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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企划:教父张贤亮

 Hongwei0951 2016-09-27


  尽管早有预期,但张贤亮先生的离世还是让人顿感悲伤。

  可以说,张贤亮是宁夏现代文化的教父,商业领域的传奇。他的文学作品成为一个时代的强烈印记,参与了改革开放后中国电影的启蒙,不靠油、不靠煤、不靠地,完成了现在很多人都无法效仿的商业奇迹,将文化与旅游精妙结合,真正做到了文化产业的精进。

  谁能想到,当年一身褴褛的张贤亮从镇北堡荒凉的土墙前走过时,他眼前的古堡是否会是今天的样子。尽管对他进行了两次面对面的专访,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机会问出。虽有遗憾,但这正是我们应当不断探究,并将其延续的商业案例。

  

  第一次见过张贤亮,是在2004年银川举行的金鸡百花电影节上。这次官方主办的电影盛事,却让张贤亮完成了一次巧妙的商业运作。他在镇北堡的百花厅内高调宣布,以后“来镇北堡影视城拍戏的剧组全部免费”,加上此前“中国电影从这里走向世界”的口号,让他成为电影圈中的风云人物。

  十分巧合的是,张贤亮辞世当日,也是2014年金鸡百花电影节颁奖礼举办的日子,不得不说,这样的巧合让人更加感到莫名的悲伤。

  2004年时,中国电影的状况还很糟糕,电影无论好坏,鲜有能谈得上票房的影片,而超强纠错的VCD机则是大批受众通过盗版渠道观看电影的最大平台。张贤亮的这次义举,足以产生巨大的振动作用,甚至塑造了一种“大哥”的效应,一时间景区内的剧组趋之若鹜。

  事实上,张贤亮早在此前就参与改革开放后中国电影的启蒙。这不仅是镇北堡影视城内拍摄的诸多经典作品,更有他文学作品翻拍电影的作用。如同《牧马人》这样的经典,以当时的视角来看,张贤亮文学作品的反思与矛盾,成为中国电影向更深层次迈进的素材。哪怕是今天拿来重看,其作品与影片的维度,都不逊于当下任何一部国产作品。

  而此时张贤亮在人们眼中的形象也更加丰满。记得电影节一次与媒体的对话中,一名外地记者称张贤亮为“老者”,此时的张贤亮已近古稀之年,但他仍然对这种说法略显不快,甚至当场反驳了这位记者的善意提问,意思是自己仍然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时的场面,让人觉得张贤亮显得过于强势,他真的犯不上与一个不经世事的年轻记者较劲。但从现在来看,张贤亮确实不同凡响,因为在以后的几年中,他不停的忙碌,并因此成为了亿万富翁。

  

  大概是2006年,一次中国长城学会的活动,促成了第一次对张贤亮的专访。当时长城保护条例刚刚出台不久,长城学会组织专家到处做田野调查,来到银川市,我参与过程的报道,在车上听到一位专家质疑:“同样作为长城的一部分,镇北堡古堡本身成为景区,已经对长城产生了破坏。”

  这样的观点被发表后,直接触动了张贤亮,他当时通过秘书与银川晚报联系,希望对此进行回应。我来到镇北堡影视城后,直接来到会客室,稍等片刻,张贤亮就马上现身。面对这样一个文坛巨星,我当时确实有些把持不住,但还是将采访主题引到了长城之上。

  张贤亮非常委屈,当时他已经淡出政坛,把所有精力放在影视城上。他拿出了各种各样的证据,证明他不仅没有破坏古堡,还用很多方法来维护维修。事实上,游客看到的很多景区“添加物”,都是随时可以被拆掉的道具,无论是城墙上的,还是古堡中的东西。

  而此时他也显露出一些告别政坛后的寂寥。他说,张艺谋在拍《英雄》前,曾到影视城取景,最后发现距离景区不远的一个现代建筑物经常穿帮,最终只能作罢。而张贤亮也通过政协等多个途径反应这一问题,但却一直不了了之。

  在他看来,宁夏失去了一次与张艺谋的合作,便是失去了一次宣传自身的良好机遇,而他的无能为力,也让他颇为无奈。因此,一个观点由此产生,如果张贤亮用其政治资源来做生意,那就大错特错了。否则根本不会发生电影《英雄》与宁夏银川的擦肩而过。

  当时采访的场面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张贤亮烟不离手,万宝路香烟一根儿接着一根儿,聊天气氛十分轻松,他也从不顾忌自己的爱犬从我们腿间来回穿梭。而且,他也算不上什么好的采访对象,因为他始终在主导谈话的方向,有时话题离散,很难揪的回来。但必须承认的是,这次采访的收获很多。

  

  在这里不得不说两个小插曲,此后的几年,张贤亮的生意越来越稳定,持续向上,而这也引发了很多人的妒忌。包括在2004年金鸡百花电影节上,一位中国电影的殿堂级人物,也出现了心理失衡的变现,言行有失身份。但因为诸多原因,在这里不便说出这位元老的名字,但由此可见,张贤亮成功得到了人们的认可。

  一次人大的调研银川旅游资源,一位官场上退下来的老干部也参与其中,从影视城调研出来后,老干部在车上大放厥词,说当年张贤亮劳改时如何落魄,“别看他现在这么牛,当年几鞭子打得他起不了身。”

  这种狭隘的想法不必过多评价。但当年那段人生低谷,确实给了张贤亮莫大的帮助,倘若他始终坐在书斋当中,衣食无忧,张贤亮也许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教师,永远不被人所知。

  话说回来,就算是当年如何窘迫,张贤亮已然完成了自己的写作和阅读,这本身也说明很多问题。甚至他自己也承认,哪怕是在劳改期间,文学作品都被收走,但自己还有一本《资本论》可以读。或许,正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完成了张贤亮自己的商业启蒙。

  

  此后见到张贤亮,是在2011银川举办的中国图书节上。当时王蒙有一本新书《中国天机》发布,他特地来捧场。虽然当时迟到了,但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他甚至还回答了记者的问题,让人感到了他的活力。事实上,张贤亮与王蒙的关系很久远,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王蒙就曾邀请张贤亮去做《人民文学》的主编,但被张贤亮婉拒。

  第二次专访则是在2013年,但是为银川晚报经济周刊做经济人物,专门约了张贤亮谈企业管理。采访在百花厅后的会客室,张贤亮依然是烟不离手,但精神头下降很多,思路也比较乱,但仍然主导谈话权。只是少了那条爱犬从我们身边来回穿梭。

  张贤亮是个极强人格魅力的人。不知道女性对他的观感,但我猜测很多女人一定会爱上他,并且甘愿成为他的情人。因为无论他的身上有多么大的争议,只要与他聊上一次,都会被他“洗脑”。当然,这种洗脑是良性的,并非蛊惑。

  在张贤亮的企业管理哲学中,人都是具有潜能的,而他更看重这个人的经历。在影视城的员工中,一个农民出身毫无学历的人可以成为中层管理人员,而一个研究生毕业却没有社会阅历的人,则会被他劝走,他说:“在我这里学历最不重要,关键是你能不能胜任自己岗位的工作。”

  张贤亮在企业管理中亲力亲为,景区内导游的培训他要亲自过问,新增的特色瓜果温棚他也是不是要去看,以至于管理温棚的小伙子有些招架不住,他说:“主席三天两头过来看,催我赶快出成果,我说植物有自己的生长周期,急不得。”

  这次专访,张贤亮仍然表达了自己的寂寥。谈到旅游产业,我诱导式的提问引起了他的兴趣,我说他是宁夏文化的第一张名片,他也表示可以为银川的旅游文化形象推销甚至是站台,但无奈的是,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事实也是如此,当地方政府不遗余力地打造旅游目的城市时,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张贤亮的标志性作用。其实,银川西线旅游带上,最稳定,最突出,游客滞留时间最长的就是镇北堡,而张贤亮是唯一将文化与旅游完美结合,并产生巨大商业效益的人。

  张贤亮甚至去北大为MBA的学生演讲,分享自己的为商之道。或许,只是因为张贤亮太老了,所以成为一个被束之高阁的“文物”。但很多人也许不知道,他的年龄并不代表他的落伍,他的理念甚至要比现在很多年轻的CEO都要新,他曾说:“千万记住,管人,不是靠棍子而是靠管子。一旦管子不通变成了棍子,你用棍子来管人,那就坏了,企业会垮台你也会失业。”

  

  最后一次见到张贤亮是2013年8月份,当时央视《神秘的西夏》纪录片开机,张贤亮作为嘉宾出席仪式,这次他又一次迟到,但大家谁都不觉得奇怪。

  他从一辆卡宴上下来,脚上红棕色的皮鞋鲜亮无比,精神矍铄,气宇轩昂,说话依旧中气十足,照样是烟不离手。活动结束后,他象征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坐上卡宴绝尘而去。

  

  最后的评价:张贤亮的人生充满遗憾,但他的人生也精彩无比。你可以用平常人的尺度来衡量他,甚至是诋毁他,但张贤亮确实完成了一个男人应当完成的人生经历。不墨守陈规、不偏执己见。

  他完成了宁夏商业上的一个奇迹,从白手起家到亿万富翁,仅仅是靠自己的文化影响力和运营能力。可以说,他的商业成功,正是银川旅游产业一直在模仿,却从未被复制的案例。可惜的是,张贤亮在2004年完成了一次人生高峰的体验后,却被不经意地忽略,没能产生他理应产生的标志性作用,仅仅作为文化界的“大哥”被束之高阁。

  最终,在点滴寂寥之中,张贤亮离开了人世。当年王蒙邀请他去北京,他拒绝了;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后,他仍然留在宁夏;成为亿万富翁后,他还是在宁夏。他与宁夏的情感越来越深,但却在寂寥与谣言之中死去。

  或许,我们对于张贤亮还有太多的亏欠,仅仅是因为他是亿万富翁,就觉得这些是理所应当,而真正忽略了他足以为更多人带来福祉和机遇的可能。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贤亮先生请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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