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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与孙权借荆州析论

 liuhuirong 2016-10-08

一、前言

判断郡守对土地及人民的主权,除了名义形式之外,也应考虑实质控制。以下从孙坚得失长沙开始,讨论传说中的借荆州始末,最后对医圣张机领有长沙太守作出探讨,以史料为标准,从而确定立论。


二、名闻三郡之长沙太守孙坚

孙坚初任郡守始于平定荆南叛乱用人之际,即中平三年。

最初,长沙、武陵、零陵及其他各地叛乱横扫肆虐,地方武力应付乏弱,波及荆州刺史刘度及南郡太守李肃逃亡,苍梧太守张叙及桂阳太守任胤被俘,后来朝廷以十余万大军镇压,规模上与举国鼎沸的黄巾起义毫不逊色。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及零陵人观鹄聚众自称「天平将军」,来势汹汹不乏围攻城邑,朝廷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借重其军事长才用兵,中平五年孙坚平定三郡叛乱。

由于前后叛乱不限于长沙一地,太守虽被约束不得妄出及用兵,但是孙坚正值愤怒爱国青年之际,不惜越境擅兵出击,离开长沙、出军零陵及桂阳,追杀周朝、郭石及苏马,甚至应援到扬州解救宜春。堂堂一个长沙太守,除了坚守本郡长沙外,热血来潮之下举一反三,行有余力挥师零陵郡、桂阳郡甚至长征宜春。当盗贼攻击郡县,孙坚此时作为解放人民的英雄,挺身悍卫家园。(题外话:长沙郡、零陵郡及桂阳郡刚好是后来孙权向刘备所争三郡.

比较有争议时点为孙坚卸职,继任长沙太守为苏,时在初平元年。

按董卓上表袁术为后将军,但袁术避祸离开,袁术另上表孙坚领豫州刺史,下令孙坚攻击董卓。文献明确清晰,本来着无庸议。但若针对史料质疑,以为史书不载孙坚免官长沙太守,即不能承认孙坚卸职,对照史书详载长沙为太守,方才可行:而且借口没有规定豫州刺史不能兼领长沙太守,或者继任长沙太守原属孙坚可控制手下,因此关系应属孙坚利用他人名义拥有,不论谈名义或讲实质,孙坚两面讨好。特别是孙坚率兵北伐时,官位仍为长沙太守,直到偷袭暗杀荆州刺史王叡及诱杀南阳太守张咨,袁术后来上表孙坚领豫州,因此孙坚并非放弃长沙太守的职位而北上。

强调孙坚以豫州刺史兼领长沙太守者,应该为主张者举证,而非若无异议或别人举证不能,即代表假设成立。基本上州牧太守并不兼任,综观两汉三国还没出现过一人同时兼领二地太守或跨州领郡,史无前例可以不作考虑。高层都督各州诸郡是另一回事,底下仍有单独太守、刺史及州牧,就长沙太守立场而言,一但孙坚改领豫州刺史,那怕虚领而非实领,就当时而言,业已丧失长沙太守之职。这种升官易职的手法,通常可以达到夺根拔基的效果。袁术正要崛起,利用孙坚为马前卒而尽收荆州为当务之急,调虎离山是很高明的人事任免,查袁术因此接任南阳太守,因前南阳太守被孙坚所杀,孙坚与袁术有无密谋无史可考,但袁术为此一谋杀事件后,获得利益最大者。本来长沙太守孙坚与南阳太守袁术二人平起平坐,均为荆州郡守,但是孙坚却自愿服从袁术,欲图豫州刺史美梦,出走长沙甚至远离荆州,在刘表与袁术积极介入下,荆州反被二人所瓜分,孙坚只能靠边站。

对于荆州大饼,此时有袁术及刘表存在,逼出孙坚吞出禁脔,势在必行。端视袁术如何差遣孙坚东奔西跑,详对刘表如何引兵抵抗孙坚,孙坚若不死于对战徐荣、吕布等强敌(一败一胜),也会亡于刘表、黄祖之设计圈套(最后被射杀)。为将之道,除了暴河冯虎任勇之际,也应知悉怯弱用智,兵法上的「必死可杀」即列「为将五危」之一,将领若仅怀必死决心,应付硬拼死纒还行,但遇到斗智不斗力者,生死恐怕凶多吉少。

原则上:「任命不表控制。」按李术为庐江太守本为孙策所任命,但是孙权嗣位时李术就反叛不从,逼得孙权要屠城庐江(孙权围城曾出现庐江妇女被逼吞泥丸惨状,庐江是周瑜的家乡。),可见苏代纵使为孙坚私下移交长沙太守,苏代也未必永远臣服孙坚。后来反而刘表威名大作,恩威并施,传檄八郡,平定荆州,和谐社会普遍安定,除了少数选择性被诛杀,不愿合作者,多解印离开,可见真正控制荆州者为刘表,除非长沙太守苏代能忽视荆州刺史刘表。

孙坚北击董卓入洛、东攻周喁战豫州、南侵黄祖攻襄阳,结果下场被射杀身亡,时年初平二年.

从孙坚其子孙策全家北渡长江落脚(至江都),不回老家富春、或留住旧舍曲阿(葬完孙坚后离开)、甚至于移居「所谓被控制」的长沙、或是曾经转战的豫州,而且孙坚部曲属下主力皆为袁术所收,直到后来孙策二度向袁术请求返还孙坚部曲,衬托出孙坚当年四处树敌的结果,使得孙策及孙权兄弟得远离荆州、豫州及扬州而避入徐州。要是长沙太守苏代真的念及昔日孙坚「和平移转政权」恩泽,也不会丢弃孙坚孤儿寡母不顾。话说回来,最稳健的解释应该还是孙坚并无长沙的主权,尤其在孙坚离开长沙之后。各种猜测可能虽皆有机率,但是诸多矛盾互斥,立证每每薄弱,举凡从孙坚已领他职(豫州刺史)、再到新任太守就任(苏代为长沙太守)、还有其子未归投靠(孙策移居江北)──在在显示长沙郡守形势已变。

综上所知,长沙太守易职甚明,前任郡守孙坚并不直接兼任或间接控制。

三、千古谜团借荆州史有明载刘备经略荆南,却无孙权只字词组,也许刘备事宜或有折扣,不过也不能因此转接换人,以为当然孙权取得荆州。


1.斟酌追根究底

话说刘备派兵攻打长沙郡、武陵郡、零陵郡及桂阳郡(合称荆南四郡),结果荆南四郡太守皆降。

刘备不但杀死武陵太守金旋,也新任诸郡太守,如零陵太守郝普、桂阳太守赵云及长沙太守廖立等。敌对的曹操则记载为刘备取得四郡,还有曹操原本派遣刘巴招纳荆南诸郡,但迫于刘备而中道受挫,不得已放弃反使,以及刘备任命孔明督调三郡赋税,位处临烝(地属长沙郡,即后来的衡阳郡。)。但是孙权则无任何用兵荆南的行动,最初,从孙坚开始到孙策跨江及孙权屡侵,被江夏太守黄祖一人力抗孙家父子三代,坚守荆东门户十七年(自初平二年(孙坚战黄祖至建安十三年,黄祖被孙权袭杀,而孙权从此一直到后来仍无法完全掌握江夏郡。)──可见赤壁战前孙权没有机会涉足荆南。而赤壁战后孙权遣将周瑜及程普围攻南郡江陵,没有任何荆南四郡官员投降,或是载明孙权占有或处置荆南四郡的行动。

刘备占荆南在理论能立,即使能破,也是刘备与荆南的关系;而孙权占荆南却不能立,苦于查无记载──与其破论刘备占荆南,不如立论孙权占荆南。

理论上对土地的统治主权为行使武力以统御人民,通常占领土地的手段为通过「击败」原有武力或是「降服」其武力而来,因应原统治者决定所控制武力或战或降而有不同结果。孙策渡江经略江东六郡的建国道路即为攻收以下六郡:

(1)丹扬郡:屡战击败刘繇诸将攻占牛渚、秣陵、海陵、湖孰、江乘,按牛渚及秣陵属丹扬郡。

(2)吴郡:连战得胜严白虎、陈瑀及许贡。

(3)会稽郡:斩杀周昕、击溃王朗、及击溃刘繇取得曲阿。

(4)庐江郡:诈骗刘勋调离武力出城后,孙策与周瑜并肩以二万士兵偷袭拔取空城,再打败刘勋。

(5)豫章郡:遣使虞翻说降,太守华歆献城降伏。

(6)庐陵郡:分割豫章郡为庐陵郡。

合计孙策或逼战或降服取得江东六郡,手段为通过战争手段及外交调略。

另外像是刘璋献降,刘备不必再战三年即能取得益州,张鲁献降而曹操遂有汉中。例外的情况则是长官欲降而下属不肯,或是虽杀其将而其军仍然纷乱,因此就会有张鲁第一次投降而其弟张卫坚守不降,曹操只好用武力击溃张卫,后来张鲁第二次投降则完全降服;后者有张飞虽杀曹豹,却未取得下邳,但曹豹部众坚守下邳外迎吕布而夹击张飞,结果意外还俘虏刘备家属、军资及部曲等。例外的情形可以解释成统治者对武力之控制力不佳,所以张鲁无法约束张卫,或是曹豹的影响力未因将领身亡而丧失等,但「枪杆出政权」之铁律,仍然普遍适用。

刘备征服荆南四郡,正如孙策开拓江东六郡,史料差别在多与少,整体方向仍足左证;相反的,孙权占领荆南却是连承认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查无实据空口无凭,史料差别在有与无,否定刘备并不足以正确孙权。

2.荆州势力三次变化

野史记载孙权借荆州数郡给刘备,语焉不详模糊难定。

(1)建安十四年第一次

南郡攻城结束于建安十四年,既载周瑜「分」南岸地,字面上就是周瑜割土给刘备,也就是周瑜口中:「猥割土地以资业之。」此举并非借荆州。后面文字所接的「从权借荆州数郡」,方沾借荆州涉案嫌疑,但从不知何时在何地发生何人借何郡给何人,究竟何事可资描述,有待商确。

(2)建安十五年第二次

鲁肃劝孙权让刘备「都督」荆州,曹操以为孙权业送土地给刘备,故落笔惊讶。

从都督荆州而掌握土地,基本上可以认定囊括荆州全局,因此所谓孙权所任南郡太守周瑜(及江夏太守程普,理论上应服从于刘备,此为荆州郡守向荆州都督低头。同时这也解释为何周瑜与程普攻下南郡后,不继续北伐荆州,按曹仁本来防守江陵,后来退至樊城,周瑜及程普面对昔日的手下败将,而且又挟赤壁胜战余威,没有理由不继续扩大战果,追击致胜,能打赢第一次为何不能再打第二次。除非赤壁之战及南郡攻防的战果没有想象中伟大,或是曹军战力仍具相当规模,昔日苦战用尽力气,占不了多大便宜。周瑜此时反而提出西侵取蜀计划,打算离开南郡逆长江三峡攻击成都,周瑜原本荆州攻略前途(战赤壁、攻南郡,再来应是北伐襄樊、进逼南阳,以上各地皆在荆州。)从此中断不再发展,最好的理由正是刘备位居周瑜之上,都督荆州诸郡高姿势。

孤军深入,凶多吉少,失败无庸多提,若万一周瑜取蜀顺利,官职可为南郡太守兼蜀都太守,但是中间还有不少诸郡,最好是周瑜都督荆益诸军事,正好与孙权及曹操三足鼎立,但周瑜下场因被猜忌从而限制兼官预期可见。

若是孙权只是单纯出借土地数郡给刘备,对于周瑜不痛不痒,同为荆州郡守,或称之向孙权争宠,意味刘备与周瑜皆为孙权属臣。此时曹操毋须紧张,孙权与刘备不过是狼虎竞食之间的矛盾:此时刘备在孙权底下,正如昔日刘备寄寓刘表,重用则难以制肘,轻任则无所畏惧,因此坐观刘备与孙权拼斗争,或是刘备向周瑜比奸诈──怎知孙权让刘备都督荆州,周瑜因此心慌弃荆取蜀,曹操惊讶孙权资业土地,居然重用起刘备,甚至还能同意驱使周瑜。

(3)建安二十年第三次

建安十九年,刘备取蜀成功,孙权派诸葛瑾求荆州三,刘备推托等攻下凉州再与荆州。

基于此项记载发展出以下推论:「如果当初没有借,为何以后要给?」所以臆度往昔曾有借荆州旧事云云。其实字面上只是刘备承诺给地,原因应另有他故,因为给地并不以借贷为要件。鲁肃还给米送周瑜,但是鲁肃却非曾向周瑜商借,面对这种带了几百人聚众滋事,名求资粮,实为勒索。如果鲁肃不给米的话,周瑜率领几百个人接下来也许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上次偷袭庐江已曾使用兵卒攻击平民),所以鲁肃只好从命,因定侨札之分,这就是鲁肃结识周瑜的经过,交友代价为均分家中米粮(一人分一半)。既然鲁肃给米事件,非为鲁肃曾向周瑜借米,鲁肃主动给米送周瑜无可厚非;怎换了刘备给地,就一定是刘备曾向孙权借地?刘备不能主动送地给孙权吗?

按建安十五年周瑜卒后,孙权派孙瑜欲攻取蜀,刘备反对,江东水军才进入荆东江夏,刘备就备兵江陵、秭归、南郡及孱陵,大战一触即发,孙权不愿两家翻脸,故中止取蜀。刘备当初反对理由正是取蜀有害同盟,孙权相信,结果刘备私下却叛盟袭攻盟友,孙权很生气。因此孙权先遣三郡长吏,又派吕蒙、鲁肃带兵,双方正在爆发战争前夕。因此刘备挟诈表示轻许给地,本可理解,外交辞令总是客气而大方,实际执行则是另一回事。

究其刘备轻允给地,并非肇始从前有借,而是为了以后敷衍孙权。

建安二十年,刘备与孙权两家瓜分荆州,以湘水为界,各得三郡。此与所谓借荆州更无关连,势力范围之划分,丝毫无借贷情事,当然着无庸议。此与最初的建安十四分南岸地相互对应,都是割土分地,并无借贷。中间只有刘备向孙权求督荆州,史书虽不载可否,但从曹操反应得知,孙权「显然」同意刘备出任都督荆州。只是刘备对都督荆州并不满意,南郡太守周瑜毕竟仍是难以控制,后来适逢周瑜卒后,刘备以舍弃已失去的东西为代价,取得对南郡太守的直接控制权。按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皆失,正常的步骤为收复三郡,但是通过谈判,刘备兵不血刃取回零陵郡,又分得南郡;孙权原占领三郡,接受刘备承认长沙及桂阳二郡,另外确认江夏郡归入孙权,可见江夏主权之前应有争议,否则孙权不会在此重要会议重新在约定上提及。

无论如何,双方各退一步,各分三郡,双方可以满意。

3.主张所在,举证必要

至于当初刘备是否得到孙权授权而攻打荆南四郡,应该主张者举证,而非无异议即表赞成通过。

声称「周瑜分兵打下荆南四郡,再委托刘备管理」等,亦是查无实证,主张「反对不能」并不充分,但是「成立不行」目前可确。或者转让移交刘备及签立合同,双方约定将来应还云云,最好是证据到那里就话讲到那里,「有七分证据,不能说八分话」。引进产权观念亦同,像是孙权拥有荆南四郡所有权,后来质借刘备享有使用权,因此孙权可随时要求提前偿还,不须按约届满到期等,如此满纸天花乱坠虽富想象,不如细究词组根据但求治实。或者刘备诣京见孙权为了还武陵,理由是孔明仅督三郡,所以就是在此次会面交还,但是刘备至京口还可以求督荆州、甚至于迎娶孙权之妹,甚至还有其他可能,重点不在别人无法反证「还武陵」,而是应由主张者求证「所发生」。

有空发挥猜测虚幻再多,不如交代来源出处一个,孤例也可以,条件降到最低有没有。

荆州从事廖立在刘备入蜀前担任长沙太守,时间介于建安十四年至建安十六年,前任长沙太守有韩玄,相关人员还有委质的黄忠。建安二十年,吕蒙、吕岱率兵袭击三郡,廖立开门迎降,孙权后以濮阳逸为长沙太守,留镇长沙的人还有吕岱。注意到孙权径置长沙、零陵及桂阳三郡「长吏」,而非三郡「太守」;而吕蒙攻击长沙而太守廖立出降,可见吕蒙用兵长沙前的太守系为廖立;记载孙权任命的长沙太守为濮阳逸,相关的县吏反抗有安成、攸、永新及茶陵四县(皆在长沙郡),也不乏遥相呼应首尾关羽。

可考孙权出兵长沙的记载为此,也就在建安二十年才开始争三郡。赵翼以为有借始有还,不曾拥有必然无所借,只是吴人为美化侵略而声称「借荆州」。这种行为世上常有,孙权不仅光宣称刘备「借」荆州,要是改成孙权「进出」荆南,一点也不奇怪。所谓刘备前借荆州不还,此后可不惜以武力要求还债,就差没拿出双方当初签定的不平等条约,为侵略美化而粉饰漂白。

问题是如果有的话最好,但重点就在举证,当初刘备曾向孙权借荆州吗?应于何时又可借何地呢?

4.其他推论

有史可考为建安二十年吕蒙用兵攻打三郡,此为孙权势力进入荆州之始,建安二十年以前则无孙权控制荆州的相关记载。

刘备方记载与孙权方,双方记载吻合,两家叙述皆符。

至于遥领置官、分郡设郡、出兵驻地等等,都不代表长期统治。先前孙策实占五郡不假,但是孙策至少任命九郡太守,像是遥置江夏太守、零陵太守及桂阳太守,注意到孙策忘了指派长沙太守及武陵太守,综观孙策用兵始终局限于攻打江夏太守黄祖(但黄祖仍存,按黄祖后来死于孙权之手。),还荆东都跨不过去,惶论及荆南四郡。孙权也置官周泰为汉中太守,或者黄盖为武陵太守,情况同前,没有孙权攻占取得汉中或武陵的纪录,仅有对当地任官的指派,这种行为称之「遥领」,专指主权不实辖。建安十五年,孙权「分长沙为汉昌郡」,字义上只有「汉昌」郡而无「长沙」郡,汉昌郡的成员不详,疑似是前长沙郡三县(另加南郡一县)。或者比照后世的「立侨郡县」,因应来降侨人,冠以旧壤郡名,实无领土。孙权才引兵江夏,刘备就备兵预战,在荆州八郡中,江夏位于荆州极东:综观四县幅员,东西颇长,但鲁肃却屯兵陆口,陆口位置亦为四县极东,其中奥妙耐人寻味。鲁肃领兵「住」益阳,文义仅有鲁肃临时带兵到益阳,并没有方向归纳或统治延伸,如果主张「鲁肃西向益阳,即表示鲁肃扫荡陆口到益阳以东」;那孔明北伐街亭,是否又包括征服街亭以南的祁山或武都及阴平两郡;曹操能用兵乌巢,因此可以怀疑乌巢以南的官渡袁绍大军已被曹操歼灭等。战争有所谓「间接路线」,并不是只有硬拼死打的「直接路线」,既无记载鲁肃过关斩将,那鲁肃「到」益阳就只有鲁肃「抵达」益阳的意思,并无鲁肃「剿清战胜」之意。因为同时关羽也「驻兵」益阳,对鲁肃的描述完成可以套用在关羽对益阳的主张。

最有趣的是以刘备打着孙权的旗帜,认为刘备为孙权征服荆南四郡,代理受托而执行,取得所有权应交还原主人孙权,理由则为刘备投奔孙权,寄寓投靠作为手下。其实曹操还高举汉献帝的名义,为汉家平叛安天下,此为典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在名义虽是替人打工,实质上却是自取天下,丞相为天子以臣,名分已定,但是这个丞相可是「乱世之奸雄」。史家在公平描述赤壁、南郡之战时,往往以刘备与孙权联军抵抗曹操,不论刘备方记载、孙权方叙事,曹操方纪实,皆有刘备与孙权两家影子,或者刘备与孙权在此战之后与曹操三足鼎立等。若是只以为周瑜一人对抗曹操大军,那就有意虚伪或隐匿刘备参战的事实。曹操名义上能为汉献帝打仗,但汉献帝实际寸土未得;刘备若为孙权名义攻战,亦可比照曹操办理。

至于刘备是不是孙权手下,关系尚有疑问;但曹操本为天子底下的汉臣,所得应属汉献帝那又如何?

孙权取荆经过,源自建安二十年,吕蒙攻击长沙郡、接受长沙太守廖立投降,建安二十年,孙权与刘备约定以湘水为界,确认长沙郡改属孙权;正如昔日刘备收荆始于建安十四年,征伐长沙、武陵、零陵及桂阳四郡──实际出兵方始有权主张取得,口中臆度难以求证质借情事。

四、长沙太守张机质疑

名闻遐迩的医圣张机,字仲景,着有《伤寒杂病论》及《金匮玉函要略》等,后世流传有「张长沙」之名,仍据张机在汉末当过长沙太守,但事多诸疑。

按张机出生于南阳,就算长期在长沙为官,就籍贯作为出身习惯,也应改为「张南阳」,而非「张长沙」。反过来举例前置籍贯,虽可自诩「南阳张机」,但难自谓「长沙张机」,毕竟仕宦可换数处,籍贯却只有一个。从最早史料在北宋林亿称张机为长沙太守时,提到《汉书》无传,其实应为《后汉书》无传,按《汉书》为班固所著,《后汉书》则为范晔所著,前者谈西汉(前汉),后者讲东汉(后汉),而张机在《伤寒杂病论》自序:「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显然张机应是东汉人,建安,是汉献帝的年号。

也有某些专家以为字可同义,像是「机」同「羡」等,所以张机就是张羡,只是翻遍字典或辞书,并不支持「机」、「羡」两字相通。退而求其次,清朝孙鼎宜以训诂推敲,认为「机」不切「景」,但是「羡」与「景」同训,张机不字仲景,张羡才字仲景,所谓「张机」应为「张羡」,方符「仲景」之字。不过名与字除了可「同义相协」,名与字相同解释,如周瑜,字公瑾;曹操,字孟德。也可「反义相对」,名与字意思相反:像韩愈,字退之;朱熹,字符晦。而且还有名与字不相干,例如当世三司马(司马炎,字安世;司马昭,字子尚;司马师,字子元),有谁能解释三司马的名与字有何关系?苏轼就批评王安石强解《字说》,若竹鞭马成「笃」,以竹鞭犬,有何可「笑」?

建安三年,长沙太守张羡背叛荆州刺史刘表,举凡长沙郡、零陵郡及桂阳郡,刘表发动连年战争围攻,在建安五年平定。典型的军阀割据被镇压平叛,地方回归中央。

著名的医圣张机以其宗族在建安年间死亡三分之二、罹患伤寒十居其七,故「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为了亲人遭受疾病,发愤图强研究病因以求医道,故作《伤寒杂病论》。但是长沙太守张羡却拥兵自重,不惜生灵涂炭发动战争,此与经世济民救人救命的民族英雄,岂能同格而语。战争必会死伤,杀人盈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狂风暴雨之后,动辄寸草不留,士兵只会愈来愈少;医道救人,解疾疗伤以养生延寿,拯救苍生,欣欣向荣,人民只会愈来愈多。

张机一手针炙、张羡一手屠刀;医生一边救人、军阀一边杀人;此为执业行医、彼唯拥兵叛变。

一九八一年,南阳考古出土「咸和五年」之墓碑,题名:「汉长沙太守医圣张仲景之墓」。因此南阳有幸埋张机,但张羡既病死在长沙,其尸便难以经过刘表所治荆州,北运至南阳。再查长沙前后局势,从长沙蛮作乱的长沙太守杭徐及度尚相继征战,到孙坚接任长沙太守攻讨长沙贼区星,刘表时期则对长沙太守张羡、张怿多所用兵,除了前后任长沙太守为苏代、廖立之外,再来就是孙权用兵长沙,足见长沙此郡刀光剑影,战事连连。综观历任长沙太守杭徐、度尚、孙坚、张羡及张怿等,个个悉为擅兵作战的武将。但张机闻名的是医术,不是用兵。单就史料「长沙太守张机」就开始无限想象,不如也浏览张机救人志向或详长沙前后战事,据说可能是来自唐朝的史料,又何能左证论及三国呢?据说「冬至不吃饺子,会冻掉耳朵。」内容真假永远是其次,来源理由应该摆第一,平平同样一句话,效果不同看对象。与其断篇残简中捕风捉影,不如衅底详察其生平意旨,救人与杀人毕竟两世界。

检诸正史《后汉书》、《三国志》及《晋书》或是相关史书如《襄阳记》、《江表传》等,几无史料支持长沙太守即张机。

五、结论

过多的引伸联想再多,终究是无根浮萍,还不如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有多少根据,谈多少推论。

原本按时间排列,应是优先得失长沙论孙坚、其次辨疑长沙太守谈张机、最后才是讨论借荆州之刘备及孙权。但贯以立论求根之精神,本质源头更优先于字面牵连,故篇幅调整以张机行医压轴,析论其有别于太守用兵理念,呼应最前面的孙坚善战。

指明「张机即张羡」,从训诂咬文嚼字。但是从实质研析更胜于皓首穷经,张机本强行医,将其与长沙太守送作堆,毋宁对专业的污辱,因为救人不必出高官,为官不仁并不少见,与其将长沙太守冠戴张机,以为多添荣耀,其实适得其反;不如仔细品尝其《伤寒杂病论》,此是张机毕生结晶,亦为医生本色。简言之张机为长沙太守之事,最致命的要求仍是史无记载。

声言「没有辞职就没有卸任」,以为史书不记即表孙坚永保长沙太守,袁术视孙坚当手下,但孙策却以为孙坚只不过与袁术「联盟」,再多的「任官即控制」、「表职为隶属」或「吩咐属派令」等,不如仔细观察其关系:按南阳郡太守袁术与长沙郡太守孙坚,本来即同为荆州各郡守;袁术虽表孙坚为豫州太守,但董卓还表袁术为后将军(附带一提,刘备虽表孙权领徐州牧,孙权也表刘备为荆州牧,两人谁为上司或下属,还真看不出来。),袁术既不为董卓属下,但孙坚自甘为袁术手下?以孙坚名扬长沙、零陵及桂阳三郡、斩杀南阳太守及勾结江夏太守刘祥及武陵太守曹寅,荆州统辖八郡之中,已有六郡偏向孙坚,但是孙坚却毅然放弃荆州攻略──争议孙坚失长沙太守其实有点见树不见林,因查孙坚本对荆州怀有昭然野心,但被袁术或许在所谓的「任官」、「表职」及「吩咐」下瓦解。孙坚任职长沙太守事已明确,只是后来被袁术迷惑权术而丧官,令人不禁感叹:「刀在笔的面前,必须低头。」

提倡「刘备愿给荆州就是当初有借」,推衍愿给必在曾借之后。既然无法交代孙权得占荆州来源,何来后来如何运用,否定刘备得荆州再多,也无法因此得证孙权占得荆州。孙权对荆南的攻略在刘备征伐荆南之后,别无更早的记录,强调字面微言大义犹如关门格物致知,引申再多皆非本义;不如放眼前后事件,前因后果或许透露出更多。

「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被怀疑伪作的最大理由为查无实据,相关出处不但正史不载,《诸葛亮集》也未收。至于读表不流泪不忠,或是对字里行间再作推敲为其次,举凡孙坚失太守、张机任太守及孙权借荆州等,来源若能经得起查证,此方为立论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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