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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开东:我们都曾不理解父母

 静雅轩345 2016-10-08

我们都曾不理解父母

那天,接到远方一个电话。

我的一个朋友,刚刚送走她母亲,一个人在机场躲着哭眼泪。哭着哭着,就想找个人倾诉。

朋友是名人,常常在舞台上,镁光灯下,天空中飞来飞去。

现在,老山坳里的母亲来看女儿了,朋友觉得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简直太温馨了,天天陪着母亲,哪儿也不想去。

呆了一段时间,老太太呆不住了,就想去看儿子。儿子在深圳,朋友帮她买好机票,送她去了机场。

到了机场,两个人却争执起来了,争执得很厉害。朋友说:

“我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给她拿包,因为包太破,怕掉我的价。还赶我往前走,离她远些,还说,还说,别让别人知道她是我妈妈。我不听,老太太那个生气啊……”

送走妈妈之后,朋友一个人,就在机场里不停地流泪。这件事对她触动太大了,母亲的思维习惯和生活方式,虽然有很多地方她不能苟同,但是老一辈的那种爱,那种飞蛾扑火的爱,让朋友感到,这个世界上残存的一丝温暖。

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个表亲,他年轻有为,考上了很好的学校,分在合肥一个油腻腻的好单位,并且有了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女朋友。

他爸爸妈妈,我亲舅舅,嘴巴有点豁,就是兔唇;我舅母则是瘸子,一走一跛。儿子给他们寄回了女朋友的相片,看到准媳妇花一样的娇美,漂亮,两个老人又高兴,又自惭形秽。

他们害怕媳妇嫌弃他们,他们自己已经先嫌弃自己了。他们多次拒绝媳妇到农村看一看,直到儿子要结婚了。老两口终于熬不住参加了儿子的婚礼,但坚决不让儿子说他们是父母,只说父母年纪大了,没来参加婚礼,他们俩都是亲戚。

儿子拗不过两个老人,就这样做了。聪明的媳妇,还是看出了端倪,那一对残疾人,他们的惶恐、幸福、胆怯、欣慰,都显得与众不同。于是,她偷偷注册了一个QQ号,加了丈夫做朋友,成功的套出了丈夫的秘密。

在某一个晚上,妻子流着眼泪告诉丈夫,我们有一天也会老啊,也会有孩子,也会做父母。你有这么好的父母,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你差点陷我不义啊,我想去看望二老,马上就去,现在买票,明天动身。于是,他们一道回家去看望父母,媳妇的爸爸妈妈喊得最甜。

还有我自己啊,许多往事,像打碎了的陈年的酒,一下子泼散开来。

小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怜惜我的父母。有一天我的姨父,给我们家带来一罐子腐乳,是红颜色的,当时很稀奇的。因为农村只有白色的腐乳。我们后来称红色的腐乳为香腐乳,白色的为臭腐乳。

姨父在外面搞大船,经常跑一些码头,常带回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也没有明确把这些腐乳全给我们家,让我父亲帮他卖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给我们。

母亲不高兴,嫌他们给东西拖泥带水,父亲喜欢小便宜,却答应了,并且自告奋勇要去卖。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村小,不知道几年级了,大概也就是二三年级的样子吧。一天,我们正在上体育课,突然,村子上的一个小伙伴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告诉我,你老爹到学校卖豆乳来了!我吓得魂飞魄散,脑袋一片空白,好久,我才清晰地听见我父亲的大嗓门,卖豆腐乳啊……

那声音,像小锤子一样,砸着我的心,我委屈极了,眼泪不知从哪里来的,疯狂的流,擦也擦不掉,我一溜烟从校园的后门,跑出去,疯狂的跑……

两旁的风呼呼的响……

自然,从那之后,一些坏学生常常模拟我爸爸挑着担子的样子,扯着嗓子喊——卖豆腐乳喽——

童年的那个腐乳成了我的噩梦,为了表达我的伤心,委屈,愤慨,真的,我堵住了巨大的诱惑,没有一个人劝得了我,我没有吃那个红红的东西,尽管我那么想尝一尝。我用我可怜的倔强,表达对父亲的不满。

写到这里,我流下了眼泪,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了,虽然我常常忘记这个事实,以为一回家就能听见父亲的大嗓门。

这样一段生与死的距离,我无法超越。父亲去的时候,我摸过他的骨头,那么的寒冷,像一块石头,如今天气更加冷了,那里,会不会也是寒风吹彻?
 
公众号:王开东
heimawangziwkd
wkd001@126.com
只为苍生说人话,不为君王唱赞歌
但书人间善与恶,哪管湮没与流传
情怀|热血|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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