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一颗现神性 深夜在秋末的时节里显得格外安宁, 安宁得有些绝望。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万物沧桑在花锦之后的异样气息, 令人心生丝丝悲凉,又唤醒人绵绵的沉思。 电话铃声响起, 是来自西部边陲一位老同事加老朋友的。 几乎在每年的落叶纷飞时, 寒露渐浓的气候下, 他总会在啜饮戈壁大漠送上的冷风中, 带着胡杨叶唰唰飘散凋零的凄楚, 给远在秦地上生活的我打一个长长的难以完结的电话。 还是一串串对岁月太过匆匆的感慨。 是啊, 人一旦迈过中年的门槛,方知万有生命的不易。 人到了这个年龄段, 就有如秋夜里一只在地面与洞穴之间作选择的虫, 要么还在滚滚红尘里翻卷挣扎,直到生命的最后日落; 要么抖落一身的尘埃,梦归故土。 我深知生存在戈壁大漠间觅一方绿洲扎根的人生样态, 也懂得朋友的怅然喟叹。 但无论是谋生在荒凉苍天边缘的城池中, 还是在内陆的皇天后土里存在着, 每一双眼神在触摸时光溜滑的酮体时,都有着同样的感受。 光阴不是鱼, 但在人间的水域里却闪动着荧光, 很耀眼,够诱人, 让你怎么也抓不住, 甚至, 一个瞬间,就跃百年。 时间不论是在男子汉一般的终南山身上, 任山峰高峻险拔,壮观威武, 也不管是彤红欲喷火的火焰山, 还是一年四季都头戴着皑皑白雪帽子像公主一样的天山面前, 它翻山越岭, 不为战胜万有,只图唤生送死的那一瞬间。 时间推着季节在尘世巡看, 沙千年飞走,不说被风抟成石块的话; 石头也不惊艳山峰的高峻, 各自品味着岁月或伟岸或渺小的真实存在。 暮秋的味道最浓,最有魅力。 走过了春的绚丽, 漫过了夏的灿烂, 徐缓湍急自在胸中打坐。 雷电磨砺,不是叫醒,只是为了蜕变。 流年时常是一方水潭, 它静谧得能让人听见来自往生路上的鸟鸣; 流年也如同一面说方不方说圆不圆的镜子, 总能照出人前世的因缘。 经往的生命之旅很温馨,也很凄凉, 像一枝顾盼生烟的罂粟,令万般生命顿起尘雾。 远方朋友一声声的叹息,一句句的倾心诉说, 穿过俗世红尘, 在静悄悄的夜间,格外提抓人的心绪, 抖搂起人一世曾经的日出与月落。 其实, 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很孤独, 往事像庙门前一棵大槐树上挂满的祈福红绸, 在风中猎猎飘荡, 在香火下默默思考。 候鸟的记忆依旧是满怀悲悯之情的, 在播种的季节里, 催促人们“播谷——播谷”, 在麦收的日子里, 无论晴天还是阴雨,也不分昼和夜, 拼命高喊,麦子要“蒜黄算割”! 一片苦心映照着候鸟们慈悲为怀的大爱胸襟, 那怕啼血而亡! 风和声音从不占卜自己的命运, 到高山,到水潭, 携着四季,一朝花开,一暮飞落。 秋末,深长又耐人寻味。 时光清纯,只是人心太冗杂。 你简单了,世界就纯净。 佛说,万事皆空。 在佛的话语里,季节超度万物,我超度自己。 时月引领着我们的命运,或沟或坎,或顺或逆, 那一错再错的世俗尘缘, 即使头磕出一朵朵的杜鹃花,也要给花留一份开放的时间。 懵懂的年华里,却要清晰的爱,一爱就茫然; 到了一把年纪能抓在手心的爱却不敢爱,一错就失去。 季节在风中转了一个大圈, 把树枝上的花和叶唤醒又吹逝。 原来光秃秃的枝干在繁华一度之后,又归寂阒。 人也一样, 从那里来,又回到那里去。 寂静的深秋之夜, 冗长,厚重, 偶尔有夜鸟的叫声从窗外扑飞进来, 给人一种远古的感受, 悠然使人有了穿透时空的某种飘飘然, 似乎回到了始祖的从前, 也许跌入到未来的一个沟壑。 距离已不算什么, 潮潮的想念,让我站在缘分的这头,深情地翘望, 凡我所遇见的,一切安好,便是晴天。 谁能陪我走多远? 有的长,有的短, 在长长短短的相伴相随中, 每一个身影,都是我心中独特的唯一。 秋天的末端没有纠结, 中年后的我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挣扎、徘徊和彷徨。 尽管曾经相陪伴的亲人友人,有的已远去, 我依然怀揣一份祝愿, 让这祝愿过千山,趟万水, 汇聚在星花的梦境里, 还圆在月的桂花树下, 散香,弥久…… 窗前一朵紫色喇叭花,把平凡的日子过得很不平凡, 此时在灯的照耀下,扯一把光束在身上,晶莹莹地, 在这夜色里,呈现一派神的光晕。 我轻轻地移动脚步,生怕惊扰了它; 慢慢地,缓缓地将视力轻抚上去。 噢, 原来外面的湿气已经悄然升起, 一粒晶亮剔透的小小露珠静静地爬了上来。 这露珠, 从此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一朵喇叭花。 是前世的契约,还是今生的期许? 没人能说得清, 只有风知道,只有水清楚。 凝望着一粒富含生机的露珠, 它笑靥朴素,却不染半点尘, 落在人间窗前的喇叭花上, 那种坦然, 那种安分, 那种无怨无悔的烂漫, 让我顿然心生敬畏。 于是, 我不再担心窗外会来一股风,摇落了露珠与喇叭花的梦; 也不怕东方扯起的第一绺曙光会惊飞了一粒露珠和一朵花的一世情。 神性正蕴含在这粒小小露珠里, 映天,映地,映人间。 我在这天地人间, 认真地经营着生命的缘, 爱山爱水爱一路所有的遇见。 图:网络 文:林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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