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梦》的单位文化特质
中国一直是家国一体的礼乐传统。“单位”是中国特色的文化符号现象。凡编制体制内的工作人员都生活在单位中。没有生活资源，一切靠工资奖金生活，受领导的支配。记得刘震云的小说《单位》和《一地鸡毛》都是讲单位生活的。《红楼梦》是贵族大家，但其细胞无一不具有单位的特质。这部小说将儒家文化中的等级符号发挥到极致。表面温柔儒雅其实内在是等级森严，勾心斗角，风刀霜剑。与甄嬛的后宫及其相似。贾母是这个单位的最大家长，如同今天一个单位的某正的长官或书记。王熙凤是单位的行政大佬，以“月钱”的发放来管理和控制一个单位的每一个职工。她的角色类似今天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他是大家长信得过的红人。邢夫人和王夫人这个等级类似今天的单位里的副的长官或副书记。他们都有分管工作。王夫人当然权力最大，他的下面是执行主任王熙凤。《红楼梦》单位中有正式编制的家生的丫头，他们的档案（奴契）贾府，世代为奴。有招聘合同工的丫头（从外面引进的人才）。有体制外的人，也有下海经商的，如薛蟠这个皇商。贾府中各个主子的配房的，都是主人的心腹，像凤姐的配房林之孝家的。这些配房与今天领导上任自己的带的秘书或自己培养的人是差不的。单位里的闲人贾宝玉生活富裕，闲来无事。很像如今单位中那些背景雄厚的人。支配单位中人的是月钱——类似今天的工资奖金，也就是控制人的生活资源。 月钱也称“月例”。它是单位里的工资。它是按照尊卑等级分配。多给那个月钱，就如恩赐。如金钏死后给其妹玉釧儿。正经主子都有分例。像王夫人这种正妻夫人，月钱是二十两银子。贾母这个老佛爷是二十两。但因为她的尊贵地位，身边的丫鬟所得较多。此外就是那些半个主子的姨娘。贾府中定例是“二两”。与正室比，妾的钱少得可怜。庶出的子女每人也是“二两”。而正室的就很多。如李纨的儿子贾兰就每月有十两银子。和“老太太，太太”平等。被使唤的有面子的大丫头月钱，主要根据主子的尊卑来分配。如地位最高的贾母的八个大丫头。每人一般“一两”。算是最高等级了。次级的像宝玉身边宠信的晴雯、麝月等是月钱一吊。佳蕙等小丫头就降为月钱五百。贾府中也有体制外的人，那就是薛姨妈。薛家是四大家族之一，财力雄厚，虽住贾府分的房子，但一切日用开销，皆自己出，所以她是贾府中唯一不受月钱管辖之人，固能自由潇洒。 凤姐之所以有权势，就因为他控制着月钱的发放。掌控者又常凭主子的好恶亲疏为之。她讨厌赵姨娘母子，就暗扣她的月钱。赵姨娘向王夫人告状。她就骗王夫人，说得冠冕堂皇的。下来就毒骂之。声称今后倒要干‘克毒事”。今天各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像凤姐的其实很多。大家都是又怕又恨。正因为这种等级分明的恩赐，贾府中丫鬟也因为月钱的多少，分成三六九等。像宝玉这些小主子月钱是多少，小说中没有明言。但四十五回，凤姐说了李纨每月是“十两银子，并我们多两倍”。以此而言，宝玉、黛玉和贾府四个小姐大概最少都是6两银子以上。也许还要根据丫鬟的多少增加数量。宝玉肯定在这个之上，因为他是贾母的心肝宝贝。黛玉也不会少，风姐对她一直都比较好。
贾府这个单位的等级制度和工资基本对等： 老太太 太太——二十两 月钱 王熙凤 十两 李纨 十两 贾兰 十两 宝玉、黛玉 六两以上 贾府四个小姐 二两 姨娘 二两 丫头 一吊钱 赵姨娘的被减半 每人半吊钱 贾环 老太太的丫头 一两 大丫头 一吊 小丫头 半吊 五百钱 偷油脂粉钱 二两 薛姨妈等 体制外人 贾府中人的工资奖金发放并非完全固定的，它的增减，王熙凤是看领导的好恶决定。如袭人进谗后，主管领导王夫人喜欢。就拿出自己的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她。这个数目比姨娘们还多。贾府上下的吃喝玩乐都靠这个“月钱”。谁掌控它，谁就是贾府的权势者。谁受到月钱的支配，谁就是真正的奴才。在单位过日子仰靠工资，工资的多少决定一个人的地位。贾母月钱最多，当然地位最高。赵姨娘这样的可怜人只有二两月钱，还经常被王熙凤克扣。 等级制度森严的文化导致单位的每个人也是扭曲的。丫头们得家长一点赏赐，就感觉很给脸。晴雯经常感觉自己像个主子小姐，也打骂更小的丫头。动辄说要撵她们出去。但最后自己却被驱逐出大观园。袭人就是今天单位中经常见到的那种当陌生人，背后是鬼的角色。暗中在领导面前出卖他人向上爬。林黛玉唱“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好像夸张了，毕竟她是个小姐。不过单位的日子确实不容易。紧跟领导，会经常在领导头头面前溜须拍马讨好的日子好过，就像《红楼梦》里的红人王熙凤。老祖宗走到那里，几乎她就在那里，一切以老祖宗的好恶为准。贾母喜欢刘姥姥，她就留下他玩几天，供贾母取乐。要上位就得耍脑筋。晴雯也想爬上主子的位置，但性情太直，锋芒毕露，还当王夫人的面骂小丫鬟，拿针椎小丫鬟。所以被副书记王夫人赶出了大观园。袭人就聪明阴柔。他先和领导的贾母最喜欢的贾宝玉有染，然后又在主管副书记王夫人面前献媚献策，遂被王熙凤代表的组织内定为宝玉的通房丫头。所以在单位里性格不能耿直，否则遭殃。林黛玉是单位里有傲骨的知识分子。王熙凤对待她是怀柔政策。但黛玉常常不领情，不愿意当御用，固后来老佛爷贾母也不高兴了，黛玉最后的命运只能是悲剧的。自古中国的士都必须依附权势，黛玉要“孤标傲世”，当然为世不容。单位中像迎春是个呆人，老实人，惜春是个无情的怪人，赵姨娘的逆反心理等都是单位这种体制扭曲的结果。 《红楼梦》曲子有“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预示了这种单位文化最后的覆灭。不过，“专制永在，昭苏非易”，这也许只能在梦中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