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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爱的诗歌(外国)

 江山携手 2016-09-22

 

公园里 

文/普列维尔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

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天 籁

让·福兰 (法国)

 

他走在结冰的路上,

衣袋里钥匙叮当作响,

无意中,他的尖头皮鞋

踢到了一只旧罐子

的筒身

有几秒钟,它滚动着它的空与冷,

晃了几晃,停住了,

在满缀星星的天空下。

 

(桴夫 译)

 

来自漫长的悲伤的舞会
马克·斯特兰德(美国)

 

有人在说着
一些事,关于阴影覆盖着田野,关于
事物怎样消逝,一个人怎样睡到天明
以及清晨怎样离去。

 

有人在说着
风怎样减弱又重新回来,
贝壳怎样变成风的棺材,
天气却在持续。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有人说月亮正倾泻银辉
在冰冷的田野上,前方杳无一物
除了更多的相似。

 

有人提起
战争前她一直居住的城市,房里有两支蜡烛
靠着墙壁,有人跳舞,有人凝视。
我们开始相信

 

这个夜晚不会结束。
有人说音乐放完,但没有人留意。
然后有人说起行星,说起恒星,
它们多么渺小,多么遥远。


(舒丹丹译) 

 

我们航行在不同的海洋
奥拉夫·H·豪格(挪威)


看起来我们航行在同一个海洋,
其实不然。
我的甲板上堆着铁和大木头,
货仓里压着沙子和水泥,
我沉重,开得慢,
逆着碎浪,
雾里响着汽笛。
你在一艘纸船上航行,
你的梦想吹动着蓝帆,
风是那么温和,波浪是那么轻巧。


(勃克曼 / 西川 / 刘白沙译)

 

平常的日子
奥拉夫·H·豪格(挪威)


巨大的风暴
已是你的过去。
那时,你没问过
你何以存在,
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你只是在暴风里,
在火焰里。
但平常的日子
也能过。
种土豆,耙枯叶,
背运灌木枝。
这世上要考虑的事情有好多,
一生的日子不够用。
干完活可以煎腌肉,
读中国古诗。
希腊的拉俄特斯曾经采蔷薇,
栽培无花果,
然后让英雄们战斗在特洛伊。


(勃克曼 / 西川 / 刘白沙译)

 

离去
马林·索雷斯库(罗马尼亚)


他走了,没有检查一下
煤气是否关上,
水龙头是否拧紧。


没有因为新鞋挤脚
需要穿上旧鞋
而从大门口返回。


从狗的身边走过时,
也没有同它聊上几句,
狗感到惊讶,然后又安下心来:
“这说明他不会走得
太远。
马上就会回来的。”


(高兴 译)

 

溺水者

 

文/保尔·艾吕雅

 

石头在水中蹦跳,
轻烟不能透入水中。
水象谁也不能伤害的
一块皮肤,
却接受人和鱼的
爱抚。
被人捉住的鱼挣扎击水,
发出弓弦般的鸣响,
它要死了,再不能,
吞咽这世界上的空气和阳光。
而人也沉入海底,
为了鱼,
或者为了柔软但始终严闭的水面,
那难熬的孤独。

 

恋人

 

她站在我的眼睑上
而她的头发披拂在我的头发中间
她有我手掌的形状
她有我眸子的颜色
她被我的影子所吞没
仿佛一块宝石在天上。

她的眼睛总是睁开
不让我睡去。
在大白天她的梦
使阳光失了色,
使我笑,哭了又笑,
要说什么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古墓

 

文/三岛由纪夫


我正在散步
走过落木、树叶、古老的森林
也走过平地、沼泽和狭窄的山丘
我的靴子脚步声干脆
我的手指在岩石之间抚摸
在岩石的守护中,有一具小鸟的尸骨
落叶、果子和青草将它覆盖着
那是一座这世上最小的古墓

 

(杨典 译)

 

浮世鸟类学

文/罗伯特·潘·沃伦

 

那只是一声傍晚的鸟叫,辨不出是什么鸟;
当我从泉边提水回来,穿过屋后满是石头的牧场;
我停下来,头顶的天空那么静,但并不比水桶里的天空更静。

 

多少年过去,所有地方和面孔褪色,一些人已死去,
而我站在远方的土地,傍晚依旧,我终于确定
比起那些日后将淡忘的,我更怀念鸟鸣时那种寂静。

 

幻象 

我要建一座房子,在飞燕草开花的地方
一小块桤树林中的空地,在那里
落日的阴影投下紫罗兰色的忧郁,
一只北美夜鹰发出怪异的鸣叫,
我要躺在水莎草做的床上,
倾听那玻璃般透明的黑暗,
我的窗台有摇曳的灯光,
还有一只猫头鹰阴森森的注视。
我要用冉冉的曙光点燃我的房子,
然后留下灰烬和烟雾离去,
把那片空地还给猫头鹰和幼鹿,
而树林里灰色的烟雾随风飘逝。
 
之前
文/(以色列)耶胡达·阿米亥
     

在栅门被关闭之前, 

在最后的问题被提出之前, 

在我被改变之前。 

在野草长满花园之前, 

在再无原谅之前, 

在水泥硬化之前。 

在所有的笛孔被遮住之前, 

在物品被锁进碗橱之前, 

在规则被发现之前。 

在结局被制定之前, 

在上帝合拢他的双手之前, 

在我们无处立锥之前。 

 

(董继平 译) 
 

傍晚

文/西蒙·阿米蒂奇

 

你十二岁。顶多十三岁。
你正从后门走出这所房子。
时间还不晚。你答应
不去太久,也不走太远。

 

有一天你会晓得这些树的名字。
你走上山脚下左边的岔路,
沿两条小溪间那条马道。
这里是沃尔峡谷。这里是罗伊德悬崖。

 

山峰仍然有太阳照着。但已是
傍晚。傍晚赶在你前面上了山坡。
暮色自你脊椎的关节往上移动它的手指。
你突然转过身。回到家

 

你的孩子在床上熟睡,那床已经有些小了。
你的妻子在灯光下缝补衣物。
你难过起来。你以为
时间还早,怎么就这么晚了?

 

一粒沙看世界

文/辛波斯卡


我们称它为一粒沙,
但它既不自称为粒,也不自称为沙。
没有名字,它照样过得很好,不管是一般的,独特的,
永久的,短暂的,谬误的,或贴切的名字。

它不需要我们的瞥视和触摸。
它幷不觉得自己被注视和触摸。
它掉落在窗台上这个事实
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它的经验。
对它而言,这和落在其它地方并无两样,
不确定它已完成坠落
或者还在坠落中。
窗外是美丽的湖景,
但风景不会自我观赏。
它存在这个世界,无色,无形,
无声,无臭,又无痛。
湖底其实无底,湖岸其实无岸。
湖水既不觉自己湿,也不觉自己干,
对浪花本身而言,既无单数也无复数。
它们听不见自己飞溅于
无所谓小或大的石头上的声音。
这一切都在本无天空的天空下,
落日根本未落下,
不躲不藏地躲在一朵不由自主的云后。
风吹皱云朵,理由无他——
风在吹。
一秒钟过去,第二秒钟过去,第三秒。
但唯独对我们它们才是三秒钟。

时光飞逝如传递紧急讯息的信差。
然而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明喻。
人物是捏造的,急促是虚拟的,
讯息与人无涉。

 

回家

文/辛波斯卡


他回家。一语不发。
显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和衣躺下。
把头蒙在毯子底下。
双膝蜷缩。
他四十上下,但此刻不是。
他活著——却彷佛回到深达七层的
母亲腹中,回到护卫他的黑暗。
明天他有场演讲,谈总星系
太空航行学中的体内平衡。
而现在他蜷著身子,睡著了。

 

像这样细细地听

文/茨维塔耶娃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嗅一朵

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莲花般的少年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孩子和老人
(美)谢·希尔弗斯坦

 

孩子说:“有时我会把勺子掉到地上。”
老人说:“我也一样。”
孩子悄悄地说:“我尿裤子。”
老人笑了:“我也是。”
孩子又说:“我总是哭鼻子。”
老人点点头:“我也如此。”
“最糟糕的是,”孩子说,
“大人们对我从不注意。”
这时候他感到那手又暖又皱。
老人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油脂灯

文/保罗.策兰 

 

修道士用毛茸茸的手指翻开那本书:
九月。
此时,伊阿宋向新发芽的谷物降雪。
森林给了你一副手链。你要走那条绳索
你就死定了。
你的头发透出深蓝色;我说到爱。
我说贝壳和轻薄的云,一条小船在雨中
萌芽。
一匹小种马疾驰过迅速翻阅的手指——
黑暗那大门跳开,我唱歌;
我们是怎么住这里的? 

 

卡罗那*

秋天从我手中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我们从坚果剥出时间并教它走路:
而时间回到壳中。

镜中是星期天,
梦里有地方睡眠,
我们口说真理。

我的目光落到我爱人的性上:
我们互相看着,
我们交换黑暗的词语,
我们相爱象罂粟和回忆,
我们睡去象海螺中的酒,
血色月光中的海。

我们在窗口拥抱,人们从街上张望:
是让他们知道的时候了!
是石头要开花的时候了,
时间动荡有颗跳动的心。
是过去成为此刻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致林塞

文/艾伦·金斯堡

 

伐切尔,群星闪现

薄雾笼罩着科罗拉多的大路

一辆汽车缓缓爬过平原

在微光中收音机吼叫着爵士乐

那伤心的推销员点燃另一枝香烟

 

在另一座城市,27年前

我看见你映在墙上的影子

你穿着吊带裤坐在床头

影子中的手举起一枝手枪对准你的头颅

你的身影仆倒在地 

 

星星

文/索的朗格


当夜色降临
我站在台阶上倾听;
星星蜂拥在花园里
而我站在黑暗中。
听,一颗星星落地作响!
你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
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 

 

窗户中伫立着一根蜡烛

文/索德朗格

 

窗户中伫立着一根蜡烛,
它慢慢地燃烧
诉说有人死在那里面了。
几棵云杉树默默地伫立
围绕在雾中 突然停止在
一处公墓中的一条路。
一只鸟儿尖叫
谁在那里? 

 

圣诞驶车送双亲回家 

文/罗伯特·勃莱

 

穿过风雪,我驶车送二老

在山崖边他们衰弱的身躯感到犹豫

我向山谷高喊

只有积雪给我回答

他们悄悄地谈话

说到提水,吃橘子

孙子的照片,昨晚忘记拿了

他们打开自己的家门,身影消失了

橡树在林中倒下,谁能听见?

隔着千里的沉寂

他们这样紧紧挨近地坐着

好像被雪挤压在一起 

 

情诗 

文/罗伯特·勃莱

 

我们相爱时,爱青草、

谷仓,爱灯柱、

以及那被人遗弃的街道,

不宽、彻夜无人。

 

夜与晨

R.S. 托马斯(英国)
 

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我起来,沿着

麦奈的海滨,走在梦境般的荒草地上;①

风很猛烈,潮水狂怒地晃动,

海浪在卡那封港的边缘咆哮。②

 

但第二天,我经过那条路,

麦奈的海滨呈现天堂的静默;

和风轻柔,大海像花朵

太阳在卡那封塔上沉睡。

 

(李晖  译)

 

农村 

文/R.S.托马斯

 

谈不上街道,房子太少了,

只有一条小道

从唯一的酒店到唯一的铺子,

再不前进,消失在山顶,

山也不高,侵蚀着它的

是多年积累的绿色波涛,

草不断生长,越来越接近

这过去时间的最后据点。

很少发生什么;一条黑狗

在阳光里咬跳蚤就算是

历史大事。倒是有姑娘

挨门走过,她那速度

超过这平淡日子两重尺寸。

 

那么停住吧,村子,因为围绕着你

慢慢转动着一整个世界,

辽阔而富于意义,不亚于伟大的

柏拉图孤寂心灵的任何构想。

 

另一个 

文/R.S.托马斯

 

有时夜晚那么寂静,

能听见远处那只小猫头鹰

鸣叫和几英里之外狐狸

吠嗥。那时一连几个小时

我无聊地躺在床上

静听大西洋上的波涛

汹涌起伏,汹涌起伏

层层巨浪拍打村边

长长的海岸;没有光明

没人陪伴。于是想到

那个人他也醒着,

让我们的祷告撞碎在他身上

不是这样几个小时,

而是数天,数年,永无休止。 

 

迟到的散步 

文/罗伯特·弗罗斯特 

 

当我沿路穿过收获的田野,

那些被收割后没了头颅的庄稼,

平坦地躺着,好像露水打湿了茅草屋顶,

几乎遮没花园里的小径。

 

当我来到花园中的空地,

肃穆的鸟的呼呼声

从枯草的混乱之上传来

要比任何话语都悲伤。

 

在墙的一边,一棵树赤裸地站立,

只有一片逗留的叶子仍然保持着褐色,

我不怀疑它受到我的思索的打扰,

轻轻地飘落,伴随着簌簌的声音。

 

在不远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拣一片最后的紫苑花

把它褪色的蓝

再一次带到你的面前。  

 

一个老人的冬夜

 

门外的一切阴郁地望着屋里的他,
透过薄霜,隐约见稀落的星星
汇集在窗玻璃上,房子里空荡荡的。
举在眼前的倾斜的台灯
妨碍他的目光回应它们的注视。
他上了年纪,使他不记得为什么
来这间嘎吱作响的屋子。他站着,
在一些桶的包围中——不知道做什么。
下面是一个地窖,他重重地踏上去
吓唬它,走开时那脚步声再一次
吓到它;——他吓唬那外面的黑夜,
它发出一些声响,熟悉,如树的喧嚣
和枝桠的断裂,平常事物而已,
但没有什么如此像一口箱子上的敲打。
一盏灯,只为他自己一个人照亮,
此刻他坐在那,注意一些他熟悉的事物,
一盏寂静的台灯,而后连这也不去看。
一切都交给月亮——就当她已接受,
如此缓缓升起——交给那轮残月——
无论如何,这方面她总比太阳
胜任。他托它照看屋顶上的雪,
照看他墙边垂挂的冰凌;
然后他便睡了。炉子里一根木材
突然翻动了一下,惊扰他翻了一个身,
沉沉的呼吸声减轻了一些,但仍然睡着。
一个老人——一个人——守不住一栋房子,
一个农场,一处乡村,或就算他能,
一个冬夜里他所做的也就是这些。

 

没有鸟叫,关了窗吧 

文/罗伯特·弗罗斯特 
   
现在,关了窗吧,让原野安静下来;

如果必须,就让树木悄悄摇晃;

现在,没有鸟叫,如果有,

那一定是我错过了。

     

在泥泞重现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在第一声鸟叫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所以,关了窗吧,别去听风,

看风搅动的一切。 

 

熟悉黑夜 

文/罗伯特·弗罗斯特 

 

我早就已经熟悉这种黑夜。

我冒雨出去——又冒雨归来,

我已经越出街灯照亮的边界。

 

我看到这城里最惨的小巷。

我经过敲钟的守夜人身边,

我低垂下眼睛,不愿多讲。

 

我站定,我的脚步再听不见,

打另一条街翻过屋顶传来

远处一声被人打断的叫喊,

 

但那不是叫我回去,也不是再见,

在更远处,在远离人间的高处.

有一樽发光的钟悬在天边。

 

它宣称时间既不错误又不正确,

但我早就已经熟悉这种黑夜。  

 

黑人谈河流 

文/兰斯敦·休斯

 

我了解河流,

我了解河流和世界一样古老,比人类血管中的血流还要古老。

 

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

 

当朝霞初升,我沐浴在幼发拉底斯河。

我在刚果河旁搭茅棚,波声催我入睡。

我俯视着尼罗河,建起了金字塔。

当阿伯·林肯南下新奥尔良,我听到密西西比河在歌唱,我看到河流混浊的胸脯

被落日染得一江金黄。

 

我了解河流,

古老的,幽暗的河流。

 

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  

 

风景 

文/哈瑞·马丁松

 

苍翠的野地上一座石桥。

一个孩子站着。他望着流水。

远处:一匹马,背拖一抹夕阳。

它静静地饮水,

鬃毛散落在河中,

好似印第安人的头发。

 

 

文/哈瑞·马丁松

 

俯身看吧!井里有星星。

璀璨的金星

在倒映着的羊齿叶间静闪。

这是一个发绿的大地之夜。

星星纷纷露脸,何等清晰!

好像从地球的一扇窗户出现 

 

尺蠖

在开满花朵的树上
飘荡着蜜蜂悠扬的合唱。
瓢虫,一颗装饰树叶的活的珠宝,
分开绯红的背脊飞去,
把自己的命运
交给含着花蕊清香的空气。
尺蠖爬到叶子边缘,像一个疑问,
支起两只嫩黄的短足:向叶外荡去,
向空茫的宇宙寻找栖处。
风听见了,让树枝靠近它,
伸出树叶的手,接它过来。
 

 

礼物 

文/米沃什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文/詹姆斯·赖特

 

我看见头上青铜色的蝴蝶

在黑色的树干上安眠

像一片叶子在绿荫中拂动

空房后是深谷

牛铃,一声声

传进下午的深渊

我的右边

 

在两株松树间,阳光明媚的土地上

去年的马粪

熊熊燃烧,变成了金色的石块

我向后仰卧,暮色降临

一只幼鹰飘过,寻觅归巢

我浪费了我的一生 

 

新世界地图之一:群岛
文/沃尔科特

这个句子的尽头,雨会开始飘下。

雨的边线上,是一张帆。

慢慢的,群岛自帆的视野消失;
一个种族对港口的信仰
也驶入了迷雾。

十年的仗打完了。

海伦的头发是一片乌云,

而特洛伊已是烟雨茫茫的海边

一只盛满白灰的火坑。

细雨渐密,像竖琴的丝弦。
一个目光阴沉的男子用手指扣住雨丝,
把《奥德赛》的第一行轻轻拨响。 


力量
文/沃尔科特
 
生命将不断把草叶敲入地底。
我赞叹这股暴力;
爱是钢铁。我赞叹
碎浪和岩块间野性的互动。
它们有着默契。
我甚至能够体会
奔驰的狮和惊惧的母鹿间的约定,
她眼中流露出对恐怖的认可
我永远无法了解的是
写作此诗并且
以生命核心自居的这只野兽。
 

自勉
文/沃尔科特

我住在水上,
一个人,没有老婆孩子。
我仔细研究过每一种可能性,
到最后才发现:

在黑水边,有一座矮屋,
窗子永远开着,
面向陈旧的大海。我们不会去选择这样,

我们只是本来应该怎样,就是怎样。
我们历经苦难,年复一年,
我们卸得下货载,却卸不下自己

生命的重负。爱是一块石头,
栖在黑水下的
海床上。此刻,除了真情,

对诗歌我一无所求,
不要怜悯、名声、医治。沉默的妻子,
我们可以坐下来,看黯淡的海水,

并在洗尽了
一切平庸和废品的一生中
活得像一块石头。

我要忘却情感,
忘却自己的天赋。这比生命中经历的一切
都更伟大,更艰难。
 

文/博尔赫斯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 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 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玫瑰的花
和它奇妙的 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幕色
带给我一个声音 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死去。

 

南方 

文/博尔赫斯


从你的一个庭院,观看
古老的星星;
从阴影里的长凳,
观看
这些布散的小小亮点;
我的无知还没有学会叫出它们的名字,
也不会排成星座;
只感到水的回旋
在幽秘的水池;
只感到茉莉和忍冬的香味,
沉睡的鸟儿的宁静,
门厅的弯拱,湿气
——这些事物,也许,就是诗。


 

文/沃尔科特

 

假如,在万物光华中.你真已
暗淡,却又只苍白地退隐
到心照不宣的适当
距离,恰似月亮通宵
逗留树叶之间,那么
愿你在隐身匿形中给这所屋子以欢乐
星啊,你爱意殷殷,你来之时
未到黄昏,而又已过了
黎明,那么,愿你苍白的火馅
指引我们心中最深的苦痛
穿越混沌
与平凡白日的
受难。 


让和让娜 

文/博纳富瓦

 
你问这低矮的
破败的房子的名字,
它是另一个国家的让和让娜。
 
当粗野的风穿过大门,
那儿没有歌唱也没有形影。
 
它是让和让娜,而白昼的灰泥
从它们的灰色的面孔上剥落下来,
我又看见古老夏天的窗玻璃。你可记得?
离最明灿的玻璃远远的,那阴影的拱形的女儿。
今天,夜里。我们将生一炉火
在那大厅。
我们将离开,
我们将让火活着,为死去的人。 

 

我们不知道如何去说再见 

文/阿赫玛托娃
 

我们不知道如何去说再见:

我们闲逛,肩并着肩。

太阳已经落下;

你很沉郁,我是你的影子。

 

让我们跨进一座教堂,看看

受洗、婚礼,和为死者举行的弥撒。

为什么我们要和他们不同?

再次出来,我们都把头扭向一旁。

 

要不让我们坐在墓地

在被踏过的雪上,相对叹息着。

你手中的木棍画出一座大厦

在里面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前奏曲 

文/艾略特

 

冬天的夜晚尘埃落定

过道里洋溢着牛排味。

6点钟,

烟熏的日子疲惫地结束。

而现在一场暴风雨正在覆盖

污秽的残渣

由你双脚附近的枯叶形成

报纸从空地上飞来;

暴雨拍打

破碎的百叶窗和烟囱似的电话亭

在街的拐角

一匹孤独的出租马冒着水气,踢踏着。

然后是正在亮起的街灯。

(伊沙、老G译)

 

文/希尼


一棵花楸树像撅着嘴的女孩。
在小路和大道之间,
一些赤杨远远地站在
湿漉漉的灯心草丛中。

 

土语像泥泞中绽开的花朵,
完美的音调不凋的蜡菊,
此刻,鸟在这一切的音乐中,
近乎地啼唱。
 

 

冰河上的脚印

默温 (美国)

 

一年四季
风从峡谷里吹出来
磨亮万物
脚印就冻在那里,永远
向上指进寒冷
与我今天的脚印相似


昨夜,有人
在烛光上走动,走动
匆匆地赶着
痛苦之路
很久以后,我才听见那回声
与我的联在一起,消失


我凝望山坡,寻找一块黑斑
最近在这里
我的双手像盲人
在熔蜡上移动
终于,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走进自己的季节
我的骨骼面面相对,试图想起
一个问题


当我观望时,万物静止
但这里,幽黑的树林
是一场大战的墓地
我转过身
听见越来越多的名字
离开树皮,向北飞去


(西蒙  译)

 

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 

文/华莱士.史蒂文斯


1
周围,二十座雪山,
唯一动弹的
是乌鸫的一双眼睛。
 

2
我有三种想法,
就像一棵树
上面蹦跳着三只乌鸫。
 

3
乌鸫在秋风中盘旋。
那不是哑剧中的一个细节吗?
 

4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是一个整体。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只乌鸫也是一个整体。
 

5
我不知道更爱什么,
是回肠荡气呢
还是藏而不露,
是乌鸫的婉转啼鸣
还是它的袅袅余音。
 

6
冰柱,为长窗
增添了犬牙交错的玻璃。
乌鸫的影子
在上面来回飞掠。
情绪
从掠动的影子中
依稀看出难以辨认的缘由。
 

7
哦,哈潭弗德消瘦的男子啊,
你们为何梦想金鸟?
没看见那乌鸫
在你们周围
女子的脚边逡巡?
 

8
我会押铿锵的音韵
也会用流利的、躲也躲不开的节奏;
可是我明白,
与我所知的一切
息息相关的
是乌鸫。
 

9
当乌鸫飞出视野时,
它便成为
无数圆圈之一的边缘了。
 

10
看见乌鸫
在绿光中翻腾,
连甜言蜜语的老鸨
也要失声痛哭。
 

11
他乘一辆玻璃车辇
越过康涅梯克州。
有一次,恐惧刺穿了他的心,
在恐惧中,他竟以为
扈从、车辇的阴影
是乌鸫。
 

12
河水在流淌。
乌鸫必定在飞翔。
 

13
整个下午如同黄昏。
雪在降落
它还要继续下,继续下。
乌鸫
栖息在雪杉枝上。

 

蜂鸟

给苔丝

文/雷蒙德.卡佛

 

假如我说夏天

写下“蜂鸟”这个词,

装在信封里,

带下山去

投进邮筒。你一打开

我的信,就会回想起

那些日子,还有我是多么,

多么地,爱你。

 

一个下午 

文/雷蒙德.卡佛

 

写字时,他并没有望向大海,

他感觉他的笔尖开始颤抖。

潮水越过砂石向外涌去。

但不是这样。不,

那是因为那一刻她选择了

不着一丝衣衫走进房间。

倦眼昏昏,一瞬间,甚至不能肯定

她在哪里。她从前额捋了捋头发。

闭着眼坐在马桶上,

头低下。脚摊开。他从门口

看着她。也许

她还记着那天早上发生的事。

因为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一只眼望着他。

并且甜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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