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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个故事 | 这是一个伤感故事。 来自无法释怀的雪。 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她说。 一 . 母亲是高龄产妇，我的生命是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我的生命一开始，母亲的生命就结束了，所以，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母亲的形象。 但是，在我六岁时，她带着一个三岁小男孩闯进了她的世界。像许多女儿与后妈的关系一样，维稳非常抵触和排斥她。 父亲是高中名教师，地位和名声都很高，我从小就生活在赞美之中。而她，一个粗犷的农村妇女，丧夫还拖一个小男孩，现在要成为这个知识分子家庭的女主人，画风明显不对。 虽然并没有太多关于母亲的印象，但母亲这个词在她心中依然是神圣的，现在有人要替代，当然要誓死捍卫。 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叫她为“妈”。 但我没有这样叫，一直没有。 二 . 那些年，我仇视她和她的小男孩。 我将小男孩放在秋千上，荡得很高很高，然后突然放手，小男孩重重地摔在地上，磕掉两个牙齿。 父亲要教训我，是她拦着。假惺惺地说：还是小孩子，哪懂什么轻重？ 我故意将饭桌边的保温瓶刮倒，开水洒在她的腿上，大腿上的一大片皮肤被烫伤。 父亲要打我，还是她拦着。还是假惺惺地说：这点伤算什么，别在孩子心里留着阴影。 小男孩开始学自行车，我扶着自行车，走了几步，就猛猛地往前一推，小男孩与自行车一起掉进水沟里，小男孩的后脑勺留下一道疤痕。父亲狠狠地揍了我，这次她没有拦着，抱着小男孩掉眼泪，我心里不知是怨恨还是懊恼。 她不仅替代了母亲，还夺走了父亲。 那些年，仇恨仿佛一颗种子，早已在我心里疯狂生长。
三 . 小男孩在长大，但家里仍是两居室的小房子。父亲将我的房间换成双层床，让我和小男孩共一个房间。我死活不肯，还以离家出走作为要挟。 没办法，父亲之后将两个房间都换成双层床。父亲与我一个房间，她和她的小男孩一个房间。 那年夏天，我初识少女滋味，第一次来红，胸闷，发烧，吓得半死，是她帮我度过这一关，并教我一些关于女人的知识。 为了离开这个家庭，从初中开始我就成为住校生。一开始，周末就回家，她总是做丰盛的饭菜等我。后来，我一个月才回一次，后来，就越来越少。 总是等不到我回家，她就将饭菜带到学校给我。我当着她的面，将饭菜倒进垃圾桶里。她从不责怪，下一次，依然带来热腾腾的丰盛的饭菜。 这些都无法改变我与她的关系。 或许是那颗种子已经种得太深。 四 . 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基因，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高考之后，我如愿考到北京的大学。离家三千多公里，我就像脱缰的野马，终于可以自由奔驰。 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奋，我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兼职赚钱，大学四年，不用向她要一分钱。 我只回过一次家，大学毕业那年。 看到她悉心照料病弱的父亲，看到已经长大的小男孩在中专毕业后就进入汽车维修行打工养家，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仇恨的她，是自己父亲的妻子，她的小男孩是父亲的儿子。是她，让这个家保持完整。 父亲对我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你接受她。 已经长大的小男孩叫我姐姐，并说我是他的偶像，他一直因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姐姐而骄傲。 她第一次有机会与我面对面推心置腹：我们也一直怀念你的母亲，她生了你，是这个家的第一个女人，但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希望你把我当成你的母亲，留下来，我们一起生活。 说实话，我有所动容，但仍然无法释怀。我毅然选择离开，去北京。 临走前，我坐在床前，久久地抱着父亲，眼泪湿透胸襟。 已经长大的小男孩跑过来，要给我一个拥抱，我欣然接受。 她走前来，说：让我也抱抱你吧。 我却漠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她伸出要拥抱的双手，一直悬在半空。 五 . 这些年，让我成长的事情很多，比如：挤进世界五百强企业并坐上部门主管的位置，为拿下大项目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为成为区域经理连续一百天出差奔波…… 想不到一直身体健壮的她突然就走了。接到她病逝的消息时，我正在国外出差。虽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但也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她的遗像和母亲的遗像挂在一起。 父亲说：她将所有财物分成两份，一份留给你，一份留给你弟弟。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我走出了她的拥抱范围，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却走不出自己被仇恨控制的内心。
六 . 快十年了。 我时常想起她。 也许，我还欠她一个拥抱。 七 . 这是沉重的一个故事。听完阿雪的讲述，我心里满是唏嘘。 阿雪的孤独无助我们永远无法理解，她用仇恨对抗爱意，用惩罚代替和解，是错是对，无法评判。 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遗憾也许会一直伴随着她。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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