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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草木记】011 落落芙蓉葵

 真友书屋 2016-10-08


阔叶蕃枝花亦奇,

恂恂难掩凤鳞姿。

舶来万里山川迥,

云水相逢盛夏时。


——《芙蓉葵》


桌子右上角,仍然放置着几枚芙蓉葵的蒴果。其一果爿已经张开,褐色的圆肾形种子散落出来。这还是去年晚秋时候,某次到公园闲逛,回来的路上看见路边将枯的芙蓉葵,顺便带回来的。当时,芙蓉葵的花期过去未久,叶子已经半枯,而成熟或即将将熟的蒴果却更为突出了,于是我支下自行车,过去摘取几枚,以便慢慢观察和玩赏。




最早遇到芙蓉葵,也有十多年了吧。那是在某县一所中学的花池里,学校的大门以内照例种了些花木,芙蓉葵就在花木丛中。看到它阔大青碧的叶片,茁壮丛生的植株,已经很特别,花朵就更不用说了。出于说不出的理由,我当即觉得它应该是一种什么葵,与中国古书上屡屡出现的,古人作为蔬菜食用的葵,有着某种亲缘关系。


再次见到,是在城南植物园中。那是一个盛夏的中午,几位朋友相约,到园子里吃酒聊天。园子以多植荷花著名,看完荷花,就在园中随便走走,随意看看。树木茂密之处,自可为纳凉消暑的所在,而一边在树荫中漫步,一边欣赏高高低低的绿色植物,特别又有二三好友相伴,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在一条曲折的黄土小径的两侧,我再次看到了芙蓉葵。盛夏时节,正是芙蓉葵的鼎盛时期,所以,尽管上面或时有浓荫遮蔽,那花还是开得很奔放,芙蓉葵的花冠虽然稍嫌单薄了一点,可那是多么硕大,多么艳丽啊。




事情至此,对于芙蓉葵,我已经见识它充分发育的植株,辨识了它的茎、叶与花朵,应该说我已经认识了芙蓉葵。


后来知道,其实未必。


我学习和认识植物的方法,是当年在吾乡放羊割草时形成的。乡间的田野上,或者村庄的院落中,这是什么草啊,那是什么树啊,没有人去刻意认识它,就像小伙伴们凑在一起,玩儿得久了,耳鬓厮磨,渐渐知道了谁是谁,也慢慢就成了朋友。至于那叶子长成什么样子,根茎又是怎样形状,也不是不看,却总是笼统得很,没有刻意讲究过。所以,即使认识了,看见就知道,回头对人说起来,却未免又朦胧得很。与植物分类学家那般的条分缕析,与头头是道,完全接不上榫子。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我于次年初夏,在后菜市街的花池里,看到芙蓉葵蓬蓬勃勃的幼株,却又茫然起来,一下子不知道其为何物了。记得当时一个人纳闷半天,最终也没有联想到那硕大而艳丽的花朵,没有认出这生长于车水马龙的道旁,却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兀自生长的植物究竟叫什么。




那时,道旁的芙蓉葵还只有半米高。叶子的型与脉,都已经美得让人不舍。当时我已经比较有闲,对有兴趣的东西,关注起来有的是时间。于是,过不几天,我就绕道相过,看看那些肥头大耳的植物,看看它们长成什么样子了。等到它长到一米以上,叶腋的花蕾一个个伸出,渐长渐大,其花蕾的形状,与萼片外面那一圈儿线形的绿色装饰,让我一下子有所开悟,哦,原来是它们啊,芙蓉葵。


每认出一种植物,少不了都要费些周折。然而在我,却从来不嫌麻烦,反倒很开心。反正已是长闲无事,与植物捉捉迷藏,逗逗乐子,无论结果如何,心里都很干净,很平和。植物们一向是诚实的,它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偶尔弄些小狡狯,也都无伤大雅,事后你往往会发现,其所以如此,并不怪植物,只怪人类自己的粗心,或者无知。与植物猜猜迷,看看植物的生长变化,看看它们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寸一寸地呈现天然之美;看看它们如何开花结果,巧妙地传递基因,是人间顶顶快乐的事。




认出了芙蓉葵,心里当然高兴。我有时甚至觉得,与其他所有植物一样,芙蓉葵并非无知无识。说不定它们对我的意图早已洞若观火,后来终于感受到我的诚意,所以才在某一时刻现出本相,让我认出它们。这一想法让我有受宠若惊之感。此外,这么漂亮的植物,竟然生长在距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过去看它,看看它的花与叶,看看它蓬勃丛生的生命气象,看看它植根于马路边上,而仍然气定神闲的态度。我觉得,这就挺好。




近些年来,本地种植的芙蓉葵渐渐多了起来,到了夏日,不少地方都能看到碧绿的灌丛,以及舒展的花朵。湖南路以南,聊阳路的两侧,特别是西侧,好像就种植了更多的芙蓉葵。夏秋之间,每在那条马路上经过,都可以看到艳丽的花朵,开放于明媚的阳光下。我曾多少次远远地猜想,那铁定是芙蓉葵。我知道,这种猜测不会有错。自从经过后菜市街的尴尬之后,我与芙蓉葵可以说已经成为朋友,不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再错失它。再说了,除了芙蓉葵,哪种植物能开出那么大的花朵啊,而且红、白、粉、紫等等,那么夺目。那个路段距我的住所并不远,也就几公里的距离。我曾经几次兴起过去看看的念头,却一直没能实施。这只能怪我的懒惰。我真有点儿对不起那一大片芙蓉葵了。


从长相上看,芙蓉葵绝对属于夏天的植物。叶子宽大,卵圆形或卵状披针形,长7-18厘米,宽4-8厘米,基部楔形或近圆,先端尾尖,具钝圆锯齿,上面近无毛或被细柔毛,下面被灰白色毡毛。植株丛生着,平地长出来,长到齐腰那么高,甚至齐肩那么高,然后献蕾开花,它们生长于公园,或者路边,绿油油样子与雨季里疯长的草木,十分相谐。




对于植物,它们的花我当然觉得好看,但我更乐于欣赏它们的叶子。我有这样一个偏见:花期长的,开花时间也毕竟有限,花期短的就更不用说,反不如叶子,从春天一直长到秋天。能够欣赏叶子的美丽,才可以从植物获得更为长久的快乐。所以,我一向比较留意植物的叶型、叶色以及上面的纹络,也就是叶脉。好看的叶子,甚至包涵了比花还要丰富的内富。我曾经多少次被那些漂亮的叶子感动过。我觉得,芙蓉葵就长着迷人的叶子。



木芙蓉(Hibiscus mutabilis Linn)


芙蓉葵,学名Hibiscus moscheutos Linn,锦葵科木槿属植物,多年生草本。又名草芙蓉、大花秋葵。原产美国东部,作为观赏植物引入我国。然而在我的眼里,芙蓉葵却一点儿也不外道。我觉得芙蓉葵与原产中国的木芙蓉Hibiscus mutabilis Linn十分相像。木芙蓉又名芙蓉花,与芙蓉葵一样,同为锦葵科木槿属植物,它们丛生的株型,它们的叶型与花蕾,都少有差别,那花朵之大,之艳,也不分伯仲。所不同者,木芙蓉为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所以植株要稍稍高一些,而叶片,木芙蓉稍为平展,芙蓉葵的叶子则略多皱折而已。《豳风·七月》有云:“六月食郁与薁,七月烹葵及菽”。这里的葵,就是今天的冬葵。冬葵Malva crispa Linn,亦为锦葵科植物,只是它归于锦葵属,与芙蓉葵血缘较远一点。



木芙蓉(Hibiscus mutabilis Linn)


从花蕾与蒴果看,芙蓉葵也许更像棉花。棉花的中文学名为陆地棉Gossypium hirsutum Linn,又名大陆棉、美洲棉、墨西哥棉等。棉花虽然也属于舶来的物种,在某些年份里,却成为吾乡一带的主要作物,生产队上的地里,有一半以上吧,都要种植棉花的。所以村上人,包括我们小孩子,对于棉花可以说十分熟悉。关于棉花一切的一切,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毫纤俱知。从浸种,催芽,保墒,下种,间苗,除草,中耕,施肥,整枝,去杈,打顶芯,云边芯,摘拾棉花,以至砍棉花柴,嵌棉花茬,扫棉花叶,没有一个人不烂熟于心。所以,芙蓉葵的蒴果自从放到了我的案头,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棉花桃子了。



陆地棉(Gossypium hirsutum Linn


比之吾乡田野上肥胖浑圆的棉花桃子,芙蓉葵的蒴果还是稍稍细瘦了点儿,因

此那萼叶也显得过于硕大——直到完全成熟,仍然有蒴果那么长,而且依旧往前伸着,将蒴果掩藏于自己的怀中。另外一个不同处,当然就是爿与爿之间,芙蓉葵只有一粒粒种子蕴藏其中,没有棉花桃子那绵软洁白的纤维。此外,棉花桃子有分为五爿的,也有分为四爿甚或三爿的,而芙蓉葵则一律五爿。棉桃每一花爿中的棉花,吾乡称之为一“语”。但是,一语棉花里,常常是七八粒棉子,也就是说,一个棉桃一般结种三十粒左右。芙蓉葵似乎要多一些,带回的蒴果中,当时我就剥开了一颗,数了一下,种子居然有一百一十多粒。



陆地棉(Gossypium hirsutum Linn


最后说一句,棉花也是锦葵科植物,只是它归于棉属。


          201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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