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个终究没能等到的人。

       

《小小》——容祖儿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听完这首歌，今天二胡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有次过年回老家，正好赶上了元宵灯会，我撺掇着家里两个老人也出门去凑个热闹。外婆本来是不肯的，但耐不住我和外公的耍赖还是去了。小县城的石板路上人潮拥挤，各家各户的门楣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大红灯笼，热闹非凡。走到一半，外公就被乡邻们叫去猜灯谜，便只有我陪着外婆慢慢地逛着灯会。

好多年轻情侣们在那天放河灯，对着那摇曳的烛光许下自己的心愿，求的大多是与身畔之人白头偕老。如墨的夜空里孔明灯替代了明星，而小河中摇摇晃晃地纸船好似彩带，空气里尽是美好的期盼。外婆看看天上的灯、河里的船，眼神变得越来越深远，好像被带回了某段尘封了很久的岁月。我一时兴起，便要她给我讲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外公是怎么把她娶回了家。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缓缓开口却说了一句：过了今天，年就过了一半，明天很多人又要分离了吧。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细莲那时还是个少女，年方十六，有江南女子的眉清目秀，也不失农家姑娘的那份英气，着实长得可爱。农村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时的她早就走出了学堂，在家里帮着父母务农，也照顾弟弟妹妹。她每天都要去后山砍草喂鱼，而陪她同去的是个同乡的少年。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念书，又一同辍学、各自帮家里干活。少年每天陪着细莲上山砍草，再帮她把一捆捆的草背回鱼塘，日复一日。农村的孩子天真，年纪小的两个人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好像每天都出现在对方面前，说几句话、一起走一段路就足够了。

少年喜欢等漫山的艳山红都开遍的时候，折几朵最好看的给细莲当礼物；或者在荷花谢了之后给她摘莲子，顶着片大荷叶看细莲一颗一颗地剥莲子，却把剥好的莲子留给他和弟弟妹妹吃；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收割水稻，两个大孩子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田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被大人训斥几句不懂事。天气变冷了，少年把自己的红薯带给细莲，两个人对着刚烤好的红薯吹气，火光映红了细莲通红的脸颊。两个人就这样无忧无虑的一起长大，朴素的生活因为对方的出现让每一天都有了新的期待。这大概就是最单纯的情愫，可是谁也没有勇气说个“爱”字。那个年代，说喜欢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

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 在说离分

转眼，少年和细莲都到了成年的年纪，也开始注意到旁人目光里打趣的意味了。细莲的心里有个大胆的念头像是藤蔓般疯狂滋长。她憧憬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在锣鼓声中被抬进少年的家门，而当他掀开喜气洋洋的红盖头时，会看到一个最美的自己。每当发呆想到这些，她又羞又气，正是那句“少女情怀总是诗”。

有一天，少年匆匆跑到细莲家，说他要走了。原来是村上几个长辈要带一批年轻人到大城市去打工，少年想借这个机会出去闯荡，希望能打拼一番自己的事业。细莲一直都知道他是个上进的少年，清贫的农村怎么能困住眼前这个壮志凌云的年轻人。看着少年脸上的热枕与坚定，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少年也看着对面的女孩，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一脸憋得通红。到最后，还是细莲说了句：路上要平安，照顾好身体。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很长一段时间，细莲的脑海是都是少年转身离去时留下的那个身形单薄却脚步坚定的背影。细莲一直都明白，少年最后没说出口的话是希望自己等他，等他回来娶她。虽然那句简单的承诺从未说出口，但细莲依旧心甘情愿等了下去。这一等，就是六年，细莲一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带着笑容生活。可是只有月亮知道，她在无数个夜晚对着空气许愿，希望远方的少年一切都好。在无数个抵不住思念的时候偷偷擦泪，想质问少年怎么还不回来。日子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过去了，少年还是没有回来。

五十年前的农村，二十四岁的细莲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家里的门槛都被前来说亲的媒婆踩低了一截，后来细莲在父母的钦点下嫁了一个隔壁村子的老实本分的年轻人，虽然家境普通，但人善良正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成亲前一天，少女在后山独坐了一天，从前常常用来打盹的桃树依旧一树繁花，只是从前那个唱歌的少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

守着小小的永恒

细莲是外婆的名字，那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就是外公。两人结婚五十年日子过得简单快乐，外婆总是嫌弃外公做烂好人、闹闹小脾气，每次都是外公笑着输给外婆。我曾经以为，他们两人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相守白头。直到听完外婆的故事，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和爱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看着外公过来牵着外婆一起往家的方向走，两个人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里有点模糊，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两位老人也许一辈子也没谈论过什么是爱情，粗茶淡饭的生活让两人成为对方心里最亲密、最安定的因素。而曾经那个唇红齿白、鲜衣怒马的少年，成了少女心里最甜美的回忆。

多少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个终究没能等到的人。时间久了，他就变成了心上的一颗朱砂。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被留下的那一个依旧会遇到一个愿意陪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的人，这种细水流长的爱情也许才是命运最好的安排。缘分，是个可念不可说的东西。我们曾经以为的一生一世不过是年少时的呓语，但每个人都值得拥有一个美满的结局。生活不是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等来称心如意的结果，但请相信生命中总有惊喜在不远处等着你。而那些带有遗憾的回忆，就交给时间保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