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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西鸿（法国）·法兰西情书 家住昂蒂布的长辈病了，我开车去昂蒂布看望，这个地区每逢假期就一路堵车，等泊好车，走进阳光猛烈、树荫下漫天蝉鸣的小院，看到长辈正接待她的老友，一个也是居住昂蒂布的长者。这时两个老人正举着一本名为《昏眩和信念》(Le vertige et la foi)的书谈论着，这本书是老友带来探望病友的礼物，比利时作家史提芬·朗伯特Stephan Lambert著，2015年出版。 这里必须先介绍一下昂蒂布(Antibes）这座城市，它位于法国南部“蔚蓝海岸区Cote d'Azur”，离尼斯23公里，昂蒂布古迹遍地、海景独秀、冬暖夏凉，如今日炎夏高热吧，今晚绝对会是个秋夜，它的天然气候、遗产保存、普罗旺斯民俗风情以及时尚、艺术等等“颜值和品德”综合，以至今天提到昂蒂布，必定和世上那些赫赫大名的名流隐士连在一起，丘吉尔、毕加索、马蒂斯、莫奈、菲茨杰拉德等等，都在法国蔚蓝海岸的昂蒂布居住过。丘吉尔更是退休后在此生活到离世。 法国人如果认为某些历史景物需要加以保存，这时就会显露他们特有的创意和经验。我去过昂蒂布的毕加索纪念馆，这种感觉尤其强烈，直白说，对不谙毕加索创作史的参观者，都会在法国人的帮助下得到灵感启示：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热那亚一个银行望族格里马尔迪王朝Grimaldi成为摩纳哥公国的统治者后兴建了一系列古希腊城堡，在昂蒂布1608年落成一座，1702年这座城堡成为当地市政厅，1925年转成博物馆。毕加索1946年来此住了6个月，1957年被授予昂蒂布的荣誉市民，1966年，格里马尔迪城堡成为“世界上第一座献给毕加索的博物馆”，毕加索和后人向博物馆捐献了245件藏品，就是在这堵外表仍旧保留欧洲13世纪古希腊面貌的土墙内，我看到毕加索、费尔南·莱热Fernand Leger(1881-1955)、汉斯·哈同(Hans Hartung1904-1989)、尼古拉·德·斯塔埃尔(Nicolas De Stael 1914-1955)的遗世作品。 “法国抽象派画家”尼古拉·德·斯塔埃尔这个人，俄罗斯裔，出生于圣彼得堡，受十月革命冲击，孩童时代就随家人流亡波兰，七八岁时父母双亡，尼古拉成为孤儿，被比利时红十字会的一个俄罗斯家庭收养，18岁进入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进修，后加入雇佣军在非洲做绘图员，1920年代是法德大战后短暂的艺术好年代，德·斯塔埃尔造访美国、西班牙和意大利，28岁前，他创作了一千幅以上画作，因对其不满，他轻易就毁掉其一半（太奢侈了啊！），28岁后，以现在画界行家说法，德·斯塔埃尔百分百转入抽象派和新表现主义（法国人称具象派）交错的画风，30岁开办首个个人画展，40岁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其职业生涯15年，旺盛辉煌2年，就在最辉煌的、最辉煌的那个1955年，41岁的盛名画家德·斯塔埃尔，从昂蒂布他画室的二楼，以头撞地，跳楼自杀。 德·斯塔埃尔“象几何数学”般多维抽象画作，那幅“La composition”今天以三百五十万欧元售出。 任何自杀行为都有着复杂的成因，这个举动由体内的“秘密发动机”启动，据说自杀者也无能知晓当中秘密，更何况德·斯塔埃尔，一个极其深奥的艺术家。 眼前摊在我们下午茶桌上的《昏眩和信念》，就是尼古拉·德·斯塔埃尔的故事，作者仅把德·斯塔埃尔两幅抽象派画作引申成两个部分，故事写了24章。一个把自己精神上的痛苦隐藏于昏暗深洞的诗人，一个无法忍受自己天赋的画家。这部薄薄的书让我们花了整个下午，在长辈面前我强逼了自己，发挥了想象，可是对我依然是不可理解。 在德·斯塔埃尔天赋和结局的绝世悲情中间，我低头无语。还有，给患病密友送一本自甘灭亡的书，也令我低头无语。可是在属于德·斯塔埃尔的昂蒂布，这一切是被允许的，是被欣赏的。我在低头中学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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