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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 周李立:叙述的速度之美(成都凸凹)

 三余无梦生 2016-09-15

在周李立小说集《透视》(花城出版社20165月版)中,作者此前写小说的手法与特点依然熠熠生辉、存于其间——这构成周李立作品的地标式符号。也有异处,就是此前她惯用的那些西化长句、读来令人像登山一样喘气不休的结句手法不见了,代之的汉语传统的造句策略与习惯。

 

集子收入两个中篇(《火山》《另存》)、五个短篇(《去宽窄巷跑步》《透视》《酋长》《他们家的暖气》《天使的台阶》),其中,北京艺术区题材三个。《火山》中,文亮的父母通过假认亲入了日本籍且无法回国,文亮留在东北老家由奶奶、姑妈带大,靠父母源源不断的隔海汇款过着滋润可炫示的生活。他去过两次日本,一次遇到火山爆发,一次遇到人为的“火山”——他在两次火山爆发中痛苦愤怒,并缓慢成长。《另存》中,乔远、娜娜、蒋爷、于一龙等人捆绑在“朗波蒂现代艺术展”的平台上,从策展到开展的衍进,推动故事发展,呈现画界的功利浮躁、画家乔远的艺术坚守及道德底线。《去宽窄巷跑步》提供三个不同年龄女人的爱情标本:理性的、痴迷的、抑郁的。《透视》说的是灾难残留在当事人日常生活中的余震。《酋长》展示对既有追求的不舍、对现实的无奈与屈从。《他们家的暖气》讲述一位南方女子对北方物候的敏感和不适,以及由此牵连的命运转折。《天使的台阶》以“天使的台阶”为道具,用两代人的爱情历程表达有倾向性的婚姻观。

 

周李立小说的艺术长项是多方面的,但最能说服我的,是其叙述的速度之美。速度并非节奏,因为速度比节奏更细密、精致和理性。从泛速度的视域看,速度大于节奏。节奏只是速度的一种。匀速、变速、静止??都是速度。周李立的叙述速度自然是多种速度量值的复合反应。叙述速度的快慢,一定会带来多种情况。把一个故事说清楚,叙述越快,言说就越粗简,时间就越短;反之,言说越细繁,用时越长,字数越多。在周李立作品中,我直接感觉到的美,并不是叙述的速度之美,而是作品的疏朗美。而这种疏朗美又确实是叙述速度带来的。一种变化带来另一种变化。叙述速度显形的是快慢的变化,快慢的变化又导致叙述的粗细变化。这些变化促使谋篇布局文字比重的变化,最终导致结构和故事的变化。再则,速度还波及到语言,进而波及到语境和作品的整体氛围。叙述速度这一指标,处于牵一发动全身的地位。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第四部分《关于小说结构部分的谈话》中说:“因为速度还由其他东西来决定:一个部分的长度跟所叙述事件的‘真实’时间之间的关系。第五部分《诗人嫉妒了》,表现了一年的生活,而第六部分《四十来岁的男人》只讲述了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情……我认为速度之间的反差对比是非常重要的!”无论由什么来规约速度,速度都是生发和研判小说的一个重要指标。

 

周李立作品中的疏朗情状俯拾皆是,比如《他们家的暖气》讲“我”在男朋友家的种种遭遇,读者以为作者还会细说“我”如何道别、如何离开。但没有,直接就到了很远的时空。两个时空之间的留白,成了读者“茶歇”的好时光。她细起来,也不得了。写“我”男朋友的父亲当着“我”的面在客厅脱外裤的桥段时,刻画入微的耐心与运力,达到不厌其烦、不说不快的程度。周李立有女作家共通的细腻、敏感,而她对衣饰、色彩、饮食、气味、气候、酒水、性别等的细腻、敏感程度,尤胜同类一筹。粗细搭配,简繁随行,半遮半掩,点到为止,欲说还休,欲言又停,说一半留一半,拒绝面面俱到、平均分配,这是她把控速度、制造疏朗之美的杀手锏。

 

周李立对故事走向的安排路数也令我侧目。一般小说家的路数是:故事这样开头,那样结尾;具体操作策略是:一路向西写,结尾陡转,让故事向东。这是为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周李立也遵循反其道而行之的创作铁律,但她不是反故事的道,而是反同行的道。她的故事很多时候都是从AA,而不是从AB。《酋长》中,酋长一开始就要离开艺术区回南方老家去,一开始画就卖不出去,到结尾画也卖不出去,到结尾也还是离开艺术区回南方去了。《透视》中的主角老关,一开始就寄居异乡过一种一层不变的庸常生活,到最后还是。《另存》中乔远一开始就画不出画、参不了展,到结尾还是画不出画、参不了展……正是得心应手用好了这种一反再反、负负得正原理,周李立才得以让她的那些平凡事、小题材作品出了意思,出了意味:自然、生动、隽永、清澈、真挚,素面朝天又仪态万方。

 

作者简介:成都凸凹(诗人、小说家,成都龙泉驿区文联专职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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