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克莱因学习街头摄影克莱因在布鲁克林区街头拍照的视频(注:暂无中文字幕)![]() 威廉·克莱因(William Klein),摄影:马克·爱德华·哈里斯(Mark Edward Harris) AS:您刚才提到了 1984 年的那部电影《时尚在法国》(Mode en France),但是早在 1950 年代您就开始拍电影了,那么,最初是什么事情给了您拍电影的灵感?WK:是的,你知道,当时我出了本书,而且是用我的照片来讲故事,拍电影自然顺理成章。《在纽约,生活是美好的 & 对你也好:彷徨目击者的狂欢》一书中,对我而言,整体的编排就是一部电影。我觉得,与其制作这样的伪电影,为什么不干脆拍一部真电影呢?于是,摄影以及各种视觉作品便将我引向了电影之路。 ![]() 《时尚在法国》(Mode en France),1984 年 ![]() 《时尚在法国》(Mode en France),1984 年 AS:和《黑暗与光明》一样,您的首部电影《霓虹灯下的百老汇》也是一部相当抽象的绘画式电影。WK:是的,我拍摄的《纽约》那些照片最初是被人批评的,因为照片中的纽约和美国相当粗糙,黑白色调又十分难看。所以我觉得,下一步应该拍一部电影。我会做同样的事情,但这次要拍像《时报广场》(Times Square)这样漂亮的光影,和广告中不停播放的芭蕾舞。 人们拍摄或认识纽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百老汇或者时报广场那边,那不仅是纽约最漂亮的地方,也是全美国最美的地方。但问题是,人们最后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们看到了巨幅的广告;然后就是买这买那。这些是很美,但全部是基于商品销售的蛊惑之下,人们会被广告所诱导。这就是那时美国的艺术。《霓虹灯下的百老汇》是一部消费主义的庆典,通过捕捉人们衣服上的商标,然后喊道“买这个!买那个!”,由此沉浸在由广告构成的抽象世界中。《霓虹灯下的百老汇》开头是一个宛如太阳般大的百事可乐瓶盖的特写——瓶盖慢慢升起,最后充满整个屏幕。接着你会进入另外一个广告之中。这就是我的处女作,观众们都被这部影片震惊了。 ![]() 《霓虹灯下的百老汇》(Broadway by Light),胶卷照片(Film strip photogram),1958 年 ![]() 《霓虹灯下的百老汇》(Broadway by Light),胶卷照片(Film strip photogram),1958 年 我在雷捷工作室干活时,那里除我之外,还有埃尔斯沃斯·凯利(Ellsworth Kelly)与杰克·扬曼(Jack Yongerman)两位画家。埃尔斯沃斯被《霓虹灯下的百老汇》深深的吸引住了,后来他安排这部电影在纽约的院线上映,当时所有艺术界的人都看到了这部电影,他们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时报广场与百老汇那边强行推销的变调曲。同时,还有由安纳托·达奥曼(Anatole Dauman)制作的用各种短片来展现一种文化。他手下有克里斯·马克(Chris Marker)、弗朗索瓦·莱兴巴赫(Fran?ois Reichenbach)这样的导演,在图尔斯(Tours)有一个电影节——国际短片电影节(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Short Films),谁都会过去看看这些片子。《霓虹灯下的百老汇》获得了首界电影节的奖项,后来的《伟人卡修斯》(Cassius the Great)也获得了一等奖,这部片子讲述了阿里在 1964 年为夺冠备战的故事,后来这个片子最终发展成了长片《穆罕默德·阿里:最伟大的人》(Muhammad Ali: The Greatest)。 ![]() 《霓虹灯下的百老汇》(Broadway by Light),胶卷照片(Film strip photogram),1958 年 ![]() 《霓虹灯下的百老汇》(Broadway by Light),胶卷照片(Film strip photogram),1958 年 AS:您是拳击迷吗?WK:是的,我在大学时就练拳,后来在军队里也打拳。我在服役的团里打轻量级,经常在团里比赛。因为,如果周五晚要打比赛,我便有了周末假,这样就不必开小差了,我在周末到处转转再找找姑娘。但在我的团里还有其它的拳手,他们根本不知道拳击也是一门科学。他们原来是农夫与钢厂工作,只知道在街上斗殴。我记得有一位拳手,他并不高大,但混身是劲。他跳上擂台,只是为了打其它人,但只要他一出场,比赛就会结束。 ![]() 《穆罕穆德·阿里:最伟大的人》(Muhammed Ali: The Greatest),电影海报,1969 年 AS:是什么原因让您看到卡修斯·克莱(Cassius Clay)之后就想给他拍部电影?WK:在我开始拍电影时,我对卡修斯·克莱(译注:阿里的小名)基本上没什么了解。后来是通过看报纸才知道了他。报上都觉得他是一个小丑,打的是假拳。他是由一群称为路易斯维尔辛迪加(Louisville Syndicate)的体育人所培养。他们买断了克莱的人生自由,将他训练成一匹比赛用马。这群从路易斯维尔来的人,一直梦想能赢得肯塔基赛马(Kentucky Derby)的大奖,所以他们被看作是投资人。 ![]() 阿里,迈阿密,1964 年(绘画时间:2010 年) 当他们发现有可能获得奥运冠军的可造之材时,就买断他的自由,出钱训练,并给他安排了首场比赛。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他比赛打的是假拳,卡修斯·克莱的职业生涯都是被操纵的。人们意识到他的优秀,都是相当晚的事情了。我当时注意到,他比赛很艰苦,因为他在示威时表示自己可以挨上一拳。可以说,为了证明他可以喊出“我是历史上伟大大的人物”之前,他身上已经挨过了太多的拳头。在 1964 年的迈阿密,他与索尼·利斯顿比赛,这是一个人人都想将其击倒的对手。但是索尼·利斯顿并不知道阿里的拳头有多快,在六、七回合之后,索尼·利斯顿就败下阵来。 ![]() 阿里,迈阿密,1964 年(绘画时间:2010 年) AS:为什么您要先拍一部抽象的短片来记录,然后才拍一部讲故事的长片呢?WK:那些法国电影的先锋人物,现在他们都已经被神化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先拍摄短片,然后才去制作长片。短片多多少少有些抽象;他们讲的是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几乎就是后来长片的故事。所以电影节是一个可以培植想法的地方,那些想法最后会变成法国电影,也可以变成波兰、德国、意大利的电影。你怎么能没一个故事就去拍电影呢? ![]() 《模特情侣》(The Model Couple),1977 年 AS:在 1969 年,您拍摄了带讽刺性的超级英雄电影《自由先生》(Mister Freedom),它和《霓虹灯下的百老汇》一样,都是批判美国的商业主义,但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方法。WK:没错,超级英雄是现在电影界的共同语言,但在当时这种情况并不存在。你可以看到漫画连载上所有超级英雄的故事,但是真正吸引我的是你永远无法知道,超人、绿巨人、蜘蛛侠他们在为谁工作。我的意思是,这些英雄人打击邪恶,弘扬正义,但是谁在后面资助他们呢——谁在支持他们,还有他们为谁工作呢?于是我便有了拍摄一部叫《自由先生》电影的想法。 自由先生推广美国式自由,但他却将法国当做第三世界国家一样对待。自由先生就像美国队长一样,但这个神一样的英雄最后发现,他虽兜售着美国梦,但在他手中,美国梦却变成了恶梦。《自由先生》中有一幕,你可以看到“自由大厦”中的电梯,每一层都是一家国际大公司,比如,有钢铁、有石油,还有联合利华等等这些企业,你可以清楚的明白,自由先生是为这些控制各个领域并压迫同业者的超级公司工作。 ![]() 《自由先生》,1969 年 AS:您在 1981 年还拍过关于法国网球公开赛开幕式的影片《法国》(The French)。WK:是的,以前一到夏季,我天天打网球,一年内的其余时间,每周打两次。我喜欢运动,喜欢击球的快感,也喜欢几何的观念以及定位球等等可以让网球变得更为精彩的事情。我还是比约恩·博格、约翰·麦肯罗等名将的粉丝,所以当我被邀请拍摄关于法国网球公开赛罗兰·加洛斯球场的电影时,我觉得这是一个追星的好机会,可以见着那些球星,也有机会和某些我钦佩的球星成为好朋友。 但最后事与愿违。我永远无法和博格、麦肯罗成为好朋友,而且,我发现许多运动员的脑子相当笨——吉米·康纳斯参加影片时,给的点子竟然是脱掉内裤,表演打飞机。能交上朋友的,只有像雅尼克·诺阿(Yannick Noah)这样的极几数几位,他们明白,我想做的事情是要通过故事的形式表现网球界发生的事情。每个身处比赛世界的人都想着成名、积分以及赛程,这让他们没时间对网球进行哲学性的思考,他们的角色仅仅是进行比赛。 ![]() 克莱因正在拍摄法网开幕式,1981 年 AS:您发现伟大的运动员与伟大的艺术家之间存在相似之处吗?WK:他们都是超级英雄。博格曾经天下无敌。我记得他曾为日本胜利公司拍广告,在 MV 中博格跳起和人击掌;他简直太完美了。所以像博格、阿里这些运动员深深的触动了我,而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 AS:您现在在做什么事情呢?WK:大概一年前,我写了一个电影剧本,我正准备试着制作这部片子。最近,我刚刚出版了一本摄影集《布鲁克林区与克莱因》(2015)。对我这种生在曼哈顿的人而言,布鲁克林其实是盲区;没什么人会关心布鲁克林。关于那个地区,我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我在大学的舞会上遇到一个女孩,她家就在布鲁克林,我们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才到她家。当时布鲁克林是一个远离城市的郊区。而现在的布鲁克林很时髦,人人都想住在那,连希拉里·克林顿在那边都有一个办公地点。 ![]() 《布鲁克林区与克莱因》(Brooklyn + Klein),2015 年 AS:为什么您要选择今天的布鲁克林作为摄影集的主题?WK:我与索尼联系过,他们想委托我一个项目。于是我试着做一个一个并非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的项目。一次,我偶然发现了布鲁克林。此外,这个项目也带有我对纽约一直的困惑。但我觉得,我并非将布鲁克林捧上天,我仍多少带着一点曼哈顿的视角来看待那个地方,把它看作一个二流的郊区。 ![]() 布鲁克林,2013 年 ![]() 布鲁克林,2013 年 AS:您一般是找一些有趣的东西来拍摄吗?WK:是的,我愿意拍一些有趣的东西。对我而言,永远是希格维尔区(Hicksville),现在还是,即使希拉里在布鲁克林有办公室,但那边仍没有吸引我的东西。但从孩提时候起,我就喜欢去柯尼岛,现在依然如此。而在布鲁克林发生的事情,我认为,那些事情在其它地方可能无法看到。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看职业球队联盟两场连续的比赛,两支队伍分别是布鲁克林旋风队与斯坦恩岛扬基队。斯坦恩岛,你能想象吗?那里怎么会有扬基队?不管怎样,我们正在看这两场比赛时,有一个家伙走了过来。他认出了我,然后说到:“我是一名捷克拉比,1980 年来了布鲁克林,我现在还记得 1985 年的比赛结果,这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您还记得吗?”我答道:“我不记得了。”(笑)那位捷克拉比追忆起了 1985 年的复赛,然后他又说道,“您想看下哈西德派祈祷的仪式吗?”我说,“想。”然后就去了,就在当天半夜。我们去了那边,他们都带着皮帽子,而当时却是八月份。他们告诉我,“您可以拍照,但不要让我们露脸。”过了一会,他们变得温和起来,然后朝我走过来,说:“给那家伙拍一张照片,他有一张难以置信的脸!”那真是很古怪的一晚,这种事情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很难碰到。 ![]() 布鲁克林,2013 年 ![]() 布鲁克林,2013 年 AS:昨天晚上您做了什么?WK:大卫·林奇在巴黎开了一家夜总会,名为“无声无息(Silencio)”,他邀请各界人物去那里展示作品,然后对作品进行讨论。他们也请了我过去,我给他们放了一组电影的片段:从我拍摄的亨德尔清唱剧的《弥赛亚》(1999),再到一位被称为阿里的救世主,还有其它几个片段,也有摄影方面,混合了不同照片的组合。我在那里呆到了后半夜。 AS:现在,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艺术呢?WK:我觉得应该是有好好生活的办法,然后……(停了一会)这发现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 ![]() 大卫·林奇,美国电影导演,2013 年 AS:现在哪些东西会给您灵感?WK:我过去做的东西会引导我走向新事物……过去与现在的我相加,我都快 150 岁了。 AS:87 岁是什么样的感受呢?还有,当您回顾这一生,再看您的作品,您会对它们感到自豪吗?WK:87 岁是什么样的感受?没什么好的。但是我对那些已经完成的难题都觉得十分满意。我想一直干到不能干了为止。 (Aaron Schuman 是一位居住在伦敦的作家,本次采访时间为 2015 年) 《布鲁克林区与克莱因》(2015) ![]() ![]() ![]() ![]() ![]() ![]() ![]() ![]() ![]() ![]() 威廉·克莱因 (William Klein, 1928 - ) “我过去做的东西会引导我走向新事物。”来源 Apertu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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