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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如何开撕:来啊!互相伤害啊!

 老鄧子 2016-09-28
来扯
日前,郭德纲与曹云金继续开撕,一个说你阴毒刻薄,一个说你忘恩负义,沸沸扬扬,不亦乐乎,吃瓜群众表示相当过瘾。其实,师徒反目、朋友绝交,乃至两国开战之事,前人多矣,往往也是嘴炮当先,撕扯得热闹不说,留下得一篇篇信札檄文更是精彩万分。

 谢本师
   
章太炎    



  余十六七岁始治经术,稍长,事德清俞先生,言稽古之学,未尝问文辞诗赋。先生为人岂弟,不好声色,而余喜独行赴渊之士。出入八年,相得也。顷之,以事游台湾。台湾则既隶日本,归,复谒先生,先生遂曰:“闻尔游台湾,尔好隐,不事科举,好隐则为梁鸿、韩康可也。今入异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讼言索虏之祸毒敷诸夏,与人书指斥乘舆,不忠。不孝不忠,非人类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盖先生与人交,辞气陵厉,未有如此甚者,先生既治经,又素博览,戎狄豺狼之说,岂其未喻,而以唇舌卫扦之?将以尝仕索虏,食其凛禄耶?昔戴君与全绍衣并污伪命,先生亦授职为伪编修。非有土子民之吏,不为谋主,与全、戴同。何恩于虏,而恳恳蔽遮其恶?如先生之棣通故训,不改全、戴所操以诲承学,虽扬雄、孔颖达,何以加焉。

白藏阁
  说起师徒绝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俞樾与章太炎。二者皆是经学大师,俞樾谦谦君子,章太炎则颇有癫狂之态,被称为“章疯子”。章太炎发表排满言论后,俞樾大为不满,其中说给章太炎的“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出自《论语》孔子对冉求所言,前面还有“非吾徒也”四字。未想数载之后,章太炎便在《民报》公开发表了一篇《谢本师》,与俞樾正式脱离师徒关系。文中说俞樾汉人仕清,与戴震、全祖望一脉相承,尚不如扬雄、孔颖达,这实是很严刻的指责了。
  有趣的是,章太炎晚年也收到一篇《谢本师》,作者便是他的得意弟子周作人。周作人文中说道:“到得近日看见第三个电报把‘剿平发逆’的曾文正奉作‘人伦模范’,我于是觉得不能不来说一句话了。先生现在似乎已将四十馀年来所主张的光复大义抛诸脑后了。我相信我的师不当这样,这样也就不是我的师。”然而周作人十余年后出任日伪官职,尚有面目见这篇《谢本师》乎?尚有面目见太炎先生于地下乎?
  更有趣的是,周作人也未避开与弟子绝交之事,晚年将四大弟子之一的沈启无逐出师门,之后更在多篇文章中夹枪带棒。沈启无不甘沉默,回应了一首《你也须要安静》的新诗,诗中有这样几句:“今夜一切无声,顷刻即是清晨,我请从此分手,人间须要抚慰,你也须要安静”让人唏嘘不已。


与山巨源绝交书

  嵇康



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闲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白藏阁
  山涛与嵇康同为竹林七贤中人,其余五人为:阮籍、向秀、刘伶、王戎、阮咸,七人放浪形骸、恣情欢畅,是魏晋风流的典型代表。山涛后来任司马氏的吏部尚书,劝嵇康出来做官,嵇康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遂写了这篇《与山巨源绝交书》。文中具言山涛不理解自己的高洁简傲,故难以为友。嵇康最后因不满司马氏政权,被钟会诬陷,为司马昭所杀。临行时,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曰:“《广陵散》于今绝矣!”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嵇康之偏狭任性固然是魏晋风流的代表,山涛之雅量恢弘又何尝不是?而嵇康死前将自己子女托付给山涛,山涛倾力扶持,也说明了二人的友谊。
  朋友绝交另一个著名典故则发生在管宁、华歆之间。《世说新语》记载:“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华歆不过看了一眼锄地时发现的金子,又看了一眼门前的马车,管宁便认为他是名利之徒,与其割席绝交,未免也太苛求了。管宁终生未仕,做了一辈子隐士,华歆则辅佐曹魏,官至太尉,也算求仁得仁吧。


 汤誓
   
伊尹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白藏阁
  此篇传为商汤伐夏桀时,战于中条之野,名相伊尹代汤所作。此文尽数桀之罪行,阐明自己伐夏的缘由,最后呼吁众人支持自己,既有威逼(孥戮汝),又有利诱(大赉汝),行文条理分明、慷慨激昂。《尚书》文字古奥、佶屈聱牙,阅读起来难度较大,但此篇几乎肯定是伪作。《尚书》中另有《甘誓》、《胤征》等檄文,皆早于此篇,其中有“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火炎昆冈,玉石俱焚”等名句,但其真伪也不敢保证。


讨王莽檄

  隗嚣



  尊任残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复按口语,赤车奔驰,法冠晨夜,冤系无辜,妄族众庶。行炮格之刑,除顺时之法,灌以醇醯,袭以五毒。政令日变,官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昏乱,不知所从,商旅穷窘,号泣市道。设为六管,增重赋敛,刻剥百姓,厚自奉养,苞苴流行,财入公辅,上下贪贿,莫相检考,民坐挟铜炭,没入钟官,徒隶殷积,数十万人,工匠饥死,长安皆臭。既乱诸夏,狂心益悖,北攻强胡,南扰劲越,西侵羌戎,东摘濊貊。使四境之外,并入为害,缘边之郡,江海之濒,涤地无类。故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尸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白藏阁
  此文作者为隗嚣,曾讨伐王莽,后归顺刘秀,又自立为王,最终郁郁而死。此人名气不大,这篇檄文倒是写得文采飞扬、铿锵有力。王莽曾被戏称为“穿越者”,他篡汉后推行的政策如土地改革、币制改革等,明显超出了那个时代的思想,甚至发明了游标卡尺这种高精仪器。按照一般网络小说的套路,“穿越者”是战无不胜的,然而王莽遇到了“位面之子”刘秀。刘秀是这段历史的主角,无数次受到上天的眷顾。某日,刘秀被王莽大军包围,眼看气数已尽,居然天降陨石,只砸王莽不砸刘秀。如此种种,王莽也只能认命了。


 讨贼檄文
   
陈琳    



  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白藏阁
  东汉末年,袁绍与曹操陈兵官渡,剑拔弩张,陈琳为袁绍撰写了这篇檄文。此文不仅痛斥曹操罪行,而且连其祖上也不放过,把曹操的祖父曹腾、父亲曹嵩也骂得狗血淋头。据说曹操看檄文时正头痛欲裂,读完后一身冷汗,头痛竟不治而愈。不久,曹操击败袁绍,到没有记恨旧仇,反而重用陈琳。陈琳是建安七子之一,和建安七子中的王粲、徐干、应玚、刘桢等人于一场瘟疫中一并去世。


讨武檄文

  骆宾王



  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白藏阁
  武则天自立为帝以后,徐敬业兴兵讨伐,骆宾王代拟了这篇《讨武檄文》。檄文共三段,第一段述说武则天罪行,写其淫邪暴虐、人神共愤,第二段称赞徐敬业之忠义以及必胜之决心,第三段即所选之文字,振臂一呼,赏罚分明。据说,武则天读此檄文,即使最恶毒的部分,也只嬉笑而已,但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句,忽然正色说道:“宰相安得失此人!”讨武的结局是,徐敬业兵败身死,骆宾王不知所终。


 北伐檄
   
宋濂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白藏阁
  此文据说为宋濂起草,力数华夷之辨,号召华夏之民勠力同心,驱逐蛮夷。其中,“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千年不衰,辛亥革命也打出了同样的口号。有人认为,此文已被清人所篡改,通篇很少披露异族罪行,反而多从儒家礼教出发。朱元璋对蒙古极其仇视,但开篇竟有“自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一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未知真伪,聊备一说。


讨粤匪檄

  曾国藩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白藏阁
  太平天国起义以来,清朝军队屡战屡败,曾国藩奉旨剿匪,写下了这篇著名的《讨粤匪檄》。曾国藩古文乃桐城派名家,深宏骏迈、雄奇瑰伟,写檄文乃是狮子搏兔。此文极写洪杨劫乱之残状,之后笔锋一转,批驳其笃信耶稣,乃至“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却未免迂腐。曾国藩檄文写得漂亮,打仗却不敢恭维,北太平天国逼得多次跳水,几乎就要“见孔子孟子于九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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