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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上古城堡,鱼木寨里俏杜鹃

 湖心书馆 2016-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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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条纵横交错的峡谷把四围的群山蓦地逼开,远远望去,鱼木寨恰似一座漂浮在云海中的孤岛。

 初夏时节,最值得一访的是鱼木寨,一个古朴、原始而极富文化内涵的土家山寨。


     
鱼木寨,位于湖北利川境内。据同治五年(1866)增修的《万县志》记载:“鱼木山高峻,四周壁立,广约十里。形如鼗鼓,从鼓柄进入寨门的唯一通道,其径险仄。”进入寨门的唯一通道完全铺设于悬崖脊上,路基宽不过两米,两侧下临深谷。云海茫茫中,鱼木寨仿佛一支极富象形意味的鼓柄,凌空飞渡。两列灌木杜鹃,簇拥道旁,烂漫而随意。


    
对比之下,寨楼正面墙上上四下五排列整齐的九个射击孔,深沉幽远,显示出另一番沐风栉雨的沧桑。

 

(一)

    缘木求鱼,很形象的道出了寨势的险要与守寨者的自信自傲,曾几何时,鱼木寨的先人们觅得这块风水宝地,苦心经营,使它水源丰茂,物产富饶,关上寨门即成洞地福天。然而,处于乱世的桃源,不能也不可能全然逃避于人世间的风雨阴晴,那么,之于鱼木寨,一个“守”字,便道出了它百年间的起落沉浮,沧桑浩叹!


    
守,一守家业二御外敌。而抵御外敌当然更紧迫些。但鱼木寨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这份艰巨变得异常轻松:谷底峰顶,山路奇险,关卡林立。寨中向姓、陈姓、谭姓都自成院落,断绝与阻隔是地势的必然,而要联系和沟通则困难得多——鱼木寨四周悬崖三迭,岩间缓坡如带,寨上寨下有声可传,无路可通。最初用草编树藤上吊下降,时有伤亡,后又有人于绝壁处挖石窝,打石洞,形如栈道,在石洞旁栽木桩作为扶手,但年深日久,木桩朽坏,亦非长久之计,一次次的选择与淘汰,产生了鱼木寨独有的交通方式——亮梯子,手扒岩。


  
亮梯子位于寨东二迭绝壁之上,每级用长约1.5米,宽约0.4米的青麻条石,一头插入岩壁,一头悬空,每两极之间互相亮开,所有石级皆空挂而无所依托,人行梯上,头顶渺渺蓝天,脚踏淡淡青雾,步步高升而又步步临空,仰见石梯次第而上,俯瞰足下万丈谷底——心里稍有恐慌,脚下稍有不稳,都有可能于一刹那间直跌万丈谷底。不难想象,鱼木寨人在修路筑梯时曾付出怎样的生命的代价,但行走梯上,又何尝不是须臾黄泉呢?无法想象寨民身负重物,疾步上下的情形,我们抬头上望,只觉得头昏目眩,同时也感觉到谷底吹来的阵阵山风,阴冷阴冷的。


    
手扒岩在寨西北的太平岩上。一蹲庞然巨石,耸立岩边,上面凿有32步形似新月的石上浅穴,穴宽约0.5米,深不足0.2米,人贴身岩上,与脚下的陡坎近乎垂直,这,就是鱼木寨建路前古人上寨要径。岩陡苔滑,攀登时必须手足并用,魂系蓝天:一阵山风,几丝山雨,甚至林间蓦然想起的鸟儿的鸣唱,对岩上的攀登者都可能是致命的。生命此时已脆弱得不堪一击!刚刚看过亮梯子的惊险绝伦,临此险境,令我们赫然又是一身冷汗。


    
山风徐徐吹过,岩下缓坡地带,葱笼的植物翻腾起层层绿浪,一树杜鹃,花开纯白,笑靥殷殷,在丛丛绿树中,摇曳而生姿,鲜活而生动。


(二)

方圆几华里的弹丸之地,鱼木寨竟然矗立着10余座工艺精湛的清代大型古墓群!古墓大多朝阳,雕刻华丽精致,构架庞杂繁复,脚底群山雌伏,眼前朗朗长天。在这样一个近乎原始的农耕社会,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生于山野,成于朝纲,葬于山青云白处,上书“皇恩宠赐”的字样,在封建社会,应该是极圆满的人生了,但寨中居民大多本地土著,一无功名二非权贵,死后却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碑墓成林。甚至不避皇讳,傲视天恩,随意饰刻“五龙捧圣”“皇恩宠赐”之类的匾额,颇有一份“自在山中我为王”的人生豪气。


    
薄生厚葬,轻今生重来世。鱼木寨人独特的生死观使他们形成了建造生人墓的习惯,厚葬死者的遗风。治丧一人,可能耗去数年钱粮 :“设席街巷,往来供应如流水”(清乾隆《石柱厅志》)他们用传统的歌舞颂扬死者,慰藉生者,把肃穆恸丧的灵堂变成炽烈欢愉的歌舞场:“谁家开路添新鬼,一夜丧歌唱到明”(清﹒彭秋潭《竹枝词》)。生前平庸甚至委琐的生命,竟然在生命消亡之时大放异彩,享受到近乎夸张的尊重。


    
我们歇脚的成氏农户家,与其先祖墓室比邻而建,成氏农户家是土墙矮屋,简陋寒微,越发对比其先祖墓室的华丽精致:成永高夫妇墓是寨中现存最为精美的墓葬之一,建成于同治五年,分前后两院,前院墓廊,后院墓室。间墙正中门楼飞檐三层,前墙雕花蹲狮,后墙起垛,依地势逐级拔高,占地近100平方米,俨然一座山中石城。

墓葬内阴刻门联,浮雕龙凤人物,镂空缠枝花卉,精凿细工,美不胜收。正仿佛平凡的生命中一段华彩的乐章!

而向氏家族的墓葬另有一番精致和华美。


    
“秋信渐高红叶老,日光忽暮白云封”。生前文才出众,死后楹联满碑,向梓墓筑于松树湾:阁楼式的镂空墓碑,造型别致的圆形草“福”(直径一米,阳刻两对凤首龙身交尾图,似画而字),彩漆涂饰的碑体、印绶……四周松林环绕,一座五彩楼阁:“千古功名承雨露”,一位农家子弟的求学路充满艰难,也充满感恩(碑称向梓曾入国子监)。


    
中国人历来以耕读传世,向氏先祖还将崇文尚学的传统和教子读书的期盼写进了族训。这一座字库塔,是向氏家族焚纸塔,家族子弟习文练字之后产生的字纸,必须在这里集中焚毁,不可随意丢弃。也许,正是这种对知识和文化的尊重,才有乡绅阶层,才造就了乡村文化的不断传承和源远流长。


     
事实上,鱼木寨相对闭塞的环境,的确非常适宜于悠闲而悠游的耕读理想(鱼木寨大湾向氏祠堂,刻有《南阳柴夫子训子格言》)。只是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在动乱年月,企求做一个如金似玉的读书人,难免成为一种奢望。

    生存尚且艰难,死后无非黄土。岁月悠悠流远。山风寂寂中,碑柱无言,松林无语,只有墓前墓后的几丛杜鹃,热热烈烈地笑响。


                           
(三)

 杜鹃的故事总是和故园的传说联系在一起:“一叫一回一肠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唐/李白),“杜鹃口血能多少,恐是征人滴泪成”(宋/杨万里)。望帝泣故国,游子思故乡,而土家人却能在颠沛流离中,繁衍生息,一次次重建家园。其顽强的生命力,正如山野间的杜鹃花,泼辣而灿烂。


   
据史料记载:土家先民自春秋到秦代,曾经有两次悲壮的民族大迁徙;一是被楚所逼,远走川东,一是为秦所灭,回退鄂西。亡国破家,土家先民一次次溯江(清江)而上,又顺江而下,挈妇将雏,辗转异地,山高林茂,洞穴空旷,哪里曾是蜗居之地,哪里又曾是漂泊之乡!刀耕火种,艰难作息,终于在宋代形成了自己的民族——土家族,自称“贝锦卡”、“比兹卡”。


    
历经各封建王朝的羁縻制度、土司制度及流官制度,直至清末,土家族的强宗大姓一直雄距着施州西南部,在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广袤原野,筑造自己的家园。


     
今日鲜花盛开的地方,正是昔日硝烟弥漫的战场。地势的天险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军事纷争——根据万县历代方志及寨上碑刻所记,鱼木寨其归属从明朝至本世纪50年代,屡经更迭。明永乐年间属龙阳峒土司管辖,永乐七年(1409年),龙阳峒土司归附石柱土司,万历14年(1586年)龙阳峒土司自愿改土归流(从土司制度到流官制度),脱离石柱土司,编籍万县,为万县市郭里永宁堡大十甲。解放后为万县罗田区大兴乡,1955年划归利川。


   
因地势奇特,易守难攻,鱼木寨常常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思患预防,乃国家之良图;乐望相助,亦小民之淳风。”(《鱼木寨功德碑序》)有史可查的就有石柱土司的数月围攻,川东豪强的长期驻扎,以及小股游匪三五成群的骚扰侵袭。甚至波及全国的白莲教、席卷湘鄂川黔48个县市的鄂西神兵,也曾一度进寨风卷残云。三座寨楼(现存其一),两道寨墙,三道卡门(现存其二)以及10余处住人屯兵的洞穴——如兵洞、枪洞、钱洞(为川东豪强驻兵、造枪处)、凉风洞、榨枋洞、鱼木洞(相传为扔活鱼下山处)等。


   一洞一业,一洞一家,记录着鱼木寨人“穴居”的历史。寨上最有名的是鱼木洞,鱼木寨人曾在此洞扔无数活鱼下山,使数月围攻之敌不战自退。


     
战争的痕迹比比皆是,捍卫家园的热情持续高涨。热血洒故土,满山杜鹃红。在鱼木寨,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奇:1945年,鱼木寨子弟,地下共产党员向茂宣在重庆遇害,英雄的一腔热血,硬是在遗体抬进寨门后才喷涌而出。


     
鱼木寨我们停留的最久的地方,就是曾经历过无数战事的三阳关卡门,这是一处隐蔽而安全的天然关隘:两旁老岩扶持,迎面巨石遮蔽,溪流潺缓于其下,古木参天于其上。这也是川东豪强进出鱼木寨的必经之地。而现在,它的壮美与绚烂却让摄影家纷纷驻足:卡门上弹痕处处,石阶上的红叶片片,以及巨崖上青苔深深……或许,每一处亮丽的风景,都记录着一个剽悍的生命,都书写着一种顽强的生存。

文章来源:西兰卡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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