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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思想冷峻右手行文诗意

 禹杰 2016-10-05
获“雨果奖”女博士的科幻,你看懂了吗?
2016年08月28日

  

  清华大学物理系本科、经管学院经济学博士。曾获得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80后科幻小说作者郝景芳的中篇科幻小说,获雨果奖的消息传来,众人热衷她的种种标签、头衔。眼球效应褪去之后,更多的人开始找她的科幻小说看。她到底写了怎样的科幻,她是怎么思考自己的科幻的?女学霸打造的科幻世界,又有怎样的与众不同?
  在众多科幻作品中,我们常见到的是:外太空、星际空间、机器统治、拯救地球,总之是与当下生活还距离遥远的话题。但郝景芳的科幻,却有着强烈的生活日常和现实社会背景。如果你带着这样的期待,去读郝景芳的科幻,大概会失望。因为在郝景方的科幻小说中,我们并不会看到那些一般科幻常见的恢弘宇宙科学设定。看到的是,一个巧妙的科幻概念,撬动的是当下人们的生活,以及对并不遥远的未来的命运忧思。她的科幻小说设定,虽然也是未来,但思想却有着非常厚重的冷峻现实感。
  2016年8月21日,郝景芳的中篇小说《北京折叠》得了科幻界雨果奖。因为这个奖,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她,开始去找这篇科幻小说。大家都过的有人说:“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那种高水平科幻(小说)。”“《北京折叠》是我这一年最喜欢的科幻小说,没有之一。”小说中的小切口、小故事,与一般常见的科幻小说中善于营造宏大世界观的做法趣味迥异。有人说,它不像科幻小说或者不是科幻小说:“这里面的科幻元素设定太少了吧?仅仅一个空间折叠,这也算科幻小说吗?”
  这种魅力得到以恢弘的科幻元素想象著称、被归为硬科幻代表的刘慈欣的肯定和欣赏:“我感觉她的作品与其他的科幻作品相比,有一个别的科幻作品没有的特点:她把我们主流的科幻题材、常见的科幻题材洒上了一层很诗意的阳光。她的作品在我们主流科幻题材中,表现出一种诗意,这种诗意让人感觉到既有很古典、很温暖、很典雅的味道,也有很现代、很前卫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高智女作家,郝景芳的文笔极为讲究。在一个灵巧的科幻设定线索牵引下,摇曳多姿、细腻唯美的诗意笔触,对世界的冷峻洞察和哲学气质的理性思索,深深的人性悲悯情怀,交融出一种很吸引人的艺术魅力。
  在《北京折叠》里对普通人生活的悲悯与忧伤
  郝景芳曾住在北京的城乡接合部。她和楼下的人聊天,聊他们生活的压力,聊他们远方的孩子以及对生病的担忧,那是个充满困顿和担忧的世界。
  几小时后,她去跟同学聚会,倾听同学们的高谈阔论。谈话中的年轻人,仿佛有着指点天下、改变世界的能量,但有可能连自己当下的生计都仍然堪忧,挥斥方遒只是因为年轻。
  因为工作性质,她所在的单位会承办高端国际会议,参加的都是政要或者世界五百强的CEO。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之间切换。
  这成了郝景芳创作科幻中篇小说《北京折叠》的现实触发点。在小说中,她设置了一个未来的城市。这个城市的空间上被切割、折叠成了三层。一个人,往往只在一层空间里生活、交流,很难与外层空间的人来往。因为三层空间之间,是近乎隔绝的,中间只有窄窄的渠道联通。
  “折叠城市分三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五百万人口,生存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生活着五千万人,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
  主角是50多岁的垃圾分类工老刀,生活在第三空间,为了孩子的学费,去找朋友彭蠡,希望彭蠡告诉自己当年是如何进入其他空间的。彭蠡早年为了生活去走私,只去了4次,现在兴趣并不大。
  老刀因孩子急需学费,于是经历了折叠,到了第二空间,去见他的雇主。雇主秦天是个学生,想给爱人送去求婚信物,身处对于老刀而言高高在上的第二空间的他,顾自仰望着更高的第一空间。
  老刀潜入第一空间,又看到一个更明亮更好的世界,但这也是一个不乏虚伪和欺骗的世界。
  郝景芳将现实生活中人和人之间无形的阶层界限,用科幻的手法,具体物化为空间和时间的真正隔离。在一个城市里,因为折叠,时间和空间,变成彼此格局的3层。在最辛苦的第三层空间,有蜗居、艰难就业、上幼儿园排号、铤而走险的生财之道等。
  看似荒诞的小说,却带来一股让人有背后冷飕飕的、对社会的更深层次的思考,包括机器化和自动化带来的第一、第二产业的劳工被取代由此造成的大规模失业问题;科技的发展让社会阶层更快速的分裂,阶层之间的差异由此不断扩大化的问题……面对自动化、技术进步、失业、经济停滞等全世界都正面临或即将面临的问题。
  对于自己这种思想实验,郝景芳在雨果奖获奖感言中,做了一番自我解释:“科幻作家很喜欢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不管好坏。在《北京折叠》这部小说中,我提出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面对着自动化、技术进步、失业、经济停滞等各方面的问题。同时,我也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小说有一些黑暗,显然并非最好的结果,但也并非最坏的。我个人不希望我的小说成真,我真诚地希望未来会更加光明。”
化身“流浪苍穹”的少年人描绘出现代人心灵的断裂感
  移民火星的人类,爆发了反叛地球的独立战争。战争的结果,使地球与火星形成了两个迥异且互不往来的世界。
  百年后,地球和火星开始了战后的交往。一群火星少年被送往地球,在那学习、长大。当他们重返火星时,发现自己的命运被这两个相互猜忌的世界所裹挟席卷:一边是肃静而规则严明的火星,一边是自由而芜杂的地球。
  他们在一个世界出生,却在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长大。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生命的存在是为了伟大的历史与杰作,还是生活本身就是全部的意义?
  郝景芳在她目前唯一一部长篇科幻小说《流浪苍穹》里,设置了两个不同制度的社会,一个在地球,一个在火星,发生在一两百年后。这些在科幻小说中并不少见。但是,她关心的重点,不是火星和地球的自然环境,而是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她关心的是虚拟现实、网络交易、甚至是娱乐明星成为总统候选人,跨国公司成为世界之王等。特别是经济和人行为方式的演进,网络交易使人力资本彻底释放,从此职业和劳动可以真正打破地理束缚,人类实现身份的多元和流动。
  在火星,人们有稳定的保障而衣食无忧,不必为金钱而出售自己的自由。每个人都是工程师或科学家,按照一定的人生轨迹成长。他们将作品共享,同时也可以随意捡拾采撷他人的创作。给或者拿,都是义务,金钱由另外一种形式统一配给。而同时期的地球,虚拟影像和个人网络的应用,彻底改变了社会结构,传媒的力量被无限放大。人们用交易智慧达到无限的商机,你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兜售自己的作品,而不是创作本身,人们不是为了价值而是利润而存在。在这里,你可以任意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一切充满了迷人的不确定。
  身为经济学博士,郝景芳在她的科幻小说中,“暴露”出不少经济学的专业知识背景。这位理科女博士在科幻小说中,对经济、媒介的发展,有自己的一番预见:“人人交易,一句话就能变成一组商品。这是无源的水,无本万利,是新的网络协议带来的新的变革。它让每一个思想、每一幅画、每一个笑容,都成为世界的财富产出。人们出售,人们购买,人们藏起自己的作品,再鼓动别人花钱去揭开。任何话语,在网络交易就有收入,也只有网络交易才有收入。网络就是瞬间的交易,资本的力量超过国家。”
  她透露,自己在小说中设计两个世界的初衷是:“我思考的是,如果一切工作都进入彻底的市场化,会是什么情形。包括所有的精神财富的创作,比如哲学思考、宇宙研究、文物保护等,该如何市场化,能否市场化定价。人的精神创造物,如一首诗、一个公式、一个设计,该如何定价,始终是个经济难题。”
  除了种种经济学的忧思,郝景芳在《流浪苍穹》更多的是试图表达一种现代人的心灵焦虑,“一群无依无靠的少年,儿时生活在一种制度环境,少年时经历了环境的巨大变迁,产生的断裂感和不适感,令他们永久地徘徊在两种模式之间,永远流浪。没有让他们信得过的现成模式,也没有目力所及的值得皈依的其他模式,只有凭着自己无限摸索的困惑,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游走,在前生的记忆与现实间游走。”
  看了这段,相信很多人都会想起当下的科技和变革时代,因为自己成长的经历,又不能彻头彻尾地按照新世界的逻辑来生活,在两个世界的理念之间摇摆不定。这是很多人会有的感受。在这样的背景下长大的少年,唯一的信念就是寻找一个较为可靠的价值,如同书中的少年。

郝景芳:科幻小说不是娱乐休闲用遥远的抽象映照当下的现实
 


郝景芳接受颁奖。

  

  高中时代的郝景芳,从阅读《科幻世界》、刘慈欣的科幻小说、阿西莫夫等科幻作品,喜欢上了科幻。对她而言,科幻可以给人更多可能性,可以给自己一个离开现实,生活在不同世界中的机会。现实生活里,她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从事宏观经济研究。获得雨果奖,她会考虑做一个专职作家?现在电影界对科幻IP求贤若渴,她会不会亲自当科幻电影编剧?华西都市报《当代书评》记者通过郝景芳的出版方,得到了郝景芳关于其创作诸多关键问题的回答。
  问:无论是《流浪苍穹》还是《去远方》《孤独深处》这两本短篇小说集,您的科幻作品给人的感觉是文笔细腻,人物刻画深刻。但在科幻的设定上,又显得不是那么的“科幻”。无论是《流浪苍穹》还是《北京折叠》,读完给人的感觉是,虽然是科幻作品,但却有一种对现实的深刻思考,有一种浓浓的现实感。
  郝景芳:我很喜欢现实主义文学,平时读现实主义文学比科幻文学更多。只是我经常感觉,用直接书写的方式并不容易真的反映现实。相反,用一个遥远的抽象世界作为映照,反而能将现实世界的某些特征照亮。
  我曾将小说投给主流文学杂志,但因类型不适合,收到过几次退稿。编辑告诉我,杂志并不发表科幻作品。另一方面,同样的几篇小说也曾被科幻杂志退稿,理由是过于文学化,不太科幻。这是我在相当长时间中面临的尴尬。
  起初我还在意,耿耿于怀,后来也就释然了。特别感谢在我孤独写作的那些年默默支持我的人。对我来说,文学首先是文学,其次才是某种类型文学,我写我想写的东西。
  问:今后是否会考虑成为专业的作者?
  郝景芳:我的正式工作是从事宏观经济研究工作。我的女儿现在两岁,我会把晚上和周末的大部分时间用来陪她玩。小孩子睡觉的时候,是我的写作时光。我不会考虑职业写作。因为我是那种很看重“职业精神”的人,如果以某事作为职业,就需要职业化,根据职位需要做事。如果职业写作,就要看读者和市场需要什么,我去认真完成需要。
  但写作于我,从始至终不是这样的事。我写我自己的感触和兴趣,有人看也行,没人看也可以。这种“业余爱好精神”,是我喜欢写作的最重要的因素。此外,我希望能从工作中了解更多事情,认识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也接触到更多人。所有这些都是我写作的给养。我不是那种完全不接触他人还能独自创造世界的人。
  所以,我至今仍然不是一个专职作家,以后也不会是。
  问:现在IP概念这么热,《三体》影视版也在制作中,有考虑把您的一些小说影视化吗?
  郝景芳:《北京折叠》去年就签了影视版权,只不过签给了个人导演,还没确定制作公司。其他作品也有人问,但还没有确定的项目。我不反对授权改编,但我不会自己参与。主要是没有这方面的时间和精力,我也更愿意尊重电影人的专业性,不会自己妄自插手。
  问:作为一个与宏观经济、经济制度研究打交道的研究者,您怎么在专业研究与科幻写作两者之间切换?专业工作对您的写作有怎样的影响?
  郝景芳:我从来不觉得科幻小说是娱乐休闲性质的。科幻对我,一直具有很深刻的探索、思考特质。这和我的研究工作很像。我的专业学习和研究,始终是我科幻小说灵感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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