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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世绘】来天津不听河北梆子等于白来

 汐钰文艺范 2016-10-15



阎建国(左二)指导学生


和许多老人一样,退休后,阎建国经常到公园遛弯儿。作为曲艺之乡,天津的公园无论大小,总能在其中遇到几处拉琴唱曲的地方。三五戏迷聚到一起,唱戏听曲,彰显着这座城市最具特色的曲艺气质。公园逛多了,阎建国发现了一个现象——几十年前,他刚到天津时,在公园里听到的都是人们在唱河北梆子,而如今,京剧、评剧、越剧、黄梅戏都有人唱,可河北梆子的声音在公园里渐渐少有听闻,这种情况让阎建国寝食难安。


作为著名的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银派传承人、首获文华奖的天津演员,年近八旬的阎建国说,河北梆子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今最让他放不下的是这门艺术的生存和发展。他希望在今天依然能看到几十年前所经历的那些场景——上世纪50年代,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小百花剧团招考,前来报考的学员“人山人海”。小百花剧团走遍大江南北,唱遍全国各地,到处受欢迎。那时在售票处门口,成百上千的观众在买票,还有警察帮助维持秩序:“排队买票,排队……”



非遗小档案

河北梆子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讲述人

著名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银派传承人阎建国




《打金枝》(阎建国饰唐王)


抱着一个铺盖卷儿来到天津的阎建国,最初在一个名叫复兴剧团的戏班里跑龙套。他的母亲在鲁藜家做保姆,而那时鲁藜在市文联任职,于是给阎建国指了一条路



阎建国当年是抱着个铺盖卷儿从河北省沧县老家来到天津的。比京剧形成还早的河北梆子,由流入河北的山陕梆子蜕变而成,最初流行于河北、天津等北方地区。在阎建国的家乡沧县阎村,河北梆子是那里的家乡戏,人人都会唱几句。农民平时干活,晚上回家扛着锄头都会边走边唱。阎建国从小就喜欢听梆子戏。


那时放学后,他和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听大人们唱,还跟着学。他有一副好嗓子,在学校里,有活动时就会去表演。晚上在家,梆子一敲,阎建国的声音老远都能听见,当时他在方圆几里内有些小名气。“上阎村,听戏去,那有个小胡生。”邻村的老乡经常这么说,在那里老生不叫老生,叫胡生,指戴胡子的。


那时在阎村,有个村民组织起来教村里孩子学梆子戏的组织——子弟会,这个民间文化组织是阎建国学习河北梆子的开始。十二三岁时,在子弟会学习了几年后,阎建国打算去河北梆子更盛行的城市——天津。


抱着一个铺盖卷儿来到天津的阎建国,最初在一个名叫复兴剧团的戏班里跑龙套。那时天津已经有了专业的河北梆子剧团,阎建国初出茅庐,只能在民间剧团里演帽儿戏,“多亏了鲁藜先生在这时给我指了一条路。”


阎建国说的鲁藜,是天津鼎鼎大名的诗人。那时鲁藜在市文联任职,阎建国的母亲在他家做保姆。阎建国去看母亲,和鲁藜常有接触。鲁藜知道阎建国会演戏,就说:“你现在在这个团,可不如参加国营剧院啊!”他说的这个国营剧院就是当时天津唯一的“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他说:“你不如到这个剧院,这个剧院很好,院长是言凤楼,你要去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第二天,阎建国就去了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考试,被录取进了少年训练队。




《丹青怨》(阎建国饰李源)



在少年训练队,阎建国先后拜名家银达子、季金亭、盖七省(魏书林)为师,和这些老师的交往影响了他的一生


进了少年训练队,阎建国感觉走进了艺术殿堂,一开始就有十分正规的教学方法,有文化课、戏剧课、音乐课、基功、唱功、毯子功等。阎建国练功十分辛苦,早晨五点多就到河边去喊嗓。刚考进少年训练队的时候,不管住只管吃,阎建国就住在北门西亲戚家,没钱坐车,得来回走。阎建国早起出发去喊嗓时,天还黑蒙蒙的,困得睁不开眼,怎么办呢?他就看准前面一个目标,闭着眼走,走一段再睁眼。有时候走着走着走斜了,“咣”的一声,撞电线杆子上,撞了一个大包。


在少年训练队,阎建国先后拜名家银达子、季金亭、盖七省(魏书林)为师,和这些老师的交往影响了他的一生。回想起自己的老师、天津最负盛名的河北梆子老生演员银达子,阎建国还是会落泪——这是他一生中最为感激的老师。银达子总会在后台为他说戏。银达子采用的方法是口传心授,他拿着阎建国的手,有时用吃饭的筷子敲,有时用手拍,打着板,一手一眼地教,哪里是重音,阎建国从手上就能感觉到,有时拍得他的手都发红。


阎建国永远记得这样一个画面。隆冬时节,他跟银达子老师坐马车下乡演出。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师徒二人在马车上说戏,银达子怕阎建国冷,把盖在自己腿上的棉衣给阎建国盖上,大片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渐渐融化……


1958年少年训练队全体毕业,都到了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少年训练队转为河北梆子小百花剧团,同时又吸收了一些戏校河北梆子班的毕业生,小百花剧团创作和表演了一大批优秀的河北梆子剧目。那时,外地人出差到天津,都会说没吃上狗不理包子,没看到小百花剧团的演出,等于白来一趟。



《袁凯装疯》(阎建国饰袁凯)



最近这些年,阎建国一直致力于河北梆子的革新,争取年轻的观众,只要一有空,他就和同为河北梆子演员的老伴杨淑芳琢磨这事


在河北梆子演员里,阎建国的绝活是翎子、翅子、髯口、甩发、水袖儿、马鞭儿……这些练好不易,要下苦功夫。


为了练好这些功夫,阎建国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在少年训练队排练《狄青借衣》,要练就甩发的特技。甩发必须练到十拿九稳,想多大圈儿就是多大圈儿,因为舞台的大小不同。老师要求严格,给阎建国设定了一个很小的空间,一张桌子,让他围着甩,还要一会儿左甩,一会儿右甩,而且要跟着节奏甩,对速度也有要求,还要根据剧情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坐在台上甩,有时跪在台上甩,有时还得躺着甩。阎建国说他有时训练结束根本就站不住,眼前一黑就趴下了。“练甩发练得脖子都肿了、僵了,衣服脱下来一拧,水‘哗哗’的。不过,我今年快八十岁了,脖子依然十分灵活,没有颈椎的毛病,这倒是练甩发的一大收益。”


1994年,阎建国的《袁凯装疯》获得文华奖,实现了天津在这个奖项上零的突破。《袁凯装疯》说的是朱元璋晚年为保证儿子坐稳龙椅,借故诛杀功臣,御史袁凯装疯反谏,忍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最终保全了许多大臣。在这出戏里,阎建国不仅发挥了唱、念、做、舞的技巧,还把水袖儿、甩发、髯口、翎子、翅子等绝活儿全都使了出来。该剧不仅红于津门,也火于外地,这个戏的排练同时让阎建国一度沉浸于角色之中不能自拔。他的老伴说:“那一阶段,他早晨起来,穿上衣服、擦把脸,推门就走,水都不知道喝,早点也不知道吃。那时他眼睛一阵一阵发直,挺吓人的。我就说,我看袁凯没疯你倒快疯了。”


最近这些年,阎建国一直致力于河北梆子的革新,争取年轻的观众。“河北梆子产生的年代正是河北省苦难的年代,所以逃荒要饭的戏特别多,动不动就悲呀惨呀高喊嘶叫。现在为什么越剧、黄梅戏受欢迎?因为唱起来很美呀,现在的观众都在追求一种美、一种情趣,需要一种幸福、和谐的生活和艺术。”时代变了,艺术形式多了,戏曲必须适应这个变化,至于怎样解决这些问题,阎建国说他也在摸索。现在,只要一有空,他就和同为河北梆子演员的老伴杨淑芳琢磨这事,有时跟其他老演员凑一块也会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但愿能琢磨出一把顶用的斧子。”


本报记者 苏莉鹏

照片由阎建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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