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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拓芜的乡愁
文/ 叶彩霞 吴小元
张拓芜，
1928生，泾县丁家桥后山人，散文家、诗人，笔名沈甸、左残、沈犁、屯垦。自幼家贫，当过学徒，后参加国民党军队，随军去台湾，军旅生涯21年。1973年退役后，中风致残，但残而弥坚，先后发表散文集《坐对一山是乡愁》、《代马输卒手记》系列，其中《代马输卒手记》获文复会散文金笔奖。
张拓芜的散文文字质朴，情感真挚，被称为大兵文学的经典之作。他是军人，参加了前线的战事，用笔描绘了因战争造成的国家人民的苦难，但同时他的作品还有很大一部分表达了对故乡的思念，这些作品的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乡愁。
在张拓芜的散文中，细细地描述了家乡土地、河川、山岭、气候、特产等各方面的情形，强调了地理环境与人们之间的情感关系。张先生台湾的家中有一副黄山的画，黄山离他的家有300多里，他从未见过黄山的一草一木，但是他拿来与泾县自家后门边河对岸的四顾山相比，他认为，天下没有哪一座山能与这“最熟悉、最亲切的家山”相比，这种对家乡的爱，似乎到了不近情理的地步。因为没有四顾山的画，他只得把黄山故作四顾，“暂把黄山借来一用”，以养乡愁。“黄山虽好，毕竟不是我泾县后山人的。四顾山也有黄山的不及之处，比如朴拙，野趣、憨土之气等等，村姑自有村姑的自然美。”他写自己的家乡：“我家有十几亩水田，八九亩旱地，还有两座山，山上全是杉木，普通都是两人合抱那么粗。可是在我家乡，连桧木也砍来搭茅房，杉木更贱的很，家家只嫌它是累赘，从没人拿它当作财富。如果把那两座山搬到台湾来，今天的我可以和王永庆先生平起平坐了。”
张拓芜写自己的家境，在祖父这辈还算不错，因为祖父经营油坊，还当过宣城油坊同业公会理事长，但是因为战争造成了家道中落：“民国二十六年，日本鬼子十几架飞机连番轰炸芜湖、宣城，宏泰油坊夷成一堆瓦砾，最伤心的是收来的原料都没给钱，而原料又全在炸弹下化为灰烬。商人要讲信用，只有回家卖掉所有的田地还债（只有那两座山卖不掉），我家便从此开始式微下去，所以我的童年并不快乐。”在《养蚕绩麻纺绵花》一文中，写母亲的辛苦劳作：“小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当我一觉醒来，母亲的纺车仍在吚呀吚呀地低声呻吟；不到自鸣钟敲十二下，他们绝不会放弃手中的活。”写贫穷日子里的温暖：“我小时候穿的衣服，不但是我母亲亲自缝的，而且布也是她老人家亲手织的。布本是白的，为了孩子们容易弄脏，用稻草灰把她染成灰的，或到山上砍一捆不知名的藤，染成青的，那种布料当然很粗糙，穿新的尤其不舒服，但经洗过几次之后，你想脱也不愿脱下来了，越旧的棉布衣服，穿在身上越感到服帖舒适。”
张拓芜在《任他荒芜的杉木林》中提到故乡的黄鳝是“黄鳝不上寸，贱得无人问”，在《佐茶的鱼》中说“自小跟祖父学会、著饮早茶，只学会了吃桂花酥糖，饮茶则如牛饮，不辨其味，”并且将它与台湾的桂花酥糖作一个比较：“台北衡阳路采芝斋和成都路的老天禄，都卖桂花酥糖，假装的很精美，但吃后粘牙。”
张拓芜还写家乡的皮油、青油、木子炭，桐油、半夏、棉子油，写了养蚕、绩麻、纺麻花，写了宣纸、香菜和琴鱼，写家乡盐的金贵，“家家的盐罐子都刮的光亮亮闪晶晶得象大庙顶上的琉璃瓦，”写家乡到腊月做豆腐做糖，这种酸酸甜甜的回忆让人感到亲切的同时鼻子发酸。
张拓芜的家乡在过年节时是舞狮龙灯的，他也写出来与台湾的作比：“论场面和盛况都是无话可说，可是笔者总觉得无论比赛性和娱乐性都不如我乡的龙，论气派和大小，则此地的龙都不足以相提并论。想起故乡春节舞龙的盛况，却是历久弥新，永志难忘。”“舞龙是在正月元宵节一直舞到二月初二才停（俗称龙抬头，亦是土地公公的生日）。附近村庄都要去游一游，甲村的龙队，乙村要具文恭邀，红，帖上端端正正地写上：恭请贵村神龙巡游敝村。甲村若接纳邀请，亦需具回帖：谨订*月*日龙游贵地。到时乙村就张灯结彩，大摆香案迎接。”一直到现在，在正月里，丁家桥的龙灯都要在泾县城里游行一番。家乡当有喜庆之事时，喜欢请京班来唱戏，看戏、赌博、吃小吃，这些都成了村民难得也最普遍的生活乐趣。
家乡还有他喜欢的莲子表妹，张先生因为辗转收到对方寄来的两双布鞋而放声大哭。
乡愁就在他文章的边边拐拐密密匝匝地布满着。魂牵梦绕的故乡，在他总是挥之不去，无法释怀，人情、物事、风俗，谈的是家乡事，骨子里是乡思。这种质朴自然、细节丰盈的情感纹理，深深烙刻在他岁月的印痕中，融化在他的血液里。一路的比较，一路的不如意。可惜，家乡关山阻隔，张先生至其终老终究还是没能买棹还乡、圆其家园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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