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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是万灵之王，她只是区区蛇妖，她在他的管辖之下。而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即便她已遥遥注视了他万年之久。相思的苦楚她只能一人独吞，他依旧坐在高高的大殿上掌管着众生。若不是那场变故，她想，也许自己永远不会那样的接近他。若不是那场变故，她也不会永远长眠于此。 天地万物皆归他统管，然他却因一时的疏忽，导致了那场人间悲剧的发生。他不得不被贬下凡接受惩罚，她看着失去记忆的他落魄的徘徊在那座城的门口。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不到往昔的威严与高傲，她看着他被其他的乞丐欺负，看着他被那些孩童用石子丢弃。 她想幻化成人形，她想去帮他，可是她只能在月圆之夜，借着月之精华才能变成人间的女子。而此刻的她唯有缠绕在树木间看着他颓丧的靠着墙坐下，那些路过的行人偶尔会施舍一些纹银给他。 她知道那种没有家人没有关心的凄楚，那时的她还是一条青色的小蛇，缩在石缝间。她看着人间那些生灵都有栖息之地，都有家人的陪伴。她却只能靠着自己慢慢长大，然后她遇见了蛇界修仙的他们，他们告诉她只有借着日月精华才能幻化成人形，才能慢慢向着高高的九天旋宫前进。 【二】 九天旋宫就是他所在的仙界，她苦苦的修炼，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他并列站在那巍峨的天界神宫上。然而他的管治失误，人间的家畜开始对着自己的主人撕咬，那一幕幕悲惨的场景，她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帮他挽回。他是万灵之王，却也只是旋宫的一个仙官，他的上面还有统领宇宙星辰的天帝，他必须受到严惩。 她看见他离开了城门走进了一间破庙，她发现除了记忆他还是一样的面貌与声音。寒冷的冬天，她躲在庙里的稻草下，看着他无声的盯着火苗发呆，看着他偶尔从外面捡来路边的脏馒头，看着他蜷缩在一角不安稳的睡着。她想偎过去给予他温暖，可是他在接触她冰凉皮肤的那刻，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黯然的想游回去，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他抓在了手里，她听见他说，你怎么不冬眠，你也是无家可归的吗。她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下一刻她看见他拉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把她放了进去，他说，天冷了，你不该乱跑。她想告诉他，修仙的蛇妖是用不着冬眠的，是不会被冻僵的。 第二天鸡鸣的时候，她在他温暖的怀里醒来，看着曾经痴想的容颜，她幸福的缩了缩身体继续偎着。外面嘈杂的人声惊醒了他，原来是一批抓人充兵的衙役。他把她轻轻的放在衣服里，然后走了出去，那群人二话不说的把他带走了。 【三】 她随着他在军营里生活，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铺下面，告诉她不要游走不要吓人。她其实是想笑的，没有记忆的他，褪去了万灵之王的严肃与冷漠，真的很温暖。她常常在他离开营帐后，游到近处的树林里找食，她不愿他为了自己冒着杖毙的危险去偷取军营的粮食。 他在军营还是一个小兵，她希望这个军营能为他的未来打下基础，她希望他在仙界的那些掌管生灵的才能不被埋没。她果然没有料想错，他不经意间在将军前吐露的一个计谋，为军队赢得了一次胜利，他被提拔了，他成了军师，有了自己的帐篷。 她不用再东躲西藏，他说，军师的住处不会有人进来，他说，你可以在这里四处游动，只要不被人发现。她开心的在他的帐篷里闲游，她也不用再担心他会在战场上失去生命。军师，只需要在后方出谋划策，他的那一个个精彩的谋略赢得了很多人的赏识。他经常抱着她说，等回到了城里，他可以给她安置一个家，他们可以不用流落街头了。 军队终于打败了敌人，凯旋而归的那刻，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他的地位节节攀升，他由一个小小的士兵，做到了堂堂的一国将军，他得到了皇帝的褒奖。他和她有了一个可以安生的府邸，成百的奴仆供他们使唤。只是她依然不能在众人面前现身，她只是一条蛇，他叹着气说，如果你是一个人该多好，这么大的家他觉得寂寞。 【四】 她开始勤奋的修炼，她不想只在月圆那夜幻化成形，她想时时刻刻陪伴在他左右。他去上朝的时候，她便偷偷的游回树林，在那个石洞里，她开始自己的修炼。到了傍晚的时候，她会回到他的家，在书房等着他回来。 门被推开的霎那，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于人类来说有些恐怖，但她依旧直起自己的身子看着他进来。有些疲累的他常常靠在椅子上便已睡着。她开始怨恨自己这样的形体，不能为他披上一件衣服，倒上一杯茶。她开始四处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维持人间女子的样貌不变。 终于让她知道，只要吞下一颗千年夜明珠，那么在月圆之夜幻化人形后，可以维持那般容貌十年之久。但是人间的夜明珠在那守卫森严的皇宫内，仅有的一颗被当今皇帝珍藏在宝阁内。她该如何游进那里，她想到了他，月圆的那一天，她盘缩在轿底，随着他进入了皇宫。她目送他慢慢的走向大殿，然后转身游回隐蔽的草丛中。 她在皇宫内忐忑的游动，那一间又一间的屋子看的她眼花缭乱，她吃力的实在不愿再移半步。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群人抬着箱子进入了一间屋子，透过虚掩的门，她看见那些人从箱子里抓出一些珍珠塞在自己的口袋里。瞬间她便明白，此处定是皇宫储藏珍宝的地方。 【五】 等那些人离开后，她悄悄的游到后门处，就在沮丧的发现无处进入的时候，她看见一只老鼠鬼鬼祟祟的从墙角的洞里钻了出来。下一秒，她便看见了满室的金灿灿，那些珍珠翡翠黄金刺得她有些晃眼。她不是人类并不会贪恋这般财富，她只想找到那颗夜明珠。 可是任她在屋里游走搜索，依然找不到那颗珠子。外面的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想放弃的离去，她怕他看不见她会担心。月光从天窗投射进这间屋子，她在往回游的那一霎看见高处忽闪忽闪的亮光。激动的攀爬上柜子，她终于看见了那颗夜明珠，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吞下了珠子，却因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摔落在地，打翻了一个盛满珍珠的盒子。 闻声进入屋子的士兵点亮了火烛，“一条蛇”有人看见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个士兵捡起她扔到了外面说，居然找食跑到了宝阁内，这蛇莫不是瞎了眼。她吃力的想游离他们的视线，奈何体内的珍珠还未溶解，她的行动有些缓慢。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幻化人形，定会被他们当做妖孽打死。 忽然，她听见了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皇上这么晚召臣进宫，只是为了把公主嫁与微臣么。原来他要与公主成婚了，她有些凄楚的叹道，自己这么辛苦的找寻夜明珠，想要伴在他身边的气力全白费了。她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他对皇帝说，微臣已有了未婚妻，近日之内会把她接至府邸。 【六】 回到他的家，她原本想幻化成人间女子的模样倒在他的门口，然后博得他的同情进入府邸的，可是皇宫内的那句话，让她失了那样的念想。她疲倦的缩在他的床尾睡去了。朦胧间她看见他又把自己抱在了怀里，喃喃着，我要怎么在一个月内找一个女子入门，骗过当今的皇帝。她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她悄悄的游出屋子，天未亮之前她还有幻化的机会。她在城外的一户农家处找到了女子破旧的衣物，然后在那里，她的愿望终于实现。穿上人类女子的服饰，她有些不习惯，不过为了他，她甘愿。 她在他出府的那一刻，装作虚弱的瘫倒在府邸门口。她知道善良的他定不会弃她于不顾，果然他吩咐了下人将她带进府内好生照顾，而他钻入轿子要去早朝了。她终于可以摸到他书房中的一切，终于可以为他整理衣物，终于可以在他回来的时候问候一声。 就在她沉浸于自己遐想的世界中时，他的一声“你在此做什么”立马让她清醒，她还没有得到他的信任，还没有资格依偎在他的身边。她学着人类女子的做法跪下来祈求，小女子无家可归，请恩公收留。她见他闭上眼，挥了挥手说，找管家带你熟悉这个家。 【七】 至此，她终于可以待在他的身边了，尽管只有十年的时间，却也是曾经她敢都不敢的奢念。她规规矩矩的做着府内的活，她跟其他的婢女们学习刺绣，她也偷偷的请管家教她识字，即便她要把自己的工钱全部给那个管家。 她想要有一天能配得上他，能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分担忧愁。可是所有的一切还是化成了泡沫，他没有办法在一个月内找到与他成婚的女子。悠悠众口难掩，他还未有妻子的事实被皇帝知晓了，勃然大怒的皇帝命他立刻娶了公主，否则将把他当做欺君之臣论斩。 他才刚刚过上了如此安定的生活，他怎么可以失去。然后，她看见他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把那个公主娶回了家。心在那一瞬失去了跳动的力气，她想，自己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应该可以赢得他的关注，可惜…… 她冲动的想把自己是那条蛇的事实告诉他，可这样一来他会相信么，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妖怪一般看待，他还会是当初那个把她抱在怀里的男子吗。她怕，她不愿看到他惊慌的眼神，即便初遇的时候，他根本未曾惧怕过她这条蛇。 【八】 她有些落寞的打扫了厨房，然后她看见了一坛酒，听说人们想要忘记痛苦与伤愁都是靠的它。她打开了坛子，然后一股脑儿的喝着，她不知道这一喝便是永远的离去，她的一腔思念将随着这坛酒永远的消失。 “妖怪啊”她听见声音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然后猛然间睁眼，她看见他带着一帮奴仆站在她的面前。突然的她低头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条蛇尾醒目的在那里晃动。她看见被吓晕的丫鬟让人抬了出去，她看见他俯下身盯着她。 她听见他说，公主从小惧怕蛇，因此府里的酒都加了雄黄，她听见他满脸哀伤的问她，你是破庙的那条青蛇么。她的眼里含满泪水，默默的点头。窗外越来越多的人声响起，她看见一个道士慢慢走进了屋子，嘴里念着，孽缘，孽缘。然后一群人把她捆绑了起来。 城门外，她被架在一堆干草堆上，城里的百姓纷纷围聚在一旁。她看见他和那个道士说了几句，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凄楚的对那个道士说，请告诉他，我不后悔变成人伴在他身边的日子。之后，腾腾的火光升起，照亮了整个天空。 【尾声】 经历了一世的惩罚，他终于回到了九天旋宫，他依旧是万灵之王，只是他的记忆里从此多了一个她。他还给她一个完整的躯体，永远的安眠在那无人打扰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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