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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蓝（江门）·人间有味 《上种红菱下种藕》是王安忆的小说，是买给女儿的文学读物，她有无读过就不得而知，而我自己却是很喜欢这个取自乡谣的书名，借来一用。 然而同为书痴的吃货，许多美食与时鲜知识其实源自书本，但亦是话痨的本人，极喜与身边人谈吃，倒也获得不少见解与见闻。 比如我以前读《红楼梦》，读到三十七回，抄点原文：那宋嬷嬷道:“姑娘只管交给我, 有话说与我, 我收拾了就好一顺去的。”袭人听说,便端过两个小掐丝盒子来，先揭开一个，里面装的是红菱和鸡头两样鲜货。当读到此段，很是吃惊红菱和鸡头是装在小掐丝盒子里，矜贵如斯。红菱我知道，平日我们不怎么吃的，倒是中秋应节食品必有它，我们称之菱角。水红菱极好剥，抓住两个腰角一掰，莹白的元宝形菱肉就出来，运气好，碰到水嫩的，在嘴里稍微一嚼，清甜无渣，清芬盈口，颇能消磨一段赏月时光。菱角于我们，相当于节日清供食品，也包含了令小孩灵气之喻义，菱与“灵”同音，孩子吃了念书聪明。 但大观园里佳人们将其当成尊贵鲜货，我倒是讶异一阵。随着读《红楼梦》渐深，方知道小姐丫头们不稀罕什么山珍海味，却喜欢如鸡头红菱这些时令鲜货，甚至晒干的茄瓜和扁豆也很能对其口味。后来亦晓得鸡头原是芡实，我吃过新鲜的芡实煮香芋，白腻芳香，甜津可口，一尝惊艳，整桌菜没放眼里，后来就没吃过做得这么好吃的新鲜芡实了。 说我为什么不觉得红菱尊贵，是家人告诉我，在广东珠三角，尤其顺德中山江门这三地接壤处，凡是有河涌与田地之处，大都会种上菱角和莲藕。在我印象中，莲者依水而生是天经地义之事，偏偏这三地的农民，会选择在田地种藕，在他们概念里，水塘需要养鱼才有经济利益，而田地种藕，才能收成最大化。有经验的家庭主妇，在本地菜市看见表皮发黑的莲藕，多是本地农田出产。 余生也晚，近年土地不断改为工商用地，甚至拆迁起商住楼，用地种藕的农民愈发少了，而利用河涌种菱角的更稀少，一则水质污染，二来菱角不是主流食物，年轻人不愿意干。 听家人描述，旧时种菱种藕，沿河涌而下，便是种藕的田地。在河涌种菱比较好玩，彼时水质清澈，还能扎猛子。菱的叶柄生有枣核一样的浮囊，内贮空气，故能浮生水面。白露过后，便收果之时。每逢端午过完，当地的龙舟埋在河涌淤泥下，来年挖龙舟有时还挖出沉入水底的老菱，红菱便变成乌菱。而莲藕地是专出莲藕，不出莲子，也是秋天收获。夏季望去，绿田田一片，莲花红嘟嘟，也是很好看的，如此描述，完全一幅上种红菱下种藕广东水乡图，令人遐想。等到芋头熟了，菱角结果了，莲田也要收割了，春华秋实，四季分明。 世态转换，如今难得再见上种红菱下种藕之光景矣。而广东水乡处处可见的蔗田桑基，亦成一出绝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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