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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十年“文革”还没结束，国际环境并不宽松，国内阶段斗争仍有余波。泥墙上、田坎边、岩壁上满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备战备荒为人民”、“打倒美帝国主义”之类的标语，大人们在外边成天说着半懂不懂的话，村里广播也播着革命歌曲，所以这些，给我们这类小孩子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世界不太平，随时有战争爆发。怎么办？几小朋友商量后决定，挖防空洞。 家乡眉山岷江河以东属川西龙泉山余脉的浅丘地带，小山上下都是磨圆度很高的鹅卵石（后来才知道，这是四川盆地还是湖泊时期的沉积物）。山上原本有些树，“大炼钢铁”那阵被砍光了，后来才撒了种子，树长起来了，不高但特别茂密，小孩子藏在里面，大人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这恰恰是小孩子们逃避外界干扰的天堂。挖防空洞这个“工程”同样不能让大人知道，所以挖掘工具只能“偷”家里的了，其实不过就是小凿子、小铲子之类，最给力的工具当数那把小锄头。 防空洞的选址是个问题。开始，小伙伴们认为很简单，电影《地道战》里挖地道不是很容易吗？那时候，我们哪知道《地道战》那地方是华北的冲积平原，我们这儿是山区。小伙伴们在山中有坎的地方找了好几处，都因鹅卵石太多，挖了几锄，就放弃了。我想，山中有小山沟的地方可能要好挖些，石子少些，水好冲些，山沟沟就有了嘛。于是我鼓动小伙伴们到山沟沟里找位置。终于在一条被灌木藤本遮着的山沟沟里找到一处泥多石子少的地方，开始了“施工”。 小孩子嘛，“施工”进度自然很慢，到天色暗下来时，才收工。大人们经常要用的工具就悄悄带回去，下次再拿来，大人们不常用的工具就留在那里。半个月过去，经过伙伴们的齐心协心，防空洞已经成形了，宽和高都有一米多吧，可以容下我们四、五个小朋友，雨是淋不下来了，只是很挤，放不下其他东西。 大伙一阵高兴之后，又担忧起来：有小朋友说，万一敌人打过来，我们躲起来，地方太小，没有存放食物的地方；又有伙伴说，敌人打过来，我的爸爸妈妈也要来躲；其他小朋友马上表示，大人要来，那大家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要来，但也有小朋友说，这防空洞是我们小朋友自己的，大人本来就不知道……这一下炸锅了。意见不统一，争吵不休，不欢而散。后续“工程”搁浅了。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主席逝世。第二天，从广播听到这个噩耗，这一次，小伙伴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聚到防空洞来。大家伤心、难过，更多的是担忧和恐惧：毛主席他老人家不在了，敌人肯定要打过来了。大家很快作出决定，防空洞还要继续挖。只可惜，后期的“工程”量太大，可不是几个小孩能担当的。以后的日子，国际国内形势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小伙伴们，偶尔去看看，也可能带上工具掏几下。后来，有些家长知晓了，强烈阻止孩子的行动，“工程”几乎停滞。来年的一场大雨，山洪把防空洞冲塌了一块，重新“施工”更困难了，加之，山沟沟里潮湿，洞里呆久了真不舒服，再后来，防空洞“工程”渐渐淡出了伙伴们的记忆…… 十多年后，读大学的我偶然想起儿时防空洞，信步走到那一条山沟沟，沟还在，洞早就坍塌不见了。流水落花春去也，更与何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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