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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和梦想不回家 冉冉 母亲以为她终于留在了上海，其实她不过是坐上了那辆火车而已。 她怀着火热的梦想和最后的希望，在去上海的中途下车，投奔一个叫赵宝柱的男人。她的父亲很欣慰--女儿终于从征兵失败的阴影中走出，并且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好女儿志在四方，一定要走出去。大学生回农村，让人瞧不起。'王叔不断地给王冬梅打气。孟旭依旧不放心，他反复跟我强调：'如果不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不会让她去的。' 王叔回头瞟了一眼孟旭，孟旭立刻噤声。几个月前他省考失败，预计正月初八的订婚再次延迟。 但王叔信我，他嘱托我说：'你比她学习好，跟着你，我放心。' 我尴尬地笑着。 那天是2015年2月27日，我没敢告诉王叔，王冬梅做出这个决定是在25日晚上。 王冬梅是我发小，我们穿着开裆裤一起混大。她家没有男孩，这在传统闭塞的家乡，足以让她家无法在亲戚面前无法抬头。所以从小她就被王叔当男孩养，要争气，要有出息，要做大人物，是王叔王婶对她的全部要求。 她一直很上进，喂羊、放牛、干农活、做饭样样拿手。可惜无奈如何用功，成绩始终都不理想。高考那年学到神经衰弱，只走了一个名字都说不上的专科学校。好在大学时足够拼命，毕业时一米高的奖状证书成功把她送进一家建筑公司。工作稳定，但薪水平常，无法满足她在来到城市后急速膨胀的职业追求和父母的殷切希望。因此当征兵消息一发布，她便辞掉了工作，决定在允许年龄的最后一年追逐自己的梦想。 她拿着计算器算出自己两年的工资，并没有当兵两年的补贴多。她哀求王婶同意，外面的世界王婶没有见过，她有点怕女儿吃苦，但更怕将来遭到女儿的埋怨。于是只说：'我也不懂，你随便吧。' 山区没有学校，王冬梅七岁就去读了寄宿制学校。这八个字，她在电话里听过太多遍--高考志愿，第一次说起孟旭以及建筑公司的工作。她知道，母亲没有说出的另外的意思是：她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安排。 她不想让自己将来后悔，主意反正也是自己拿。她去了征兵办，可惜体检不合格。女兵身高要求160cm以上，她只有158cm。 她觉得自己给父母丢了人，没了工作没了梦想，只能一边准备成人自考一边厚着脸皮在家里的蘑菇棚里劳动。其实她家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家庭，父亲盖了十个蘑菇大棚，母亲跑从村里到县城的短途客车。尽管所有的资金都是在银行贷款，但在村民眼中仍然风光无限。'父辈的努力，使我从来都不敢滋生任何偷懒的念头。'年少时的她视父亲为榜样，信心满满地和我舒展自己的宏图壮志：'我有两个梦想，要么成为优秀的军官，要么成为优秀的商人。大山里的梦女孩，一定会走出去。' 25号晚上我去找她时，她正在跟男工一起卸货，货柜下那些女人一边剪菌伞一边轻声取笑她：'考上大学有什么用，不是一样回农村！和我家儿子一样，也是种地的命。' 她装作没听见，脸憋得很红。平时那么泼辣的一个人，当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偷偷问我：'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你的一个师兄在自己创业，能不能介绍一下？大公司的简历都递不进去。' 赵宝柱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王冬梅的大专学历，在他看来，学历就像出身，越高越有优越感，越难于管理。他在本科期间做了数十种兼职，大学一毕业就创办了自己的快递公司。公司的启动资金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来自国家扶持，一部分是自己积蓄，一部分是同学集资。作为从云南山村走出，在城市扎稳脚跟的90后，他被多家媒体视为出身贫寒，自强不息的典型榜样，广泛报道。 从这一点上讲，王冬梅认为二人是平等的，都有远大的抱负，都是农村的娃娃。赵宝柱的成功创业激发了她剩下的梦想。她决定，短期内作为赵宝柱的下属，目的是为了学习经验。长期来讲，要么成为合伙人，要么学成后和孟旭开一家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 我在王冬梅到达后的半个月回到学校，赵宝柱的快递公司在医大家属院有个分部。刚刚卸下来的快件凌乱地堆在一起。屋子里没有落脚的地方，冬梅蹲在门外整理。她把大小不一的快件分门别类，然后抱起它们，摇摇晃晃地向货架走来。我看不见她的脸，高耸的货架下只有两条细短的腿在小心翼翼地移动。 我取下最上面的两个纸盒子放到最上面的货架上，她这才发现我来了。开心地笑了，却又马上后退了两步。'我身上脏，你离远点。'我没理她，又去接她怀里剩下的件。她空出一只手阻止我：'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我痛呼一声，好像被什么利器划到了。 她立刻缩回那只手，尴尬地背在身后。 我拉出她的手来看，室外温度低于10度，她没有戴手套。右手拇指和食指上贴着创可贴，颜色已经泛黄。大概是怕它掉了，上面又简单缠了几圈透明胶带。 我心疼地看着她，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我从小干活，早习惯了。' 赵宝柱从屋子里走出来，拍着她的肩膀客气了几句，我叫习惯了师兄，提议请二人吃饭。冬梅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有些犹豫，赵宝柱倒是爽快，马上取了车钥匙就走。冬梅也不好再磨蹭，悻悻地跟在后面。 我有些奇怪，晚上问冬梅。冬梅支支吾吾说着一些不找边际的话。快要分开时，她突然问我：'你说，如果我明天和他说想学着一起跟单，他会不会同意？' 我和赵宝柱相识四年，他以前的合伙人是我的另几位师兄，不知因为什么，最后都离开了。传言赵宝柱一向喜欢自己打理公司，并不想外人有太多介入。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行，你刚来，不要心急。'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呀，他只说让我熟悉，没有工资，连实习都算不上。你知道的，我出来带的钱本来就不多，马上就要交自考的学费了！'冬梅有些着急，她在我这里问不到答案，索性就直接去找赵宝柱。赵宝柱给了她两条路：一是做话务员，每月工资2000元，二是合伙人，没有工资，盈亏共享。 冬梅按着最近几天的收发量算了一下，利润不大。一个可以学到东西却不赚钱的差事，和一个只拿薪水与以前无异的工作，她在二者之间纠结起来。和她一起住在快递店的女孩非常热心地告诉冬梅，公司的人员流动率很大，她来了不过三个月，仅医大校区一个分部前前后后就走了6个人。 冬梅不信。 女孩拿出那些人的信息给她看，并强调说：'这样的公司肯定有问题，他到现在都没有给我工资，我也准备辞职了。就算你和他合伙，他也不会让你接触核心的东西。'冬梅有点担心，但潜意识里还在不断地说服自己既然出来学习，就要学会付出，学会忍耐。第二天上班后她委婉地问了一下赵宝柱公司的盈亏状况，赵宝柱的语气很冷淡：'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想赚钱就要从底层做起。' 经验这种东西，还真难说清。 王冬梅耐着性子听完赵宝柱的奋斗史，心里发慌地紧。 居高不下的人员流失率，任意随性的管理模式，刚愎自用的年轻老板，新公司暴漏出的诸多问题令她十分不安。 我劝她，'觉得不可靠，咱们先做着别的工作。' '找一份工作还不容易，但我不想做服务员，更不想做销售。' 我哑然，她从来都是有远大抱负的。一支箭射出去，就必须要正中靶心，不允许有丝毫偏移。无奈生活不是一个圆，从来都没有环数之分。 冬梅最终也没有留下。 她以上海为最终目标，以二线省会城市为过渡，却没有想到，中途折戟沉沙了。 她个性倔强，父母也不想让她回家。她只能回到自己读大学的城市一场接一场地赶招聘会。目标从本专业的造价员降到普通文员，又到房地产销售和医药代表。遗憾的是，即便是这些她从前丝毫不会考虑的职业，简历投进去，仍然石沉大海。 孟旭辞掉了家乡县城热力公司的工作，去呼和浩特和她合租在一个小隔间里，陪她找工作，二人一起做兼职。 有一天凌晨两点多，睡意朦胧中，我接到她的电话。'省考报名的时间快要到了。据说镇政府要招收一个畜牧员，我去报名怎么样？'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为什么？' '想家了，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回去看看。我爸一直希望我考公务员来的，试试吧，万一能考上呢？'她喏喏着回我。 我很想一盆凉水浇醒她，转念一想，她确实已经出来太久了。前几日和她开视频，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曾经水灵灵的大姑娘，如今憔悴成了黄脸婆。 把她哄睡了，我私信孟旭：'我好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 几分钟后孟旭才回复我：'嗯，都怪我没本事。' 家乡所在的镇子人并没有很多。但一个平时大家都不在意的职位居然有将近100多人报名。冬梅侥幸地通过了初试，复试时被对手挤掉。她有些愤愤然，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她的初恋。 初恋已经结婚了，他得意地向冬梅炫耀自己美丽贤惠的妻子，如今父辈眼中'光宗耀祖'的工作。最后，他十分诚恳地劝诫冬梅：'女人嘛，还是温柔一点好，不要整天想着事业，最主要的是要嫁一个有用的男人。' 冬梅在桌子下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当初他背着冬梅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冬梅无意间撞见。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冬梅甩了他两个嘴巴，然后二人干脆利落地分手。 冬梅看着对方那张脸，突然觉得很恶心。然而此刻的她却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叛逆期少女了。没有学历，没有工作，在诸多同期毕业的同学中，她变成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啃老族。 她再也没有理由在家里赖下去了，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说，王婶不止一次让我劝劝冬梅，回原来的那家公司去工作。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说给冬梅听，冬梅的语气淡淡的：'老板不会再要我了，说到底，现在社会上，像我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毕业生，一抓一大把。可这话，我怕我妈担心，不能和她说。' '那你怎么办？孟旭还在呼和浩特。'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叹着气，'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妈，幸好菌盘要出菇了。我爸出去卖，我白天和他一起跑，晚上住在蘑菇棚里。'那个地方我去过，因为需要很好的采光和水源，建在山脚下。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冬天阴冷，夏天闷热，常年氤氲着湿热的水汽。 我很心疼她，更怕她会就此消弭下去。也很厌恶自己，除了安慰，什么都做不了。 但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那天冬梅早睡醒来，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暗沉。她摆好菌盘，浇好水。钻出蘑菇棚，看见天边火红的朝霞，山间青翠的松柏，听见悦耳的鸟鸣，又转身看见山脚下成排的蘑菇大棚。她突然兴奋了，好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重新充电，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要创业！'她兴奋地在朋友圈里咆哮，'像赵宝柱一样，我也可以！' 几乎所有可以用到的同学都被她分配了任务。我们的群文件里一下子涌现数百张图片和十多个文件。冬梅信心满满地和我们解说她的创业大计：目前滑子菇只有在东北和华北一带有人种植，但都是一些散在农户，规模不大。这种菌种价钱便宜，口感鲜爽。不过销路只有一条，贩子过来收货，再以近货源十倍的价钱将它运往南方。 她想要联合县里的农户，成立合作社。建立自己的加工产，自产自销，初期每人投钱入股，实现真正的盈亏共享。 '22岁农村女大学生返乡创业'的宣传单一打出，王叔就做好了包装箱。王叔在村子里一向很有威望，乡亲们信着他，纷纷出钱参与。王婶心有余悸，又不好强加干涉。只能委婉地劝她：'你真想一辈子留在农村了吗，这也不是一个正经工作呀！' 冬梅自然不想，一个月后，她回到呼和浩特。王叔将打包好的鲜菇通过客车快递给她，她在呼市找到买家。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王婶一定又要她回到城市。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乡下的工作可能会更适合她一点。 但不得不佩服的是，冬梅的执行力确实很强。她很快便找到了愿意合作的同学，几个年轻人发传单、跑客户。孟旭在淘宝上注册了新用户，开了网店，专注于网店的生意。 家里的蘑菇源源不断地运过来，可惜'22岁''农村女大学生''返乡创业'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料之内的效果。商品的价值依托于顾客，向来与同情无关。对于滑子菇而言，呼和浩特是贫瘠之地，没有竞争，与之相对，自然也没有受众。 大家没有见过这些小小的蘑菇，冬梅就搬了箱子到大街上一斤一斤卖，端着做好的菜品请路人品尝。小区的阿姨戒备问她：'会不会有毒？' 冬梅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半天，阿姨还是摆摆手走了。 同学们纷纷给冬梅出主意，不如去集贸市场推销一下，如果有人肯代卖的话，零零散散会处理掉目前的一些存货。或者去酒店试一试，每季度都会推出新的菜品，多跑几家，说不定会有哪家肯试吃，万一留下，还是连锁店的话，就很棒了。 冬梅四点钟起床，外面还黑着，晚上她和孟旭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寂静的马路上，只有垃圾车和偶尔驶过的出租车给夜间城市带来生命的气息。我看到她的朋友圈：业绩惨淡。整整两个月，连厨师长的面都没见到，再打电话就直接拒接。没有钱了，市场的摊位也租不起，刚刚处理掉200斤烂品。明天还要早起去车站接货。 屋漏偏遭连夜雨，小伙伴们觉得事业无望，一个个都离开了。 冬梅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也无法做出任何保证。电视里的招商节目无论说的有多么天花乱转，屏幕下方都会有对加盟商的温馨提示：投资有风险，创业需谨慎。 我忍不住劝她：'既然销路不好，就先停一下。摸好规律，再行动吧。' 冬梅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笃定了，不过仍然坚持：'我不能这么自私，既然做了，就要负责到底。我爸难得那么看好我一次，我必须要出去跑，把钱邮寄回家里，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是真的可以做到。' 光标在屏幕上跳跃着，写写删删，最后我只发了'加油'两个字过去。 对于冬梅，不可谓不坚强，不可谓不勇敢。只是这样的坚持，已经有些偏执了。 我心里不禁隐隐不安起来。 随着繁重的期末考的到来，我渐渐与冬梅少了联系。后来一个月中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得而知，考完最后一科的下午，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冬梅的声音很沙哑，她问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理我，开始自言自语：'今天去跑客户，客户的女儿也是专科毕业。一毕业她爹就送了她一辆五十万的宝马。我的鞋子破了，也许买一双只需要五十块，但我还是舍不得。'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脆弱的冬梅。只能柔声劝她：'会好的，你坚持着，会好的。' '蘑菇都烂在了仓库里，没有销路，家里的也烂了大半。网店也卖不出去，孟旭就每天抱着电脑打游戏。这一年，真的好累。我好想放弃，也好想回家。可父母都在拼搏，自己根本没有放下的资本。我不怕吃苦，也没想过安逸，但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呢？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要怎么走！'她终于哭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所有的辛酸和委屈都随眼泪冲刷掉。 上床的女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最讨厌收拾东西，又脏又灰。不在家，没有保姆，真是郁闷！'看着这个和我、和王冬梅年纪相仿的花朵一样的面庞，终日沉浸在韩剧里，买各种名牌的包包和衣服。男朋友是父亲合作伙伴的儿子，只等毕业结婚接管二人的家族企业，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我不禁想：如果，冬梅有她的十分之一的资源，加上数倍的努力，会不会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贫困，自卑，偶尔勇敢，偶尔退缩，坚持着也迷茫着。父辈殷切的希望，山区孩子对城市热烈的向往，使她不敢，更不甘心放弃。梦想是一座围城，她仰望了它那么多年，终于拼尽全力抵达时，才发现，她因缺少见识和人脉，没有通行证，只能做城墙外的搬运工人。 几天前我去赵宝柱店里取快递，发现那个女孩子居然还在。赵宝柱问及我冬梅的近况，我略略提了几句。 '我就知道，像她这么有野心，又天真的自以为是的人，怎么可能走得远。' 女孩应和着：'赵总说的对呀，我就说嘛，干了也是白干。'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赵宝柱，后来冬梅又申请了大学生创业基金，和四个大学同学合作开了一个代购网站，依旧舍不得买一双五十元的鞋子。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她叹息：'在城里生存是挺难的，饭都吃不起的时候，拿什么去喂饱野心和梦想。不过没办法，我们总好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总还背负着那么多的梦想。但愿有一天，不会被压垮吧。' 将磁盘丢在沙堆里，总能吸出一些铁屑。年轻的我们，就像是一粒粒微小的沙子，从贫瘠的家乡走出，拼命地黏在城市里。 曾经分数是考量我们的唯一标准。'不读大学，拿什么去和官二代、富二代拼！'的高考标语无论多么激励人心，资源不对等，鲤鱼跃龙门也毕竟是少数。与那些生而富贵的小孩相比，真正分开我们的，是见识。我们唯一的资本，是用自己的年轻的身体，不断地去碰壁，去尝试。然而这并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对的方向，大多数人，也不会遇见传说中的贵人。最多会令人弄清，哪里是死胡同，哪里摆着'此路不通'的牌子。 这，应该是冬梅'坚持'的全部意义了吧。 23岁的姑娘，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后，历经迷茫和困顿，仍然选择挣扎在城市里。
作者：冉冉，在校医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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