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犊子

        没错，是扯犊子。

        大概是黑龙江方言，估摸着是瞎扯瞎掰瞎胡来的意思。

        本想问问东北朋友，是不是真是这个意思。但转念一想，反正是扯犊子，瞎扯吧，扯掰了才叫扯。

        从字面意思来讲，应该是扯牛犊子。因为“犊”字是牛字旁，这个应该没扯歪。扯的不应该是狗的也不应该是猪的，因为狗和猪的叫崽子。再说，狗崽子，猪崽子，太小，扯起来，场面一定不壮观，观赏性太小，扯大的才好玩。   

围观一头临产的牛

       

        扯犊子的场景应该大体如下。

        一头快要临产的牛，跟前围着一堆人。这些人眼睛大多紧紧的盯着牛屁股。也有个别的蹲在地上，眯着眼，外人实在看不出他们是盯着牛的哪个部位，或者压根就啥也没看，在默默的闭目修炼呢。

        人很多，想法却不一样。

        有的想，这犊子还不出来，吃饭的时间都到了，真烦。牛尾的“掉线”，恍恍惚惚中全是面条。这面条，是拉面扯面烩面臊子面和biangbiang面，做油泼做打卤，加辣椒，添陈醋，再来两瓣大蒜。想着想着，不觉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响，嘴角的口水也流的好长好长。

        有人想，这个犊子是公的就好了，这样往旁边一扔，不用管了。反正公的自己又不养，死活随便。对了，可能有人不了解，公犊子对养奶牛的人而言，价值不大，多是送给别人当肉牛养或者直接抽血清了。所以，千万不要把公犊子和男孩相比，在这儿，绝对是重女轻男，价格上公的比母的少好几千呢。

        有的想，要是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直接处理，能偷卖就偷卖，不行，直接埋掉，一劳永逸，减少了很多麻烦，省事。

        有的想，最好是活的，然后再死。这样自己是不是可以搞个炖牛肉，炒牛肉。这个肉一定鲜嫩无比，绝对是小鲜肉啊，嘿嘿。

        牛，不说话。牛也不会说话。

        她在经历着产犊的阵痛，她在憧憬着阵痛后的喜庆。

        突然，牛的主人来了。围在牛周围的人，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将盯着牛屁股的眼睛赶紧转向老板，闭目修炼的，也瞳孔大开，精力无比的给老板行注目礼。

        “老板您就不用来啦，这点小事有我们呢！”

        “老板你放心，我们即使误了吃饭，也会坚守在这儿的！”

        “我真心希望是个母犊啊，这样在这不景气的时候，能减轻老板你的压力啊！”

        老板很开心。在这牛难养，奶难卖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员工，真是值了。老板感动得眼中噙着泪水: 尽管养牛亏本，但有人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总是令人开心的事。

打死可怜的母犊！

 

        老板刚走，在母牛的努力下，犊牛露出了蹄子，接着小脑袋也出来了，眼睛也张开了。

        犊牛看到的是一张张忿怒扭曲的脸。

        “妈的，非要等到老板来你才出来吗？”

        “该死的，出生也不选择个好时间，竟然选择在饭点！”

        “娘的，竟然是个活的！”

        ……

        突然，犊牛感觉脑袋一晕，是什么重重的打在了头上。母牛痛苦的回头一看，是有人往犊牛头上来了一棍子。打的人，是刚才眯着眼，修身养性的那个。   

        原来，他眯着眼，是在积攒精力，准备这一棍子啊。

        犊牛死了。

        其他的人，立马抓住犊牛的蹄子，头，玩命的用力往外拉。犊牛的整个身体就从母体脱离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是个母犊，如果活着至少可以卖几千的母犊。

        活的，然后再死掉。这绝对是可以放心食用的小鲜肉。

        产犊记录上做个标记：公犊，死胎，产犊时间为午餐时间。记录时间很重要，要向老板要加班补助。

        母牛眼里含着泪。一是因为产犊本身很疼痛；二是刚才他们往外扯犊牛时，把产道扯裂了；三是比肉体更疼的是，好好的女儿，刚出生就没了。

        老板看到报告，暗暗伤心，又是一个公犊。要是个活的母犊，至少还能卖几千，这个公犊死胎，不但一分不值，还要给许多人加班费。屋漏又逢连阴雨啊，日子真没法过了。

        这样的情景，隔三差五就发生一次。

        牛在流泪，老板在流泪，再加上奶销售不出去，牛场入不敷出。

        但是扯犊子的，却跟染上毒瘾似的。越扯越想扯，越扯越来劲，后来都完善出扯犊子标准操作流程了。

发不出工资？喝奶！

       

        牛场资金出现了困难。别说给扯犊子加班费，就是连正常工资也难以保证。老板开始发牛奶了，以实物抵扣工资。

        发的牛奶，让扯犊子的喝够了。怨气也越来越大：这么辛苦的扯，不能只喝奶啊，总得有米饭和馒头吧，但牛奶又没法直接交换米饭馒头。国家的法规有规定，不经加工，胆敢交换，抓住保准让你免费吃公粮。一帮扯犊子的合计了一下，决定辞职，创业成立专业扯犊子团队。

        离别的晚宴有点不爽。老板一个劲的道歉，说自己没本事，没把牛养好，抱歉啊。晚宴，酒是买不起，就喝牛奶，牛奶也只能喝几杯。因为最近不知啥原因，母牛产完犊后就死了。能活下来的，也病怏怏的，不出奶。

        扯犊子的心想，老板你他娘的真抠门，连个破奶也不让喝好! 我们这些扯犊子的，既要扯犊子，又要恭维你，容易吗? 早知道如此，我们扯得应该更狠点，频率更高点。

        更可气的，老板还上了一个牛肉做的菜。还说自己都舍不得吃，没酒喝，奶也不多，就多吃点牛肉吧。我们这帮扯友，平时扯的小鲜肉多嫩，又不塞牙，现在给我们吃这种肉，一看就是被扯死的老牛肉。小鲜肉都腻了，老柴肉来给我们送行，老板安的什么心！

        离别晚宴在不快中结束。

        扯犊子的第二天就召开了一个大会。尽管会议争论的激烈，但最后还是达成了几项决议。 

把犊子扯到国际上去

        扯犊子团队不能只在国内扯了，国内前景不妙，以目前的趋势看，估计到年底，会有大乱，许多养牛公司要倒闭。所以，这次扯的目标要高远，要扯到国外去。

        扯队要起一个响亮又容易记的名字，几经讨论，最后定名为C8，中文意思就是扯吧。有寓意，还和G20看起来类似，好！

        名字有了，还需要个口号，想来想去，就定为：扯出中国，扯向世界。

        再改编一个队歌：老奶奶，快快来，快来帮我来扯犊子。嘿，这个好，有亲情，又动感。扯犊子时，一边唱，一边扯，扯起来不累。

        最后，还要找个有点官方背景的人出来站台，担当扯队队长。想来想去，就选定了小布什。能把伊拉克和大规模杀伤武器扯在一起，然后把萨达姆扯下台，扯得伊拉克到现在还是一团糟，这扯功一定了得。他当领导，一定能带领扯队扯得一帆风顺。

        万事俱备，出发!

        第一个选定的目标是号称产的奶很天然的地方。可到了后发现，这地方，犊子没法扯。人家说产犊是牛的事，人要少参与。扯队来了一个月也没扯上一个犊子。而现在的扯队，人员多，工资高，又要经常聚会，在一起扯扯，开销很快让扯队的启动资金消耗光了。

扯犊子不成扯奶

        犊子没法扯，那去扯啥呢？啥好扯，还能扯到钱呢？幸亏扯队里有头脑灵活的，突然想到的牛奶。既然犊子没戏，扯奶吧！

        扯他们的巴氏奶？不行，太远，拉到国内就过保质期了。扯超高温灭菌奶？有戏，反正保质期长，但主要成分是水，运费齁贵的，赚的钱全给了海运公司。扯奶粉？对，这玩意是干货，保质期长，相对运费又低。但是，国人觉得巴氏奶的营养成份比奶粉兑水要好，怎么能把他们给扯过来觉得兑水的超高温奶比巴氏奶好呢？

        在扯队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时，小布什发话了。他先是教训了一下队员，不把他这个扯队队长放在眼里，瞎嚷嚷，也没扯出个行动方案来。顺便给队员们解释了自己名字小布什的来源，本意是：说不是就不是（小布什小布什）！大伙一听，立马洗耳恭听。

        小布什清了清嗓子: 现在扯奶和原来扯犊子，尽管本质没有区别，但操作手法却极为不同。原来自己动手，现在要借他人之手，要借助舆论攻势。具体战略部署是先要大肆宣传巴氏奶的危害，比如里边的细菌数要比超高温奶多，造成民众恐慌；然后再说巴氏奶的营养成分比超高温灭菌奶差。

        尽管这是假话，但要坚信，懂行的是极少数，老百姓容易被忽悠造成恐慌，只要一恐慌，假的也就真了。至于真真懂行又想发表意见的，暗中给点银子，再施加点压力，不就解决了吗？大伙疑惑，这能行吗？小布什摆摆手，伊拉克我就是这么干的，我这招，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好使！

稀里糊涂扯回老窝

        扯队的执行力本来就挺强，有了战略规划便有了方向和行动指南，果然扯的有板有眼有声有色。不多久，就把国内的巴氏奶生产企业给扯的只剩短裤了。

        国内养牛的一看，原来这帮在国内扯犊子的，现在都西装革履，满嘴资源全球化，食品安全等等，还时不时冒两个英文单词出来，听起来很是高大上。另外，民众也非常喜欢听，觉得很有道理。看来他们都是人才啊，幸亏他们去国外发展了，要不自己真把他们的才干给埋没了。

        只是自己牛场生产的奶，却越来越不好卖了。拒收的原因也越来越多，有说没给牛按摩的，有说没给牛弹琴的，有说牛都生了几个孩子都没让牛见过老公的等等，反正消费者听起来都觉得是合情合理充满人情味的原因。

        养牛人糊涂了。自己好好养牛，牛养的好好的，牛奶质量也杠杠的，为啥自己就是越来越没法过，辛辛苦苦换来的是负债累累？

        养牛人也纳闷，这帮扯犊子的，不是说要扯出中国，扯向世界吗，怎么扯着扯着，没扯出去，却又扯回来了？难道世界就是中国，中国就是世界吗？

        养牛人越想越乱，越想越不明白。

        这到底是谁在扯？扯啥呢? 咋扯的呢？

        有人明白吗？也给养牛人扯一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