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一时，村子里有个乞丐，人们管他叫“乞丐张”，至于他的名字，没人记得起来。他的背弯得厉害，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大年初四那一天，乞丐张站在了我家门前。父亲捧给了他一个热腾腾的馒头，他全身上下落满了雪，刺骨的寒风冻得他瑟瑟发抖，我细细打量了一下乞丐张，披头散发，衣服油黑，是一个弯腰驼背，枯瘦如柴的老头，一脸的窘态与愁苦。送走他以后，父亲看着他蹒跚远去的背影，叹息道：“乞丐张这辈子命苦啊。”雪，依旧在下，我的心，在父亲的话语中，度过了一个愈加严寒的冬天。 乞丐张曾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小伙子，高中时成绩突出，是女孩子们纷纷追求的意中人，一个文静可爱的女孩吸引了他的眼球，两个人如愿走到了一起。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当高考迫在眉睫，乞丐张的女朋友整天以泪洗面，她成绩不好，说自己进不了大学的门。当她又一次泣不成声时，乞丐张终于不忍心看着她这样下去，便答应替她高考。 当他女朋友“金榜题名”，进入一所名牌大学的时候，他自然名落孙山。父母伤透了心，又没有钱供他复读，他只能和体弱多病的父母耕着几分薄田，满怀希望地等着与他海誓山盟的女朋友毕业荣归。母亲在他落榜后的第二年上积劳成疾，带着失望离开了凡尘苦海，父亲悲病交加，羸弱的身体再也撑不起这个家，于是，生活的重担无情的压在了乞丐张身上，他依然坚强地拼搏着，依然在等着那个梦幻般的承诺，女朋友毕业后，他就会告别这种穷苦日子，想起曾经的美好，他的心中总会泛起些许暖意。虽然女朋友一去杳无音信，但他坚信，女朋友一定会回来找他的，他的付出，她不会不懂。 三年后，父亲因肝炎没钱治愈，转为肝癌，不久便撒手人寰，他也放弃了最后一线希望。想起父母离去时的凄惨和死不瞑目，他趴在父母坟上，痛苦了一天，由于打击太重，精神崩溃，回来后，嘴上不停的念叨着：“女人真蛇蝎心肠···”。当天晚上，他的房子成了一片火海，他把自己的房子烧得只剩下四堵山墙，大火，便是他今生志向的终结。他没有能力养活自己，村委帮他找了一个扫大院的活，他却不愿意受人所管，便从此踏上了漫漫的乞讨路。 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生计，他只能不停奔波，岁月过早的在他额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他整天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随便一个草垛或山洞便是他过夜的“家”。 今年寒假回家，父亲偶然间说：“乞丐张死了，冻死在一个山洞里。”我的心顿时一波强烈的刺痛，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乞丐，抑或是因为现实的无情。他本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有一个妻贤子孝的家庭，他本可以凭借自己的出息，让二老欣慰，含笑而眠。然而，一个无情的女子带走了他本该让人艳羡的一生，把他送入了人间地狱。他在饥寒交迫中死去，没有人为他送行，没有一个人。 我不知道，如果当年那个女孩知道了他坎坷的一生和死时的凄凉，会有一种怎样的心情，意思悲悯和罪恶感，还是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乞丐张在弥留之际，是追忆曾经与她在一起时的美好，还是眼睛里泛起点点悔恨和凄楚的泪花。 只听人说，他蜷缩的尸体旁，一块青石，上面写着：“来生不再做人。”血色有点暗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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