爱她？

 

“你跟你表哥说，不然就算了吧。连我自己的妈妈都不喜欢我，何况是他妈妈，我这种个性，可能比较合适一个人。”

 

在这段关系中，婕婕并非没有努力过。

 

她笨拙的尝试和姑姑更多的接触，希望至少显得她有在尊敬长辈。她每周都维持和姑姑联系一次，就算干巴巴没什么话好说。她每个月必然给姑姑带一次礼物，即使她也不确定姑姑到底喜不喜欢。她也尝试学着做菜，做家务，证明她将来不会是个懒惰的妻子。

 

但是她真的从小就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

 

她应付不来长辈的玩笑话。当别人说表哥配不上她的时候，她只会僵着脸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见缝插针的表达自己的好意。姑姑说今天的菜都是特意给婕婕做的，她没办法笑嘻嘻说姑姑好厨艺，姑姑心疼她，她只能张着嘴，错过时机。她更做不到在别人只需要附和的时候，乖乖的点头附和就好。别的长辈说某某托关系花了二十万进了某某单位，大家都说挺值的，问到婕婕头上，婕婕却说靠钱找工作有点不太好。

 

婕婕并非蠢笨，她知道有时候她应该怎么样回应，看起来会更好一点，但是很可惜，在当即的那个时刻，她都没能做到。

 

“仔细想一想，我应该是还没有想要为他做出那么多牺牲吧。相比于讨他妈妈的喜欢，我更在乎我自己。我怕尴尬，怕丢脸，怕说了好听的话就是虚伪。我坚持自己的原则，依照自己的惯性行事，而没有真正为了他改变自己。”

 

04

 

我想这大概就是问题所在吧。

 

我刚刚和现在的室友合租的时候，曾经闹得很不愉快。没有吵架，就是暗地里各自生闷气。原因提起来，超级简单。她习惯随手关灯，节约能源和电费，而我习惯点亮我途经每一个地方的灯，觉得更有安全感。所以，常常出现，我去厨房烧水，开了客厅和厨房的灯，回卧室等水开。她恰好出来上厕所，一路把所有的灯都关了。于是，水开之后，我再出去，一片漆黑。

 

其实，我和室友不知道各自的生活习惯不同吗？我们不知道其实开灯和关灯两种选择都各有道理吗？我们不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吗？我们都知道。只是我们既不愿意为对方改变自己的坚持和行为惯性，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种敌对的行为冒犯。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而改变自己迎合他人那就是更遥远的一回事了。

 

其实我姑姑在长辈中算是很开明的了。她虽然不喜欢婕婕，但是她也知道将来要和婕婕过一辈子的又不是她，而是表哥。她不赞同婕婕和表哥在一起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即便是为了我表哥，婕婕连装一装样子都做不到。

 

表哥在事业单位工作，领导酷爱组织户外活动，爬山徒步游公园，总喜欢叫上表哥他们一群新进小伙儿。有时候，领导也会组织起同事们的大家庭聚会，成家的带上老公或者妻儿，没成家的带上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婕婕不喜欢聚会，很少去，即便去了，也没什么特别欢喜的样子，连笑一笑也是淡淡的。

 

领导也好，同事也好，都说表哥交了个高冷女神范儿的女朋友。

 

有人是开玩笑，有人心里多少有点觉得被轻视。幸而表哥平素在单位笑口常开，多多与人为善，才没有影响表哥风评。然而，这点风声传到姑姑耳朵里，也总要疑心到了将来，婕婕又能为她和表哥的家庭做什么牺牲呢？

 

挺奇怪的，这一点上，姑姑和婕婕的观点竟然是一致的。

 

05

 

可是，性格冷淡不合群的女生真的这辈子要么就该改变自己，要么就果然是只适合自己一个人过一生吗？姑姑大概是这样认为的，婕婕大约也要打算妥协。

 

我跟婕婕聊过之后，跟他报告坏消息。

 

他却笑笑说，其实恰恰相反。

 

婕婕做不到姑姑所要求的那种牺牲，达不到完美儿媳妇的标准，但是对于表哥，却是刚刚好。她为表哥做的那些退让，跟姑姑保持稳定的联系，出席客套的领导聚会，为难的考虑要怎么样做得更讨喜，每一样，每一点，都让表哥既感动又心疼。

 

“而她，还想着怕不能为我做得更多。”

 

表哥甜蜜蜜的说。

 

婕婕不会在长辈面前说漂亮话，在表哥面前同样不会。她不会撒娇，不会喊老公，不会腻着他不撒手，可是，她心里早已在想要为他做更多更多。

 

表哥说，姑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幸福，那么只要他和婕婕幸福就可以。现在这段时期或许有点难挨，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最终能够说服姑姑。他也从来没想过和一个活泼的，讨喜的，热热闹闹的人过一生。如今现在，和婕婕在一起，安静温柔，就很好很好。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表哥是爱得盲目，把婕婕当做少年时候的仙女来供奉，但原来，他从来都恰恰好，想要和婕婕这样的人过一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流行用性格决定命运来恐吓你，好像有些的人的糟糕命运就纯粹是这个人糟糕的性格决定的！但其实你是什么性格，并不会决定你将来要过怎样的一生，你遇到什么人，做怎么样的选择才会决定你的一生。

 

何况，这世界上，不害人，不伤人，又哪里有什么糟糕的性格？只有不同的性格。

 

所以，如果你，还在这样笨拙的，不合群的，努力生活着，别担心，总会有另一个人找到你，跟你说，嘿，你好，我就想要和这样的一个你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