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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母文
公元一九九六年丙子岁七月二十日十时三十分，母亲走完了她人生旅途中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段路程，带着无限有留恋和遗憾离开了承欢膝下的子孙，永别了这个可爱的世界升仙而去，终年六旬晋七。 母亲是个平凡的人。她一九五一年嫁给我的父亲，从互助组，合作化一直到人民公社，整整劳作了三十年。栽田扮禾，种茴植棉，样样是行家里手，不甘人后。生产队的连枷可以打得震天山响。一九五八年，母亲参加京广铁路复线的修建工程，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奉命举家迁往茶盘庄，以补救那里田多劳少的不足。一九六二年，再迁回老屋，移建制补进油榨生产小队。自此，母亲便长期在生产小队参加农业劳动，直到一九八一年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方才告别土地，含饴弄孙，再过十年，才真正做到颐养天年。母亲除晚年在长沙小住几年外，足迹不出湘省，声音不越洞庭，和祖上及千千万万的村妇一样，一生实无惊人之举，又平凡，又普通。 母新是个极富慈爱心之人。一九六一年，父亲患严重肺结核病，铁塔一般伟岸身躯被饥饿和病魔折腾得奄奄一息，岳阳人民医院将他丢进太平间。一个好心的房关伯父将父亲找出来交给母亲，面对饥饿的现实和病危的父亲，母亲献出了一个女人最富有的慈爱之心，精心服侍汤药。日渐好转的父亲被饥饿和恶疾摧残得失去理智，欲与我们母子分居，母亲凭着一颗慈爱之心去感化父亲，使父亲一次次放弃那种错误的做法。一九六二年，父亲的病神奇般地治愈了。十一年后的一九七三年，父亲患鼻咽癌再度病入膏盲，在长达一年零一个月的服侍期间，母亲日夜劳顿，侍奉汤药，耐心劝慰，招待人客，无怨无悔。当时的社会并不曾见一丝曙色，是母亲的慈爱心肠感化了铁石心肠的父亲，以至父亲临终前用颤抖的手握管为母亲写下了四句话：妻恩如山，中途永别，善教其子，自有好果。 对子女孙辈，母亲更是厚爱有加，悉心抚养，母亲嫁来时，父亲膝下遗有前妻一子，名叫连辉，即我的长兄，那时尚不足一岁，母亲一屎一把尿将他带养到九岁。祖母执意将他出继给一位房关伯父。尽管兄长成了别人家的人，但母亲和他依然母子情深，风风雨雨四十几年，母亲待兄长如同己出，比亲子还厚爱三分。尔后，在抚养我们兄妹五人时，尽管时世艰难，生存危机时时威胁着我们，母亲也从不重骂我们一句，更不曾打过我们一次。尽管我们兄妹经常淘气，做错事，可母亲总是含着眼泪教育我们，好的让给我们吃，让给我们穿，即使到了晚年，我们从外面回老家过年过节，一聚几十人，母亲都要坚持亲自下厨，她始终把子女的欢乐当作自已最大的享受，十个孙儿孙女，个个视若掌上明珠，一起一坐，或里或外，总是孙辈绕膝，直到全部上学为止。 对乡里邻居，母亲也是一片睦宗爱邻之心，困难时期，即使家里只有一餐米了，有人上门来借，母亲总要出让一些，从不让人空手而归，纺纱织布做鞋之类的女红活计，母亲不知将技术传给了多少村姑村妇，日子好一点后，母亲也周济比自已更穷的邻里亲戚，或送或挪，周转自如，以至晚年，母亲身边常有十几个同辈人来坐谈聊天，话说当年艰辛情谊，母亲是个仁慈的人，博爱的人。 母亲是个很善于操持家政的人。在娘家做女的时候，母亲念过两年私塾。稍大，跟外公下田做农活，帮外婆料理家务，这为她日后操持家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我们兄妹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常常揭不开锅，食不果腹，穿不暖身，经常向别人挪借都不好意思。即使如此，母亲也决不让我们外出乞讨，便带我们上山挖野菜充饥，地里的地米菜，田里的螺公菜，鸭屎蔸，山上的蕨藤，黄夹叶子蔸等野菜便成了我们的主食。没有钱买布做衣服，一入秋，母亲便开始给人纺纱，纺一个秋季甚至加上初冬一个月，才能换回一点棉花，给我们一家人纺纱织布，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新堂屋，便有四张纺车，纺醒雄鸡，摇落星月，母亲的勤劳让了我们一家每人冬夏各有一身粗布衣服。可以说，是母亲咽糠菜含辛苦养育了我们兄妹。 父亲一九七四年带着满肚子苦水，一脑壳“天问”去世后，里里外外的重担便由母亲一人挑了起来，这时，我们都逐渐长大了，懂得要为母亲分忧。母亲总是教导我们，兄妹之间要和睦相处，大的要让小的，到生产队做工要卖力，凡事让人三分，要为父亲争口气。那时，尽管我们都听母亲的话，但贫困依然如同一把利剑高悬于母亲头上，办法再多的母亲也有无可奈何之时，父亲去世四年之后，我和小弟外出读书求学，母亲有时积攒有时挪借，总能几元十几元的给我们，再无办法，三毛五角也打发我们上路，真正让我们空手离家的也就一次，尔后十几年，我们兄妹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母亲一件一件地操心劳力，青丝变成白发，看着家庭的勃兴，母亲由衷的高兴，仍不忘告诫我们，为人要正派，办事要公平，家庭要和睦，所以，在我们现在这个大家庭里，兄弟之间，妯娌之间，婆媳之间相处融洽，乐趣无穷，这都是与母亲几十年的榜样和教诲分不开的。 母亲是个意志坚强，性格坚韧的人。她一生坎坷，历尽无数磨难，饥寒交迫的日子威胁了她整整二十年，政治阴云笼罩了她整整二三十年，父亲两度劫难折磨了她三年，中年丧偶的悲苦，孤独，伴随着她走过了二十三年，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挺过来了，她只有一个信念：生育了子女就要把子女抚养成人。一九九四年，我和小弟都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一名党员，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到很高兴，她觉得我们长大了，可以不要她操心了。晚年的母亲本来是可以过享清福过日子的，她可以不再为缺钱少粮的日子发愁了。但是灾难还是跟好日子接踵而至，多种疾病接二连三地跑来折磨母亲，先是玩症鼻息肉动了几次手术，尔后又摔断了脚
。九五年患胆嚢炎，今年春天脚刚好又检查出肺部有恶性肿瘤，死神向母亲伸出了无情的手，磨难与人类与生俱来，与母亲与生俱来，母亲凭着紧强的意志，坚韧的性格，在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历经劫难之后，握住了死神之手，灵魂和身躯又回归了大自然。 用不着再多说了，母亲虽然是个平凡的人，普通的人，但母亲是位了不起的女性，是巾帼队里的伟岸丈夫。她和中国千千万万母亲一样把全部甘甜的乳汁奉献出来了，用柔弱的身躯承载了家庭的全部灾难，我用再好的语言也不能概说母亲，也不能表达我们做子孙的感激，怀念之情。今后，我们只能是多做工作，多做好事，教育好自已的子女，以绵薄之力贡献于社会，以此报答母亲的在世恩德！ 苍天从来就没有公平地对待过人类！ 愿母亲与大地同在！ 不孝儿 199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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