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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文|她走在美的光彩中——维多利亚文坛璀璨明珠

 昵称535749 2016-09-15

2016-09-13 04:01 | 豆瓣:玲珑心

前言:除特别注明外,引文的译文均为笔者翻译。粗糙之处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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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在美的光彩中,象夜晚

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

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

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强,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英)拜伦 查良铮

1819年的英国,最辉煌的时代还没有到来。这一年诞生了两个看似平凡的女婴:一个出生于光明的五月,降生在伦敦肯定顿宫;另一个出生于寒冷的十一月,呱呱坠地于华威郡(Warwickshire) 的磨坊主家庭。前者叫维多利亚,日后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时代是英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后者的名字叫玛丽·安·埃文思(Mary Ann Evans),日后她将以乔治·爱略特的笔名蜚声英国文坛,成为英国文学史上的一名重量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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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爱略特(George El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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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女王

两位女孩看似毫无瓜葛,但却有着微妙的联系。这其中的奥秘将在后文慢慢揭晓。

【她的成长】

玛丽·安,又称玛丽安(Marian),据说这是她读中学时为了追求法式浪漫而故意改写的。她是母亲克里斯蒂娜·埃文斯(Christiana Evans)与丈夫罗伯特·埃文斯(Robert Evans)的第三个孩子,在她出生之前,父母已生下姐姐克里斯蒂娜(与母亲同名)和哥哥伊萨克(Isaac),玛丽安对姐姐和哥哥的感情非常深,尤其是哥哥伊萨克,是她从小崇拜追随的偶像,她是常常被他嫌弃的“跟屁虫”。在她日后广有声誉的名作《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女主人公麦琪与哥哥汤姆的兄妹情就是依据他们儿时的情感经历所写的。而小说中的表姐露西就是玛丽安的姐姐克里斯蒂娜。

玛丽安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对子女的教育和培养也较为宽松。玛丽安在接受了充足的中等教育后,囿于时代原因未能有机会继续深造,但父亲却给于了她同时代女子所不能拥有的教育。他高薪聘请资深学者为她担任专业讲师,教授各门语言及高深的古典知识。他在当地的社会地位予以女儿优越的条件可以大量借阅当地图书馆的丰厚藏书,这些书籍成了她自我教育的最好教材。此时,她对古希腊文学尤为着迷,学界公认古希腊悲剧对她日后的作品影响最为深刻。

十六岁时母亲去世,姐姐业已出嫁,按照当时传统,她作为尚未出嫁的留守女儿承担起了女管家的角色。几年后,哥哥伊萨克结婚,按照惯例,父女二人将房子让给长子作为婚后居所后搬到了考文垂附近的小镇上生活。这一次移居给玛丽安日后的人生带来极大的影响,如果说阅读为她将来的文学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那么与考文垂上的激进自由思想家布雷一家朋友圈的交往则塑造了她新的人生观,并直接改变了她人生的走向。

在Rosemary Sprague所著的《乔治·爱略特传》中是这样评述这一段生涯的:

....for the first time in her life she found her own intellectual milieu. In the presence of kindly people who not only understood what she was talking about, but also did not think it strange that she could understand and enjoy such subjects, her usual shyness and diffidence disappeared. (pp47--48)

(她生平第一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知识社交圈。在与这些人的交往中,她不但被予以理解,并且从未被认为身为女性却对知识话题报以热衷是奇怪的,她一贯的羞涩和不自信消失了。)

布雷一家结交甚广,空想社会学家罗伯特·欧文、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美国作家爱默生都曾是座上宾。年轻的玛丽安有幸与这些大师级人物接触交流,不但丰富了她的社会交往,开创了眼界,更为她日后的人生开通了新的道路:这一时期所结识的出版商约翰·查普曼(John Chapman)成了她有力的支持者,不但帮助她匿名出版了其首部德语宗教译作《基督的一生(The Life of Jesus)》,更在她丧父之后聘请她担纲他所创办的杂志《威斯敏斯特评论(The Westminster Review)》的执笔人,撰写文学评论,让旧时代里只能靠父兄供养生存的“剩女”有了新的生机,走上了开创性的职业女性的道路。当时的英国,中产阶级出身的女性要想独立生存,最好的出路是去做家庭教师(悲惨的破产家庭女性去工厂做女工)。然而家庭教师虽然听上去体面,却屡屡遭受雇佣她们的贵族家庭的鄙视,甚至往往连仆人的地位也不如,这在同时代的许多文学作品中都可以看到。玛丽安有这样的经历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实属罕见。

《基督的一生(The Life of Jesus)》出版于1846年,当时的玛丽安只有27岁,还是刚刚步入成熟的单身女性。在把妇女和罗曼司画等号的维多利亚时代,一个女性愿意着眼于宗教题材的作品,并凭借较高的外语翻译能力将它出版,这是不同寻常的。玛丽安具有非凡的语言天赋和极强的外语学习能力,尽管她日后的一段回忆中表明自己的德语口语并不算过硬,但在学习、阅读和著述方面,多项外语的学习既是她打通各国思想著述的有力助手,也是生前身后追随者崇拜者乃至传播者们为她感到骄傲的一项金字招牌。除了母语英文外,她通晓法文、德文、意大利文、拉丁文、希伯来文和古希腊文等多种语言,其中希伯来文影响了她对犹太民族的看法,并将她的观点与情感写进最后一部著作《丹尼尔·德龙达》(Daniel Deronda)》中。而拉丁文则成了她几乎所有作品中的知识女性为赢得男女平等和受教育权利所要追求的知识标杆。《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麦琪以能比哥哥更快更准确地掌握拉丁文而骄傲;《米德尔玛奇镇》中的多萝希娅以学习拉丁文、古希腊文并阅读相关著述为其人生第一理想。玛丽安对语言的兴趣并不停留于附庸风雅或是待嫁的资本上,在上流社会妇女普遍会点法文、德文,善于演奏钢琴以作为女性魅力来吸引男性目光的时代,玛丽安的追求完全超越了同时代女性,甚至秒杀了同时代许多可以称为伟大的男性。

除了《基督的一生(The Life of Jesus)》,玛丽安还于后来翻译出版了了同时代德国著名哲学家费尔巴哈的重要作品The Essence of Christianity,并受到费尔巴哈的影响,放弃了基督教信仰,拒绝去教堂。这一举动惹怒了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尽管父女二人感情至深,但面对女儿的离经叛道,父亲老埃文斯无法容忍,甚至威胁要将女儿赶出家门。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玛丽安按照当时礼制只能投奔哥哥伊萨克,但从伊萨克日后对待妹妹的方式来看,他不会比父亲更有爱心。届时玛丽安的命运将不得而知。所幸爱让父女两人都各退了一步,玛丽安重又走入教堂,但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坚持,在父亲去世后公开放弃基督教信仰直至去世。

在考文垂的朋友圈里度过了几年愉快的时光后,父亲辞世。此时的玛丽安年届三十,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标准剩女。这样的身份其实在当时并不算稀奇,众所周知,维多利亚时代以“老处女”而为其一大特色,在文学经典中频频亮相。许多中产阶级女性独守终生,她们没有财产,鲜有体面的工作去做,只能靠兄长来供养,生活孤苦还要招人奚落嘲笑。曾有论文专门评述“维多利亚老处女”的社会现象和产生原因,从当时英国的财产继承制度和海外扩张等多角度入手,分析颇见真谛。而与之相对照的是,下层的工厂女工们却在性开放与堕胎的生活主题中挣扎于贫穷肮脏重体力的流水线上,成为当时的社会话题,也在无形中成为了女权的一个隐形力量。

玛丽安没有选择投奔哥哥伊萨克,而是与老友布雷一家去瑞士旅行,并独自留在日内瓦,期待从此独居于此。但她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她再次回到英国并来到伦敦,住在曾经出版她译著的老友约翰·查普曼(John Chapman)家里,如前文所述,开始了靠为杂志纸笔而谋求生活的职业女性生涯。根据一些传记的记载,玛丽安还曾与查普曼有过绯闻。尽管查普曼已婚并与家中的女家庭教师保持性关系,但这段隐秘的情缘还是给玛丽安的生活留下一丝哀伤的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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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岁的玛丽安,刚刚丧父,独自旅居瑞士

【她的爱情】

玛丽安的这一经历颇像中国的吕碧城,都是独身闯世界时投奔在媒体创办者旗下,都靠纸笔谋生,又都与该创办人之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情缘,最后以朋友关系告别绯闻。但与吕碧城不同的是,玛丽安走上了不同形式的文学道路,且没有孤独终老。

聪慧、博学、独立、倔强却不乏温情,出身良好,交友广泛,待人诚实,玛丽安应该是当时比较受追捧的那一类女性,然而如此优秀的女性却偏偏要接受上帝赋予她的巨大考验——她没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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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是玛丽安的硬伤,连挚爱她的父亲和爱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客观上的丑陋,也使追随者们感到略微的遗憾。为此,父亲对她的培养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普通女性的婚姻道路,而是较为纵容地培养她成为了一名女学究。但有趣的是,尽管相貌平平,玛丽安的前半生却没少与绯闻擦边。在她的少女时代,曾乞学于一名精通古希腊经典的盲人学者Dr. Rufus Brabant,,那时她非常年轻,对这名学者充满了少女式的崇拜。这种崇拜究竟有多大程度转化成了恋慕,客观上没有实际证据,玛丽安本人也未作任何解释或回忆,但从后来发生的事来看,的确引起了一场混乱。学者的妻子和小姨子每日在教室外偷听两人的课堂内容,并坚信二人关系已逾越师生之礼。在她的逼问下,丈夫承认了对少女的爱,并坚称这是因为玛丽安事先引诱了他。盛怒之下,学者之妻将玛丽安赶出家门,短暂的求学就此终止。这一事件给玛丽安的打击很大,一方面在社会层面上给她带来一定的毁誉;另一方面,老师的懦弱和推卸也让她伤透了心。有学者认为这位盲人教师就是乔治·爱略特的名作《米德尔玛奇镇》中多萝希娅的丈夫卡瑟本的原型。

移居考文垂之后,在布雷朋友圈的交往中,玛丽安与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的情缘最让后世传记家们津津乐道,几乎每本叙述详尽的关于乔治·爱略特的传记都会大篇幅提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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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宾塞

尽管二人相识于考文垂,但较为密切的交往时期则在伦敦。此时玛丽安已经独居,靠撰写文学评论独立生活。自由的空间给了她更多的与同龄知识男性交往的机会。斯宾塞比她小一岁,非常赏识玛丽安的才华,其自身的才学与思想也深深吸引着适龄的玛丽安。两人可谓旗鼓相当,若能结为连理定是珠联璧合。根据玛丽安写给友人的信件,有相当一段时间,两人每日形影不离,甚至有人怀疑他们已经秘密订婚。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斯宾塞虽然有较高的智慧却也不能免俗:他是一名颜控,喜欢美女,对玛丽安的容貌无法产生恰当的情欲。尽管玛丽安的情感极为真诚,并大胆向其示爱,但斯宾塞还是拒绝了她。很多研究者遗憾之余难免替玛丽安不平,认为这是斯宾塞的不可容忍的缺失。但爱情是如此奇妙,讲求机缘和水到渠成,缘分未到,看起来再适合的人也是无缘。尽管两人未能结为夫妻,但他们保持了终生的友谊。斯宾塞予以玛丽安的评价是有史以来最高也是经常被后世引用的的,他称她为“女中莎士比亚(the female Shakespeare)”。

以上都只是青年时代的短暂插曲,玛丽安一生中真正的宿命是文学评论家乔治·亨利·刘易斯(George Henri Lewes)。他们共同生活了24年,在刘易斯的鼓励和坚持下,玛丽安由一名杂志社执笔转型成长为一名享有声望的小说家,从剩女玛丽安蜕变为大作家乔治·爱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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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

刘易斯比玛丽安年长两岁,与斯宾塞也颇有些交往。他与玛丽安相识于1851年,当时他为另一份杂志撰写文学评论。出现在玛丽安眼前的刘易斯年过三十,是一名成熟的已婚男性。与三十几岁的大龄斯宾塞不同的是,他结婚较早,二十几岁便娶得美女娇妻。未能免俗的是他也曾是一名颜控,妻子艾格尼斯·哲维斯(Agnes Jervis)漂亮且风情,婚后给年轻的刘易斯撑了脸面也戴了绿帽。他们共同育有七个孩子,其中有四个是娇妻与隔壁老王所生。而这位“老王”不但是刘易斯的朋友更表明不愿对此事负责。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刘易斯保持了沉默,并公开宣称后四个孩子也为其亲生。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婚姻法中,女子通奸是唯一可以离婚的法律条件。但刘易斯没有这样做,也许是为妻子的将来考虑,一旦离婚且通奸者拒绝与她结婚,这个女人将只有死路一条。

受到婚姻重创的刘易斯早已失去了对漂亮女人的兴趣,他嘲笑自己的幼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从未结婚。但历史不可改变,这一个难题客观而残酷地摆在了玛丽安与刘易斯这对有情人面前。他们彼此欣赏,彼此爱慕,精神世界彼此想通,唯一的鸿沟就是刘易斯的婚姻。在维多利亚时代,出身良好的年轻女性如果与已婚男子同居会被视为离经叛道、奇耻大辱,她们将失去家庭、朋友及整个社交圈,被社会硬生生摒弃,从此不能再公开露面,而大多数的结局是被情夫抛弃。十九世纪文学作品里经常出现的“被毁掉的女人(the ruined woman)”一般专指这一类女子,当然也包括未经父母允许便与男子私奔的女子。一旦有人敢于挑战禁忌,毫无例外都是悲惨结局。

然而,36岁的玛丽安大胆以身试法,在与刘易斯相识三年后与其公开同居。这一举动无异于晴天霹雳,其冒险程度可谓以命来赌。当哥哥伊萨克得知实情后大发雷霆,公开登报声明断绝兄妹关系,并将玛丽安逐出埃文斯家族。但他仍不肯罢休,写信给妹妹克里斯蒂娜,要求其与其他亲戚一同断绝与玛丽安的书信联系。伊萨克的举动令克里斯蒂娜非常难过,更是对玛丽安精神上的巨大打击。伊萨克曾是她儿时的偶像,是爱之源泉。除了父亲,她将所有爱都投注在哥哥身上。但显然,伊萨克并不领情,他并不十分看好玛丽安,对她的感情也完全不能与之比拟,更重要的是他要坚守时代的道德规范,坚决与堕落者划清界限。他不能让妹妹影响自己乃至埃文斯家族的声誉,他大概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在小说《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当麦琪私奔后重返哥哥身边时,汤姆见到妹妹时说了这样一番话:

"You will find no home with me," he answered, with tremulous rage. "You have disgraced us all. You have disgraced my father's name. You have been a curse to your best friends. You have been base, deceitful; no motives are strong enough to restrain you. I wash my hands of you forever. You don't belong to me."

(“我不允许你进家门,”他暴怒地回答。“你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名誉。你毁掉了父亲的名誉。你是朋友们的诅咒。你低级而善于欺骗,没有什么可以禁锢你。我永远摆脱你了。你不再属于我。”)

这一段话可谓残酷而绝情,可以想象一个年轻女子听到亲人亲口说出这番话时内心是怎样的悲伤和绝望。伊萨克得知玛丽安与刘易斯同居时并不在她身边,想必没有像小说中那样当面挞伐。但他的所作所为则与这番话无异。玛丽安默默承受了来自家庭的绝情的抛弃,而随之而来的是社会的驱逐。良家出身的女子是不允许与有污点的女人来往的,玛丽安一瞬间丧失了女性朋友圈,尽管男性老友们并未对她的行为加以攻击,但整个社会风气加载给女人的压力则不可能让玛丽安感到轻松释然。

同居后的玛丽安与刘易斯继续着从前的职业生涯。那时他们都很穷,常常挤在一张书桌上写稿,冬天的屋子里寒冷彻骨,两人却无钱生火取暖。但外界的压力和贫穷没有腐蚀他们的爱情,玛丽安以刘易斯太太自居,刘易斯也从未像人们判定的那样,在同居一段时间后将其抛弃。

随着时光的推移,刘易斯注意到玛丽安仍旧未能尽展其才华。尽管她所撰写的评论深刻而精彩,但她似乎拥有着另一种可以攫取心灵的才能——她的文学创作的天赋还处在蒙昧之中,从未被发掘过。他开始劝说玛丽安尝试小说创作,起初玛丽安对此是排斥的。一方面她并不自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才能;另一方面,在当时的社会有一个偏见,即认为女性创作等同于低俗的言情小说创作。就在此前不久,玛丽安刚刚发表了一篇讽刺女性言情创作的评论文章,为何自己要跳入浑水,自毁声誉呢?

但刘易斯不这么看,就算全世界的女作家都只会写罗曼司,如果玛丽安肯执笔,她的作品一定不从俗流,并会在文坛大放异彩。经他锲而不舍的劝说,玛丽安终于答应试一试。一天早上,她醒来后告诉刘易斯在梦中得到一个构思,并略述了主题。刘易斯当即认定这将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出门,让她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写作。当晚间归来后,玛丽安忐忑地递给他一个短篇,刘易斯读后热泪盈眶。他亲吻着亲爱的玛丽安,相信这是伟大作家诞生的开端。

以此为契机,玛丽安开始发表中短篇作品。因不能抛头露面,递交稿件的事项都由刘易斯来处理。为了隐藏身份,也为了不使自己的女性身份被人误以为是一个言情小说作者,玛丽安取了一个男性笔名——乔治·爱略特。乔治是刘易斯的名字,这一年她37岁,起步相当晚而成功却极其神速。小说在杂志发表后大受好评,在接连写了一组人物故事后,时年39岁时发表了首部长篇小说《亚当·彼得》。小说一经出版便大获成功,至今享有盛誉,是乔治·爱略特的代表作之一。此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她先后创作了以《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织工马楠》、《米德尔玛奇镇》和《丹尼尔·德龙达》为代表的七部长篇小说及大量诗歌和其他作品,主题厚重,人物丰富,对人性和社会上的诸多问题做出了揭露和思考。

随着大量优秀作品的问世,探知乔治·爱略特真实身份的声音越来越高。当小说最初摆在出版商面前时,刘易斯只说这是一个朋友的委托,出版商曾误以为这是刘易斯自己的作品。但久而久之,出版商开始有所怀疑,在他的再三要求下,乔治·爱略特终于揭开神秘面纱。当餐桌上的玛丽安站起身去迎接“爱略特先生”并重新走回来时,出版商仿佛并未对事实过于吃惊。他早已有所揣度,玛丽安的才能他心知肚明,她化用笔名的做法也无需更多解释。

乔治·爱略特就是玛丽安的消息很快在社会上流传开来。此时,她已拥有了大批的读者和粉丝,不仅在英国,她的作品在美国同样大受欢迎。不过当时美国的版权业尚未成熟,大量的英国经典作品流传到美国时都是盗版出现的。乔治·爱略特也曾抱怨为此损失了许多收益,但她的盛名已经在美国文学界获得追捧。最崇拜她的要数美国著名作家亨利·詹姆斯。他多次赴英国参拜女神,并受其作品《米德尔玛奇镇》中多萝希娅与卡瑟本的婚姻故事影响,写了代表作《贵妇肖像》。所有熟悉美国文学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亨利·詹姆斯,而了解詹姆斯则多是通过《贵妇肖像》。尽管这部作品节奏较慢,前半部分拖沓沉闷,但它仍旧被列为美国文学的经典名著。而女主人公被一个年长的贵族骗婚这一情节的原始启发就来自于《米德尔玛奇镇》。

亨利·詹姆斯曾评价乔治·爱略特“平凡的外表下蕴藏着具有力量的美,这种美吸引了灵魂,使人不得不爱上她”,并声称他自己“爱上了这位长着马脸的女学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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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

随着声誉日隆和崇拜者的增多,社会开始渐渐接受了玛丽安,小规模的社交活动恢复了。1877年,有人将玛丽安与刘易斯引荐给露易丝公主,她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第六个女儿。开篇那个连接两个同龄女性的奇妙因缘此刻露出微微一笑,维多利亚女王是乔治·爱略特的忠实粉丝,热爱她的所有作品,尤其钟情于《亚当·彼得》。可以说,露易丝公主的接见其背后的支持者就是女王本人。而女王公开支持一个ruined woman则是亘古未有,即表明了她包容的态度,也同时为玛丽安打开了新局面。上流社会开始以拜访和接待刘易斯夫妇为荣,他们热烈地追捧温和、腼腆、说话带点羞涩却做事离经叛道敢于挑战社会规则的玛丽安,抑或在他们心中她早已不是玛丽安,她就是一个拥有男人名字的女作家,她的过去是传奇,她的现在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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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公主

盛名之下的玛丽安依然过着平静充实的生活。她不懂出版流程,写作以外的一切事宜都像从前一样交由刘易斯来打理。在她的生命中,刘易斯的角色是多重的:爱人、朋友、知己、读者、批评者、灵魂启迪者、秘书和财政管理人。他对她的爱让他甘愿奉献一切,只要是她不愿意去做的事,他都可以替她完成。她有足够时间完成计划中的作品,无须为写作以外的任何一件琐事操心。高额版税让他们脱离了贫穷搬进了宽敞舒适的大房子,刘易斯也会为她购买珠宝来装点衣着。除了接待崇拜者和朋友,玛丽安主动承担供养刘易斯的几个孩子读书,由于畸形的家庭关系,几个孩子与生母存在隔阂,但与玛丽安相处不错。在来往的信件中他们称呼她为“妈妈”,玛丽安从未改变立场,信件署名永远为玛丽安·埃文斯·刘易斯。

尽管受人追捧,但玛丽安仍旧不是一个十足自信的人。每当新作出版上市她都会特别紧张。当时评论界有一个传统,新书出版后都会在报纸上刊载来自专业评论人士的最新评论。这些评论具有相当的权威性,褒扬与批评可以改变一部作品的命运。《简爱》与《呼啸山庄》就曾经遭受过评论界不同的对待,从而在十九世纪的文坛被摆在了不同的位置。玛丽安自己就是文学评论起家,撰稿时常有犀利点评,她当然更清楚评论界的辞令对她作品命运的影响。为此,刘易斯每天早上起床后要先浏览一遍报纸,将评论文章浏览后做悉心筛选。差评恶评(我相信不会太多)被他小心收起,好评则放在显眼位置。这样,当玛丽安随后起床阅读报纸时,她所看到的即是给与她信心和鼓励的文字,激励着她不放弃,一部又一部地写下去。

遗憾的是,刘易斯终生未能摆脱与妻子的婚姻,他与玛丽安的关系永远止于共同生活。为此,他们牺牲掉生育权利,玛丽安把爱都给了刘易斯的几个孩子。在她创作最后一部小说《丹尼尔·德龙达》时,刘易斯的身体出现问题,情况未有好转。两年后他不幸离世,给玛丽安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有人听见她连续几晚失声痛哭,哭声令人心碎。她停止了创作,将精力投入到整理和完成刘易斯留下的作品中。她临终前与一位追随者结婚,此人比她年轻二十岁,他们的结合在社会上再次掀起轰动的浪潮。婚后半年玛丽安因病离世,享年6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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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画像。常常被用作传记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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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爱略特之墓,与刘易斯合葬。

玛丽安正式结婚后,兄长伊萨克发来贺电,祝贺她新婚的同时表明愿意重新接纳她回归家族。玛丽安给兄长回了一封热情的信,但她内心深处的感想我们无从知晓。也许她对哥哥的爱包容了哥哥对她的伤害;也许她觉得和解来之不易,大家都已离坟墓不远,何必反咬一口令家人为难。无论怎样,表面上一切以喜剧收场,一家人又是一家人。那些不为人知的爱与怨,惜与伤都沉淀在一部叫《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的书里,供后人慢慢咀嚼猜测。

明日继续关注《她走在美的光彩中》之二,她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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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玲珑心(来自豆瓣)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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