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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承礼堂 西塘镇隶属浙江嘉善县，地处嘉善县北部，是古代吴越文化的发祥地之一。西塘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吴越两国的交壤之境，故有“吴根越角”和“越角人家”之称。如今，西塘已等同于“江南水乡”的代名词，邬镇、周庄、同里同属一类。 一直以来，鉴于我自小生长在江南乡村，水乡文化对我并无太多稀奇和吸引。只是无非小桥、流水、河埠头，再间杂点缀些绿柳青杨、青砖绿瓦，在袅袅炊烟间，勾画出一幅与世无争的田园风景，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认为。然而到了西塘才发现，一直以来我以为的以为，其实并非如此。西塘的美是一种带着烟火气的美，通过酒具、瓦当、木雕、根雕、纽扣等等的展示，将烟火气用具象的事物表现了出来，让生活可视化，如此才成就了她的水乡文化之名。 古人喜近水而居，一来生活用水方便，二来引水灌溉也较为便捷。这一点中外皆通，无论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两河文明，还是黄河流域的华夏文明都是因水而起。说到水，自然又分不开天水和地水。所谓天水，即指雨水。烟雨江南，如果缺了雨，那种缺憾正如空有葡萄美酒，而无夜光杯相佐一般，悻悻无奈。所幸我们去时，正逢阴雨连绵，也足无憾尔。 驾车从上海出发，由沪昆高速转申嘉湖高速，从西塘/干窑/嘉善出口下，直行进入平黎公路，到南苑路右转，即可到达西塘正门。去前由于已在网上定下了景区内的客栈，客栈的位置在北门，所以我们沿着平黎公路一直开到西丁公路才右转。沿西丁公路行至来凤桥，即为我们的目的地。 选择景区内的客栈，一来价格便宜（一晚100元人民币）；二来有客栈掌柜关照，得以享受诸多便利，而且客栈掌柜都是民宅房主，比较亲切和善。北门的游客并不是太多，所以如果你比较随意，找个偏僻之处就可以停车。当然保险的做法是你可以让客栈掌柜帮你找停车位置，他们在景区外都有相熟的人家，可以直接停在相熟人家门前的空场上，一晚上20元人民币。 西塘景区联票100元人民币。实际有三种方式你可以进入景区：第一种，直接售票处买票100元一张；第二种，找客栈掌柜代买，可以有五折优惠；第三种，你比较勤快，来得比鸡早，勤快得人一般都是有好报的，可以不用买票直接进，因为检票的大爷大妈还没来上班。当然，交代第三种方法，并不是变相鼓励你效法为之，只是告诉你有这一途径，仅此而已！ 联票的有效期是24小时，所以检过的票千万不要随手丢掉。一是景区内的景点需要刷票才能进入，二是如果你从景区走出去，或吃饭、或接人、或迷路，凭票可以再进，只需要再剪一次票（可以剪多次）。所以票别扔！票别扔！票别扔！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从渡禅桥进入西塘古镇，三五步之间就到了租住的顺意客栈。一栋砖木结构的老建筑，相隔数个门面就是酒文化博物馆。客栈入口似黑黝黝的巷弄，进去以后别有乾坤。大致格局是前后两进，前一进是顺意客栈，木楼梯上去有三间房，一大两小；后一进为另一家客栈，匆忙之间也无暇他顾。 （房间原本可能是客栈掌柜大妈女儿的闺房，她觉得待在这小地方太无聊了，所以外出打工去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一哥们说过的话——所谓旅游就是从你待腻了的地方跑到别人待腻了的地方去） 客栈掌柜是一位和善的江南大妈，让我们在大间安顿下来后，就为我们规划起了行程。大致设想的路径是从间壁的酒文化博物馆开始，至安秀桥过河进烟雨长廊；再由迎秀桥过河至游船码头，旋至古戏台、石皮弄；再由安境桥过河至五福桥，再原路折返回安境桥；最后由安境桥一直往北回到顺意客栈。规划是如此美好，实际出门行动起来，在巷里巷外之间如坠云山雾海。即使人手一张掌柜送的西塘地图，依然不辨东西，走了不少冤枉路。 （木牖、拱瓦、清塘、垂柳，映你一眼的绿） 其实，事后回过头再想想，大致可以将西塘切分为大块：卧龙桥至安秀桥这一段主要为清吧，适合品茶聊天；安秀桥到鲁家桥这一段为迪吧，适合晚上夜游神活动，不过为了照顾周边居民的日常作息，景区规定0点以后音乐、表演全部结束，只剩下静静喝酒；安境桥和永宁桥交界那一处是小吃街，有各种小吃和宁波小海鲜；再往前西街上就全是老宅了。 酒文化博物馆其实并无太多新意，甚至让人有种强行插入的感觉，甚觉突兀。其中展示的诸多器皿，皆为全国各地所搜罗，与江南文化其实关联不大。真正与江南有关联的独特酿酒作坊，又只是用了一大幅图画来草草展现，很是让人沮丧、懊恼。 从酒文化博物馆出来，一大片绿绿的水草，很是让我欣喜。水草对岸的河埠头，不仅勾起了无数过往的回忆。严格来说，河埠头已不仅仅是一个江南文化的象征符号，它承载的是一个时代的伤痛和三代人的无奈。如今，还能存在的河埠头的唯一功能只是洗拖把。 一个小小的河埠头上，曾经也上演过热闹繁盛的欢乐剧。每天清早，河埠头周边的主人家起身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夜桶，然后不约而同地拎着马桶、痰盂到河埠头上清洗，由此也拉开了河埠头一天繁忙的序幕。天光渐亮，辰炊散去，主妇们相约而至，开始清洗昨日一家的衣裳，河埠头上漾开的不止是波纹，还有东邻西舍的闲闻趣事和主妇们的笑声。棒头锤击着衣裳，带起水花飞溅，不识趣的小孩们还总是爱在边上添乱。江南人好水，孩童尤其如此，仿佛有种无形的魔力在不停吸引着你，越是知道水火无情，越是想要与之嬉耍。怎奈大人管束严格，从不许小孩独自去河边，甚至不惜编出水鬼传说来吓阻。当机灵的孩童们发现河埠头上都是大人，“不许”的前提已杳然不存，又怎能错过这种亲水的好机会。 河里的水自古以来都是清的，江南人在里面淘米洗菜，游水摸虾，甚至经验老道的老中医更会要求煎药要用河水煎，因为井水里的矿物质含量太高。顺便提一嘴，江南人的习惯，抓了药提了药包是不能随意去到别人家的，必须提回自己家，才能出去串门子。 老辈的说法是会把病带到别人家，犯忌讳，而我更愿意将之理解为一种礼貌。煮过的药渣子是一定要倒到十字路口的，这是为了让病找不到回去的路。此类例子还有很多，数不胜数。比如小孩吃鱼籽会变笨，科学如你一定会说扯淡，鱼籽营养最丰富。但是反过来说在医学和科学不昌明的时代，老辈们肯定不会了解鱼籽的营养成分，但是他们从过往的经验知道小孩子的消化功能还不完备，吃鱼籽消化不了，容易拉肚子，但是鱼籽又实在是太美味了，怎么办？你跟一个小孩子去讲道理，说鱼籽你吃了消化不了，他会听吗？就算你说到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最后他肯定还是一口吞了，才不信会拉肚子呢。最后在实践经验的指导下告诉你，不能吃，吃了会变笨，小孩子一下子就被吓住了，毕竟每个小孩的最初梦想都是——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谁也不想为这一口让自己变笨了，这个风险太大了。你说是吗？还有一个是晚上出门会被野人婆婆抓！哈哈，这个我估计现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了。因为，我们小时候的夜，门外只有黑魆魆一片，现在出门到哪都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再补个题外话的题外话，药渣子是一定要倒到十字路口更似是一种心理疗法，心理暗示的作用是非常强大的。在我曾经研究过的藏医学里面，几乎每一种疾病都对应着一种或几种鬼怪作祟，当我们把藏医学科学化以后，这些鬼怪成了藏医学体系里面的神秘主义，而剥离神秘主义的藏医学也因此变得无用了。很多时候，我们与这些传统之间的隔阂只是源于表达方式上的不同，而以我们现在的知识水平还无法理解这种传统表达方式背后更深刻的意义，因为这些传统只是我们无数代先辈经验的归纳汇总，即使你把先辈们都复活，让他们自己用分子式、方程式把这些传统道理表现出来，他们应该也是无能为力，这就导致了这一隔阂的无法逾越性，于是我们只能违心地给这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传统贴上“迷信”的标签。
在那个纯粹的年代，江南的水承载了江南人一切的生活与美好。然而，慢慢地有天水面上飘起了五色的油花，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船运是最为便捷和大容量的交通方式。水运的发达，使河上的行船越来越大，从机帆船到2匹柴油机的挂浆船，从2匹的升级到4匹柴油机，从4匹的再增加到6匹，柴油机的增加，使柴油的泄露也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五彩变幻的油花妖艳地铺面了整个水面，水波流转它就漾开，水波退去它又再次合拢，紧紧地裹住了整个河流湖泊。曾经，村里几家开大船跑运输的，出去数月吃喝拉撒都在船上，喝的是运河的水，吃的是河中的鱼。我和小伙伴们也曽在运河边的河埂上，看过大船上的船工举着白花花的大屁股对着运河出恭，恶作剧如我们举着气枪瞄准着这白花花的屁股连放数弹。可惜气枪威力不足，铅弹半道就跌落河中，这也依然会引得船上人跺脚大骂，于是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哈跳下鱼埂一哄而散。油花飘飘让开大船跑运输的出去都得备个水缸带足井水，几乎没人敢再喝大运河的水，但还是有一些淘洗离不开运河。
再然后，仿佛是一夜间的事情，运河两岸竖起了许多高高的烟囱，烟囱下连着一家家化工厂。白烟飘飘，污水横流。大运河也不分好歹，一并吸纳，于是连鱼虾也带上了化工气，只有真正不要命的人还会对着它们大快朵颐。经济和工业的复苏，让城市越来越现代化，大量的生活污水直泄太湖，引起了每年一次的蓝藻大爆发。每个一到夏季，所有的河道里都漂满了蓝藻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浓浓的尸臭味。运河彻底死了，河埠头也开始消亡，已经没有人再去在意它的存在了。
越过河埠头，是一片连绵的清吧，里面是弹着吉他的轻唱，各种时下的流行歌曲都要，听到最多的还是《南山南》。几乎每一家的门口，都有人在努力地拉客，有些还会在门口摆满杜鹃、芍药之类的鲜花盆栽来装点门面。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家店橱窗里展示的一条标语——世界上本没有女神，想睡她的人多了她就成了女神。 迪吧区也无太多新意，无非就是喝、摇、撩，然后回家洗洗睡吧，一个人睡也成，两个人睡更好，三个四个的就别太招摇了。想去迪吧寻找艳遇的，估计就有点难度了，因为大部分去的游客都是或情侣、或夫妻、或家属，再余下的可能就是当地一些想去炫个富装个逼的土豪劣绅加土鳖了。所以能不去还是不去了，毕竟消费也不低。
(江南风味的厨房，灶台、八仙桌、铜锣笾、箩，该有的都有了，一样都不能少。) 老宅区要提到的有西园、倪宅、王宅、石皮弄。西园应该算西塘最大的宅院的，是西塘一处标志性景点。陈列有柳亚子和南社的一些历史文献，值得一看。倪宅是倪天增的故居，此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书房、琴房和账房。小民之家有多少银钱来往还需要用到账房。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所谓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又有几家屋里是没有账房的。可能是相较之下，他家算是清廉的了吧。王宅主要展示的是西塘历代以来出过的名人，不过里面还是近现代的人物展示分量过重了些，居然还有老毛的词字，很有些无趣。王宅是只进不出，就是你从闸机口进，再从侧厢小门出，出口即为石皮巷。初到西塘时不明就里，还独独去找石皮巷，最后才发现颇有些傻气。
整个西塘，老街都是青石铺地，上面抠出铜钱状地漏以走水。其他的一些巷道则用青砖直排，历史感和沧桑感很重。漫步其间，雨巷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时分你会觉得独缺了一把油纸伞，或者还有一直向往的那丁香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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