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干货丨什么是故事的前提?(精彩实例分析)

 leee68 2016-10-07



什么是故事的前提


在我们日常的语言文化中,“前提(premise)”一词包含着一系列不同用法。它们都源于同一个根本含义,但在不同的领域与上下文中,表现出不同的具体内涵。了解这些差异是很有必要的,这将有助于理解更多关于剧作的知识。


“前提”一词的其中一种用法,是指“在逻辑论证过程中,对于证据的罗列与陈述”。哲学教授T·爱德华·戴默(T. Edward Damer)在他的《击溃错误的推理》(Attacking Faulty Reasoning)一书中,利用“前提”一词来定义论证的过程:

论证,就是一系列的(前提)陈述,用它们中的一个或者多个,来表达对某一(推论)的支持,或者为其提供证据。

逻辑学家R.W. 伯奇(R.W.Burch) 在《逻辑学概要》(A ConciseIntroduction to Logic)一书中使用了相似的方法来说明“前提”:

论证过程是一系列元素的陈述,其中的一部分(前提)为另一部分(推论)提供支持、暗示、证据或是能够令人信服的各种手段。

换句话说,在正式的逻辑学中,“前提”这个词被简单的用来指代对证据的陈述,对推论的支持。如果将其放入法庭的环境中,可能更加便于理解:对于陪审团而言,人证、物证就是“证据前提(evidencepremise)”,而律师希望陪审团一致达成的判决结论就是“推论前提(concluding premise)”。

如果你具有足够的洞察力,或许现在你就已经意识到,在一部经过了精心建构并且获得成功的电影中,每一个场景都(为观众“陪审团”)提供了某种精神主观层面的证据,以此来证明影片本身的精神推论。这种证据呈现得越彻底、越统一,表现得越真实,那么影片所表达的推论结果也就越发的令人信服。当然,现在谈论这些有点过于超前了,我们首先还是回到“前提”一词的定义上来。



“前提”一词的另一种用法,将我们带回到娱乐文化产业——它意味着一部电影、一出电视剧的外部显性故事线,也就是“情节线”(a logline)。例如电影《伴你高飞》(Fly Away Home,1996)的显性前提是:“失去了母亲的十三岁女孩,照看并养育了一群孤儿小野雁。”另一个例子是电影《城市滑头》(City Slickers,1991):“三个男人试图改变自己的中年危机境遇,于是决定进行一次奇异的冒险。他们加入了赶牛队,在学习如何做一个牛仔的同时也更加认识了他们自己。”由此总结“前提”的这一重含义:电影的情节线或故事线。


而深埋在故事线之下,由每一幕场景中的情节作为证据进行支撑的,就是“前提”的第三种用法:故事抑或电影的戏剧核心。对此,我特别称之为“道德前提”(moral premise)。J. 赫顿(J. Hutton)翻译的亚里士多德的《诗学》(Poetics)中,就曾提到过道德前提,他写道:“情节,是所有诗歌贯穿始终的持续目的,它必须是对一系列包含着整体的行为的模仿。”

迈克尔·豪格(Michael Hauge)在《写出大卖的剧本》(Writing Screenplay that Sell)一书中,将道德前提指代为电影的主题(theme),他列举了电影《窈窕淑男》(Tootsie,1982)的主题:“成功的关系必须建立在忠诚和友谊之上。”

豪格同时也将电影的主题称作是“徜徉在电影中的潜在道德”,以及“电影为人类现状而给出的普世陈述”

为了探究电影中道德前提的真实面貌,我们还需要更加深入一步。大家参考一下拉约什·埃格里(Lajos Egri)对前提的定义。


举例看一个剧的前提


万事万物皆有其目的,或曰前提(premise)。我们生命的每时每刻也有其前提,无论我们当时是否意识得到。前提可以像呼吸一样简单,也可以像重要的情感抉择一样复杂,但它无时不在。

我们虽无法证明每个前提,但总有一个我们必须证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穿过房间时或许会被凳子绊倒,然而前提毕竟存在过。

每一秒的前提汇集成每一分的前提,而每一分的又汇集成每一时的,每一时的又汇集成每一日的,最终成为我们一生的前提。
《韦氏词典》(Webster’s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中“前提”的词条如下:

预先得到猜想或证明的命题,讨论的基础,并会被陈述或演绎而成结论。

而其他人,特别是戏剧界的,则用各种词汇指称同一个东西:主题、论题(thesis)、基本思想(root idea)、中心思想(central idea)、目标(goal)、对象(aim)、驱动力(driving force)、话题(subject)、目的(purpose)、计划(plan)、线索、基本情感(basic emotion)。

我们使用“前提”一词,是因为它包含了以上种种词汇所欲表达的所有因素,并且不易被误解。

费迪南·布伦退尔 要求一部戏必须以一个“目标”开始。这就是说前提。

约翰·霍华德·劳逊 说:“基本思想是进程的开始。”他指的是前提。

布兰德·马修斯教授 说:“一出戏需要一个主题。”这肯定也是指前提。

乔治·皮尔斯·贝克教授 引用小仲马的话说:“如果你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怎么知道要走哪条道路呢?”而前提就会指引你的道路。

他们都说的是一回事:你的戏必须有一个前提。我们来考察几出戏,看看它们是否有前提。

《罗密欧与朱丽叶》(Romeo and Juliet)


该剧以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两个家族之间不共戴天的宿怨开始。蒙太古家有一子罗密欧,凯普莱特家则有一女朱丽叶。这对青年男女深爱彼此,以至于把家族间的世仇也抛之脑后。由于不愿听从父命嫁给帕里斯伯爵,朱丽叶向她的密友――一位修士求助。他献计要她在新婚之夜服下烈药,假死两天。朱丽叶依计而行,骗过了所有人。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罗密欧误以为真,便在她身边服毒而亡。朱丽叶醒来后发现罗密欧已死,也毫不犹豫地为其殉情。

这出戏显然与爱情有关。爱情固有千种万种,但这一对恋人不仅超越家族世仇,而且为了彼此相守,甚至不惜抛弃生命,无疑当可用“伟大”论之。而戏的前提,正如我们所见的,即是“伟大的爱情战胜一切,甚至是死亡”。


《李尔王》(King Lear)


国王对其两个女儿的信任是个可悲的错误。轻信长女们的花言巧语注定了他的灭亡。由于对她们的盲从,李尔遭到夺权和贬斥。最终,这个疯癫的老人死于屈辱和困苦之中。愚人时常相信奉承话和阿谀小人,殊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而此戏的前提似乎也就是“盲信导致毁灭”。

《麦克白》(Macbeth)




为了实现其冷酷的野心,麦克白夫妇决定谋害邓肯王。而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麦克白又雇佣了刺客刺杀他所畏惧的班柯。然后,为了让自己通过谋杀得来的地位更加安稳,他又不断犯下新的罪行,最终引起了贵族们和属下的反抗。弄剑者麦克白自己成了剑下亡魂。麦克白夫人惶惶不可终日,恐惧而死。


什么才是这出戏的前提呢?或者说什么才是这出戏的驱动力呢?无疑是野心。什么样的野心?是冷酷的野心,被鲜血浸透了的野心。由于其实现野心的特定方式,麦克白的覆灭从一开始就预兆了出来。所以,这出戏的前提,正如我们所见的,即是“冷酷的野心导致自身的毁灭”。

《奥赛罗》(Othello)




奥赛罗在凯西奥的住所发现了苔丝狄蒙娜的手帕。而这正是伊阿古为了引起他的嫉妒,故意放置于此的。于是奥赛罗扼死了苔丝狄蒙娜,后以匕首刺心自戕。

在这里,主要的动机是嫉妒。不论是什么使那绿眼的妖魔 抬起它那丑陋的头颅,重要的是只有嫉妒才是此戏的诱发力量。由于奥赛罗不仅杀死了苔丝狄蒙娜,也杀死了自己,那么此戏的前提如我们所见,即是“嫉妒毁灭所爱的对象,也毁灭自身”。


《死路》(Dead End 西德尼·金斯利著)



作者试图表达并证明“贫穷助长犯罪”,并且做到了。

《群鬼》(Ghosts 易卜生著)


其基本思想是遗传,而全剧由一个取自《圣经》的前提“父辈的罪孽,会殃及子女” 衍生而成。剧中每句话,每个行动,每个冲突都来源于这个前提。


《可爱的青春小鸟》(Sweet Bird of Youth 田纳西·威廉斯著):

一个渴望成为名演员的无情青年与一个富家姑娘同床共枕后,使她得上了花柳病。后来,他又以肉体为代价,换来了一个上年纪的女演员的支持。不过,当姑娘的父亲愤怒地将他阉割后,他垮台了。这出戏的前提同样也是“冷酷的野心导致自身的毁灭”。

《朱诺与皮科克》(Juno and the Paycock  肖恩·奥凯西著):

懒惰自负的酒鬼波义耳船长听说一个富有的亲戚去世后留给他一大笔遗产。想到钱即将到手,波义耳和妻子朱诺便迫不及待地过起了安逸日子。他们向邻居借钱买了华丽的家具,又花了一大笔开怀畅饮。出乎意料的是,由于遗嘱含糊不清,遗产并不会落入他的囊中。愤怒的债主找上门来,把房子洗劫一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波义耳的女儿被人引诱而怀孕,儿子被杀。妻女都离他而去,波义耳最后只剩空空的酒瓶做伴。
前提:懒惰使人没落。

《影子与实体》(Shadow and Substance 保罗·文森特·卡罗尔著)


爱尔兰某小镇上,教堂司铎托马斯·斯科里特的女佣布里吉特声称自己看到了圣布里吉特(她的守护圣徒)的幻象。但托马斯不肯相信,认为她精神错乱,把她送去度假,而且拒绝让她执行圣布里吉特所要求的神迹。后来,为了从愤怒的人群中救出一位学校校长,布里吉特不幸身亡。在这位为纯洁信仰献身的姑娘面前,司铎深感无地自容。
前提:信念战胜虚荣。

我们并不确定,《朱诺与皮科克》的作者是否清楚,他的前提就是“懒惰使人没落”。举例而言,剧中儿子的死和戏剧的主旨并无联系。奥凯西对于人物的研究颇为出色,但是在开始写戏时却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这就是他未能把它写成一部真正伟大的戏剧的原因。

与之相反,《影子与实体》却有两个前提。从前两幕直到最后一幕的四分之三处,前提一直是“知识战胜迷信”。而最终,出乎人们的意料,“知识”突然变成了“虚荣”,“迷信”突然变成了“信仰”。核心人物司铎像变色龙一样,几分钟之内就换了个人。戏在连贯性上也就变得混乱不堪。


本文摘自后浪电影学院042《故事的道德前提》



作者: [美]斯坦利·D·威廉斯(Stanley D.Williams,Ph.D)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