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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语巨匠——乔应甲(五)

 江山携手 2016-10-05

联语巨匠——乔应甲(五)

 

作者——张延华

 

    明代山西猗氏(今临猗)人乔应甲(1559—1627),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楹联巨匠。他的文集《半九亭集》在近年发现,是研究明末文学尤其是楹联文化的一件大事,《半九亭集》是集多种传统文体形式于一编的文学著作。

 

    五、再起惊涛

    1、一路奏章

    天启五年(1625)二月,吏部以缺官故,极力向朝廷推荐乔应甲。幸蒙俞允,皇帝下诏:起乔应甲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协理院事,为三品大官。这一晚,乔应甲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他想起自从万历二十年中进士为官以来的30多年中,他满怀报国之热忱,却时时受到朋党之争的掣肘,一腔热血却壮志难酬。真正建功立业也不过七八年时间,在这国家多难、民族危亡的关头,他很想挽狂澜于既倒,立砥柱于中流,战奸雄、斗邪恶、抗外寇、拯庶民,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另一方面,他又如伤弓之鸟,为朝廷昏庸、阉宦为祸、朋党倾轧深感顾虑重重。第二天一大早,乔应甲就起身,写好了《久病庸臣疏》,表达了告病辞官的心情。

    不几日,京中快马又来递送吏部奉诏檄文:

    奉圣旨:乔应甲清操劲节,中外素知。纪纲重地,特兹简任,着速前来供职。该部知道。

    接到吏部奉诏檄文,乔应甲知道推托不过,便令准备好车马行李。在这国家多事之秋的关键时刻,乔应甲也顾不得许多,个人一身安危事小,国家社稷的大事为重。他决心从此时此刻起,就把自己当做已经上任,要把自己认为的国家大是大非奏报给皇上,尽到自己做臣子的一份职责。起身前,他就写就一疏——《公论渐明疏》,疏中写道:“三朝舆论渐明,一时人心称快。谨直追背公徇私之臣,以破佞人衣钵之传。”对李三才大加挞伐:“旧淮抚贪险假横李三才,君子中其魔术,小人利其重赂。搅翻世界三十年,不使一日宁静。”

一路上,乔应甲坐在车中思考,晚上下榻驿馆,他便挥笔写疏。其时,贪奸李三才已死,可还是有人上疏皇帝给李三才恤典。从邸报中得知:“奉圣旨,李三才起官未任,与白瑜例不合,不得援引请恤。该部知道,钦此。”又差一中使传喻:“李三才升官未任,何得辄请恩典,当日如何为民,仍当为民。”乔应甲闻讯,不觉拳手加额呼天者再。第一晚就写成了《恤血滥题疏》,揭露“李三才力能撼天蔽日,钱可使鬼通神。自缙绅以及闾巷,人人思食其肉而寝其皮。”

    第二日晚,乔应甲又写了《破南星之谜疏》。第三日晚又写了《钦承雨露疏》。第四日晚又写了《时局屡更疏》。第五日晚又写了《京察大典疏》。第六日晚又写了《直陈会推疏》。第七日晚又写了《追论奸雄疏》。第八日晚又写了《奸臣肆毒疏》。第九日,正是二月二十二日,赴京过尧都至尧庙,由两人扶掖,凭门限仅仅四叩首,仍扶掖起,与县官坐而气喘,语不成声者久之。乔应甲不觉拊膺而慨:“臣老矣,不能为皇上效犬马矣!”心想勉强入京,势必不能面恩成礼,且有倾跌之虑为终身累。行至洪洞,渐觉病不能趋朝,当晚在驿馆又草就一《天恩隆重疏》,言:“天恩隆重,臣病蹒跚,仰乞圣鉴,俯容休致,以延残喘,以全晚节。”

    第二天早上,将此疏差人跟王弘庭上京。

    至二月二十六日,使者回,蒙各大老力止勿上,二十日复去又未上,改推陕西巡抚。

    此后,乔应甲仍不休止,又连写了《实录易就疏》、《楚宗含冤疏》、《觐事已毕疏》、《行取之路疏》。

    乔应甲嫉恶如仇,在《再起奏章》中语涉朝中许多权贵人物,特别是东林党中诸多人物,这就为以后埋下了祸根,不仅在陕西巡抚时被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更为崇祯二年惩办阉党留下口舌。

    2.杖处国舅

    天启五年(1625)二月二十八日,乔应甲在洪洞驿馆得到吏部奉旨檄文,原升乔应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三品),改推陕西巡抚。

    进得西安城,乔应甲已坐上了八抬大轿。只见西安城内市井萧条,百业不振。破衣褴褛沿街乞讨者,处处可见。正行进间,忽见众百姓,头顶状纸,络绎不绝跪倒街头,拦住大轿,连声喊冤:“冤枉!冤枉!小民有冤要诉,请巡抚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乔应甲即刻停下轿来,命差人接过众人状纸。一看,这数百张冤状,原来张张告的都是一个曹应祥。乔应甲心头一沉:这曹应祥何许人也,何以会有这么多人告状。不暇细看,乔应甲先安慰众百姓一番:“众位父老乡亲,冤有头,债有主,老夫定要查明是非曲直,秉公执法,为乡亲们申明冤屈,还大家以公道!”众冤民听后,齐声高喊:“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此时,随行的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行至巡按府,一切安排停当,乔应甲便一头扎进诉状之中。这张张血泪斑斑的诉状,倾诉着曹应祥的累累罪恶,透露着平民百姓的血海深仇。看着看着,乔应甲不禁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地猛击堂桌:“罪孽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怎容得如此丧尽天良无法无天!”

    原来,这曹应祥,姐姐是当今皇上的爱妃,其父在朝为太师,可谓位高爵显,富贵荣耀。这曹应祥自幼放荡不羁,不务正业,依仗着姐姐与老子的荫福,交结一群无赖之徒,胡作非为。近又揽得一肥差,奉皇命赴秦地赈灾放粮。曹应祥,哪里顾得百姓的水深火热,只庆幸得到大捞一把的好时机。倚仗着国舅的权势,勾结府州县贪官污吏,侵吞粮款,抢占民女,无恶不作。在他的淫威下,不知有多少穷苦的百姓遭受欺辱,不知有多少无辜的民女惨遭蹂躏。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百姓们到官府去告状,反倒被扣上诬告的帽子,不是打出衙门,便是铁链锁项丢进监牢。老百姓流传着一句话:曹国舅,跺跺脚,西安城也要摇三摇。受冤屈的穷苦百姓敢怒不敢言,谁还敢到官府告状呢!听说铁面御史青天大老爷乔巡抚到此,这才一传十,十传百,成群结伙赶来拦轿告状。

    乔应甲不能偏听偏信状词所写,他要实地考察一番,便卖掉大马,买回一头小毛驴。脱掉官服着上便装,带着福民骑着毛驴到民间私查暗访,把曹应祥罪恶事实一一查证落实。

    这天,乔应甲差衙役给曹应祥送去一封请帖。曹应祥打开一看,原来正是陕西巡抚乔应甲,请他到府赴宴。曹应祥心里犯了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鸿门宴吧?听说乔应甲在京城有“四不设席”之誉,怎么倒专门为咱家设席呢?当曹应祥正在犯难之时,管家上前到:“老爷,想那乔应甲,虽然身为巡抚,但比起您这皇亲国戚,钦命放粮官来说倒算个屁。今日设宴攀贵,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曹应祥闻言,觉得也颇有道理。于是就骑着大马前呼后拥地带领着随从直奔巡抚衙门。

    来到巡抚衙门,曹应祥刚跨进府院二门时,身后的随从人员却被门卫将士拦住。曹应祥显得有些不悦,正待发脾气,只见府院师爷上前赔笑道:“曹大人,巡抚大人正在堂上等候,手下弟兄我们自有厚待。曹大人请。”曹应祥疑惑地进入正堂,不见招待的宴席,正在打量,却见乔应甲从屏风后迈出,冷笑一声道:“曹大人,老夫可把你‘请’来了!”曹应祥正欲责问,只听乔应甲厉声大喝:“曹应祥,老夫今日特来招待你这犯人!来人,快将这厮拿下!”话音刚落,两旁闪出将士校尉,将曹应祥捆了个结实。

    曹应祥想不到如此受擒,哪肯甘心,气急败坏地问:“乔应甲,你平白无故拿我干什么?”乔应甲冷冷笑道:“你做的好事你知道!”

    “乔应甲,我是皇亲国戚,我是钦命放粮官,我要向皇上告你!”曹应祥想用大话威胁。乔应甲轻蔑地一笑:“我等着你上告!”随即命衙役将曹应祥押进大牢听候审判。

    乔应甲知道曹应祥一伙肯定会去京城通过皇妃与太师在皇上面前求情,他必须在京城干扰之前了结此案。负正气则一怒而雷迅风烈。乔应甲立即下令,在长安城钟楼下,公开审判罪大恶极的曹应祥。

    公审曹应祥的告示一贴出,便轰动了整个西安城。人们奔走相告,喜形于色,纷纷拥向钟楼大街。就连城外数十里的乡民们,也都拖儿带女,赶来听审。偌大的钟楼长街,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钟楼上,新搭起的审判台上,悬挂着“执法如山”“为民伸冤”两幅巨型牌匾。台下左右两侧,依次排坐着府州县众官员。将士衙役执矛佩刀,威风凛凛地站立两边。乔应甲身着官服,头戴乌纱,神态庄重,面目森严,端坐在正中。整个审判台上,庄严而肃穆,威武而壮观。

    只听乔应甲惊堂木一拍:“带罪犯曹应祥!”

    “带罪犯曹应祥!”衙役随声高喊,真乃惊天动地。只见四名刀斧手,押着曹应祥来到台下,“扑通”一声推倒在地。

    一向威风八面、刁野蛮横、不可一世的曹应祥此时已成为阶下囚。只见他身穿囚衣,反绑双手,面对着愤怒的人群,吓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淌,头也不敢抬起来。

    “下跪的可是曹应祥?”乔应甲厉声问。

    曹应祥嗫嚅道:“是……”

    乔应甲又问:“本官今日开庭公审,我且问你,你可知罪?”

    曹应祥还想抵赖:“本官不知身犯何罪。”

    乔应甲厉声道:“尔身为放粮官,不顾民众死活,侵吞粮款、欺压粮商、抢占民妇、奸淫少女,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想矢口抵赖!”

    说罢宣读诉状,诉状宣读到二十多件时,乔应甲厉声打断:“够了,曹犯应祥,你还有何话可说?”

    曹犯深知罪孽深重,但还要背着牛头不认账,他以为靠他的权势,无人敢公开出来作证,便狡辩道:“那,那是刁民告的冤状,何人可以作证?”

话音刚落,围在四周的冤民们面对乔应甲“扑通扑通”齐刷刷跪倒一大片,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

    “小女被曹应祥抢占,我作证!”

    “粮店被砸,粮食被抢,我作证!”

    “逼死人命,我作证!”

    “我作证!”

    “我作证!”

     ……

    曹犯听着这排山倒海般怒吼,毛骨悚然,魂飞魄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招供了罪行,乔应甲立命录供画押。

乔应甲巡视了一下周围的府州县官员,问道:“诸位大人,今天之事,像这等罪恶累累的坏蛋,按律法该如何处置?”

    “该杀!”“该斩!”“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民愤!”,众官员在群情激愤中也不敢再替曹应祥说话。

    曹应祥此时想到京中的皇妃姐姐与太师老子,有恃无恐地冷笑道:“巡抚大人,就算咱家有罪,京城自有人替我做主,你敢把我怎么样?”

    这句蛮横的话,震慑着众冤民,惊呆了众官员,更激恼了乔应甲。他陡地站起身来,猛击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尔作恶多端,国法难容!恶贯盈盈,使鬼钱财难着力;公堂肃肃,通天手段欲何如?今有钦命在身,不除尔不足以平民愤!来呀,给我打,狠狠地打!”

    一声令下,两旁武士衙役棍棒齐下,众冤民也涌上前去,拳打脚踢。霎时,这个罪恶累累恶贯满盈的曹国舅,就被就地正法,一命呜呼了!西安城终于剪除一大害!百姓们欢呼包青天再世!

    3.赈灾抚民

    惩处了曹应祥,民心大快。忽一日,乔应甲收到延安知府急报,说绥德州米脂县发生抢粮事件,请求乔应甲发兵围剿。乔应甲回道:“兵可止乱,亦可生乱,激变良民是也;法可治盗,亦可纵盗,妄板百姓是也。先调查清事件原委再说,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乔应甲不敢怠慢,立即带领几名随从赶赴延安府绥德州米脂县。一了解情况,原来是曹应祥将皇上赈灾的粮食,强行高价卖给粮商,粮商无奈又提高价格在市场上卖。可饥饿难耐的灾民,哪里有钱买如此高价的粮食,只好成群结伙抢夺粮食四散奔逃。调查清情况后,乔应甲召集府州县官员开会,与众官员一起商议解决问题的办法。乔应甲首先介绍他调查得到的情况,然后对大家说:“真实的情况并不是强盗抢劫,百姓造反,而是曹应祥之流伙同不法粮商与土豪劣绅侵吞皇上赈灾钱粮,逼迫饥民抢粮。他们都是皇上的子民,他们就该饿死不成?今天下民穷盗起,一个贪风逼之;今缙绅谁使盗息民安,一个世情格之!古代圣人创造一个‘饭’字,真是恰到好处,左边一个“食”字,右边一个‘反’字,这不正说明无食必反嘛!”他扫视一下众官员:“你们说,这种情况,该不该围剿,这些饥民该不该抓捕?”

    “不该!不该!”众官员异口同声。

    乔应甲正颜厉色道:“不仅不应该围剿,不应该抓捕,相反,我们还应该安抚,应该赈济!应该惩治的,反倒是曹应祥之流,依仗权势,勾结官府,狼狈为奸,苟扣赈灾钱粮,中饱私囊,抬高粮价,大发国难财,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逼迫饥民为匪为盗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你们说,该不该惩治?”

    “应该!应该!”众官员齐声回答,其中有些官员已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最后,乔应甲又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唐朝明相魏征,早已向唐太宗讲明一个道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们必须时刻牢记这一教训,不要把手中的权利,变成镇压百姓的工具。这样吧,你们回去各自查一查赈灾粮款,该清理的清理,该没收的没收,该惩罚的惩罚,该赈济的赈济,该发放的发放。本官会尽快将没收曹应祥的赃款返还各州县。与此同时,本官会率领一些官员赴各地调查赈灾情况,清理赈灾账目,处理严重违规人员。”

    乔应甲的安民抚民惩恶除霸的一系列政策,得到了广大劳苦大众的拥护,却也遭到一些贪官污吏的嫉恨,更为自己留下了无穷后患。崇祯二年(1629),大治魏忠贤阉党,原以趋附魏阉大肆攻击东林的薛国观非常恐惧,立即转而攻击东林仇人,“陕西盗起,偕乡人仕于朝者,请设防速剿,并追论故巡抚乔应甲纳贿纵盗罪,削应甲籍,籍其赃。”这里给乔应甲安的罪名有二,一是纳贿,二是纵盗。

    而人民是不会忘记清官的。天启六年(1626)正月,皇上敕命升乔应甲任南京都察院掌院事右都御史。乔应甲抚陕荣归后,陕西人民专程到猗氏为乔应甲送了三幅画像,一曰《拦轿申冤》,二曰《行录图》,三曰《荣归图》,以表达对他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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