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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个星期，娱乐圈里又发生大事。 张靓颖母亲公开反对女儿婚事，新闻报道同样铺天盖地，有知情人爆料各种“证据”，有律师分析财产保全，有网友苦口婆心地劝“听妈妈的话”…… 内情扑朔迷离，事实难以厘清，然而，在离婚率不断攀升，婚姻危机愈演愈烈的当下，张靓颖事件却成为一个绝佳的社会学分析样本。 今天，潇湘晨报“悦读”专栏不聊八卦，也不揣度“真相”。我们邀请著名社会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李银河和上海社会科学院家庭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中国家庭研究》编辑部主任薛亚利，从确切的现象和事实开始，从社会学角度“解读”张靓颖事件。 为何婚姻关系危机总绕不开财产纠纷?把财产全部交给另一方来平衡两性关系足够理性么?当另一半出轨，为何女性总比男性被骂得更惨? 为何婚姻关系危机总绕不开财产纠纷? ○李银河：先有了财产，才有了财产纠纷○薛亚利：房产成为财富的一大来源，利益成为很大的诱因 在张靓颖和冯轲及王宝强与马蓉这两大事件中，经济纠纷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 前者指责男方转移财产，后者指责女方转移财产。在实际生活中，大部分夫妻之间的矛盾似乎也绕不开经济问题，为什么? 李银河：先有了财产，才有了财产纠纷。以前，50后、60后的夫妻，一般财产都是不分家的，大家都是把工资搁在一个户头上，或者放在家里的抽屉里。过去两个大学生每个月每人几十块钱，搁在一块儿也不会出现转移，因为每个月都会花光。现在情况不同了，大家有财产，甚至动辄上亿，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有调查表明，在温饱线下时，物质条件好坏跟快乐幸福是有相关的，因为吃不饱饭，经济条件越好越快乐，而一旦过了温饱线，一对夫妇的经济条件和快乐程度就没有关系了。 薛亚利：中国自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了住房改革，房产逐渐成为家庭大宗财富的来源。而在计划经济时代，大家工资差不多，财富悬殊不大。但现在不一样了，所谓的有车有房，但可以造就非常大的差别，房子是在市中心还是郊区，是学区房还是普通房，车子是一般车子还是高档车，是国产车还是进口车?这些会让家庭处在不同的财富阶层上。 富裕家庭在面临新的家庭成员加入的时候，不管是娶妻还是嫁女儿，财富都是很大的问题。财富越少，利益问题会简单一些。而如一些有企业的大家族，也就是常说的那种家族企业，一旦婚变，财产问题会非常棘手。财富的积累和传递办法往往需要较长时间的摸索和积累，草根成长的明星如王宝强没有处理大宗财富的能力和经验，他们迅速积累起来的大宗财富，就可能演变为破坏家庭关系的不利因素，巨大的利益无疑是一种诱因，考验家庭成员之间的信任和合作，利益问题会与其他的家庭矛盾纠结在一起，促使婚变。 将财产全部交给对方实现男女恋爱平衡，这样理性么? ○薛亚利：处理两性关系基本的原则：平等、尊重、交换○李银河：这种做法是否可取，完全因人而异 2003年，张靓颖19岁，在成都一家音乐房子做驻唱歌手认识了冯轲。 张靓颖出名后，张靓颖母亲抨击冯轲的一大核心问题是：冯轲“掌控靓颖的财产”。 在10月11日生日当天，张靓颖在直播视频中进行了解释，“我一夜成名，大家只看到张靓颖一下红了，但作为我，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艺人，另一方面我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的感情关系如何维护，我把所有的东西交给他做管理，希望他对我放心，感觉我不是那种成了名就要跑，成了名让他就没有安全感的人，我觉得这是两个人之间的平衡，是最初我所做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感情能够长久，两个人可以保持一个平衡，我有我的名气和事业，他帮我管所有的琐碎的事情。这是我们俩保持平衡的一个起因。” 薛亚利：实际上，从张靓颖的决定中，我们只看到了张靓颖单方面给了冯轲很多东西，但看不到冯轲做了什么。其实在处理两性关系时，我们有一些基本的原则，如平等、尊重、理解、信任和支持等。这些是两性关系的核心原则，至于采取什么形式，这完全因人而异。他们两人的决定也不无合理之处，从演艺事业的角度来看，这几年大红大紫的张靓颖，不会有太多时间做许多需要打理的琐碎事务，冯轲相对来说有较多时间，这是他们在个人职业中做出的安排。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有些优秀的人找的另一半看上去并不那么优秀，或许正好有一种我们看不到的相互支持和平衡。 张靓颖怎么做，这是他们个人的决定，只要他们之间有足够的信任，要尊重每个人的决定。如果张靓颖不放心了，可以再安排。如果真的被冯轲骗了，也是她买了一个大教训。有人说张靓颖实力雄厚，被骗也可以东山再起，这是一种假想，也未必，也许还有别的可能。需要注意的是，张靓颖是从单亲家庭成长的，她也许对情感安全较为渴求，也可能特别看重感情。如果冯轲出现问题，打击过重，导致江郎才尽，才华发挥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两性关系中的决定是一回事儿，后果是另一回事儿，我们看到过太多事愿人为的事儿了。因此，在两性关系探索中如何找到最好的模式，应该本着一种相处的原则，是否能真正做到相互接纳。张靓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或许有些缺点，但冯轲愿意接受她就行。 李银河：怕男朋友心理自卑，证明她是很真挚为对方着想的人。而且可以看出来，她非常爱他。关于她的做法是否可取，这完全因人而异，比如对方确实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也不会算计她，那结果就会是好的。那如果对方正好是一个动机不纯，或者不爱她，那就面临风险了。关于男性是否会背叛和出轨，有一个观点是错误的，即认为男性有不断传播后代基因的本能，所以男人就花心，女人就专一，这种生理原因是没有的。但是社会建构文化中可能有，比如在男权社会中，男性比较花心，女性就比较专一，因为男人一般掌握着资源，女人就没有安全感，这是大多数情况。 在出轨这件事上，为什么女性永远比男性被骂得更厉害? ○薛亚利：女性的价值标准实际上是在男性体系中评价○李银河：男权社会，评判有双重标准 在关于张靓颖事件上，冯轲和“元気大二蛮D”均在微博上发言表态。截至10月15日，在冯轲单条微博上留言数是4万条，而在“元気大二蛮D”单条微博下留言数是5万条，大部分是骂声。在王宝强事件中，也有网友发现，相比宋喆，马蓉被骂得更厉害。在出轨这件事上，社会似乎总是对女性更苛刻，为什么? 薛亚利：中国传统文化以儒家家族文化为伦理文化标准。在这个体系中，女性的价值标准实际上是在男性体系中评价。历史学家瞿同祖在《中国封建社会》一书中提到，女性的家谱必须放在男性家谱中的，女儿出嫁也是从夫居，住在男方家里。过去的家里面的财产分割，女儿没有财产继承权。在这样的伦理文化标准中，女性的价值要取决于男性。因此，在评价女性和男性时，有两套不同的标准。女性出轨是大事，而男性只是“玩玩而已”。 新中国成立以来，女性解放，但传统的意识中，对女性的评判还是放在男性的标准之下。比如说男女同工同酬，但从全球来看女性的工作收入只有男性70%左右。再比如说“辣妈”如何性感漂亮，也是从男性视角提出来的。 一般认为，女性负责感情，男性负责理性，这对男女来说都是压抑的。有事业心女性被称之为女强人，认为不像个女人。而爱哭的男性，被认为“太娘们儿”，不像个男人，这对男女两性都是一种伤害。 真正创造男女平等，是两性都很平等，男人也可以感性细腻，女性也可以理性果敢。在张靓颖的问题上，她是有事业心的人，冯轲是她背后支持的人，靠不靠得住，他们说了算。 李银河：有双重标准，男性要出轨，大家就觉得稀松平常，而女性出轨，就被骂得更狠，认为女性应该从一而终。这就是男权社会，男权社会明显地欺负女人。 母亲发布公开信反对女儿婚事，这样合适么? ○薛亚利：母亲有时代局限性，孩子应“反哺”母亲 张靓颖母亲通过媒体发布公开信反对女儿婚事。粉丝们分成两派，大部分是“力挺母亲”说，“母亲总不会害女儿”，也有人质疑母亲的反对方式，破坏性太强，甚至认为张靓颖已是成年人，母亲的干涉是典型的中国式母亲，管得太多。如何看待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干涉女儿婚姻? 薛亚利：张靓颖母亲的做事方式其实并不奇特，很多普通家庭也是这么干。只不过，因为孩子不像张靓颖是公众人物，不需要大动干戈，也用不着通过媒体的施压方式，但是找三姑六姨来施压，则是太过常见，子女通常也是很无奈的。这个跟张靓颖母亲的方式如出一辙。 这里存在一个亲子关系界限不太清晰的问题。出生于单亲家庭的张靓颖十多年打拼，母亲肯定给她最大的支持。然而结婚的消息，竟然自己不知道，从这个角度可以理解对母亲的情绪，失落甚至愤慨等等。 此外，考虑到母亲本身的时代局限性。这一代人很少有自己的生活，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过度关注自己的孩子，与孩子过于密切，这也是他们的悲哀之处。 从张靓颖的话中可以看出，她会继续去沟通，但不管结果怎么样，她还是继续沟通下去。我们并不能知道沟通的质量怎么样，但看得出沟通并不是特别奏效，也就是或女儿并没有让做母亲的放下心。 1988,南京大学社会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周晓虹就提出了“文化反哺”的概念，并出版了《文化反哺：变迁社会中的代际革命》一书。通俗地说，文化反哺就是鸟儿长大了要捕食给母亲吃。现在时代变化很快，在网络社会，年轻人更容易习得社会的新知识，最容易获得的是财富，但是老年人跟不上，那么年轻人有义务和有能力把这些理念反哺给家长们。张靓颖应该探寻更多的方式，反哺她，让母亲更加近距离的参与你的生活，告诉她生活中的困惑，肯定会事半功倍，让她也确实看到自己选择的合理性。 为什么网友们如此关心张靓颖事件? 薛亚利：女儿本是小棉袄但又好像不是? 在连续四天的时间发酵过程中，网友们俨然成了“核心当事人”，从张母发文，网友们一边倒的站在母亲这边，劝张靓颖回头，关切之情就像这是自己家发生的事。随着消息的不断披露，网友们又开始一起挖掘各种信息，寻找蛛丝马迹。不久后，张靓颖三人和解，出现大反转，网友们忽然“受伤”了，并开始怀疑整个事件不过是张靓颖为了推出新专辑的炒作。为什么大家如此关注张靓颖事件? 薛亚利：这个问题应该从两个方面来讲。在围观这一事件的网友中，肯定有老一辈也有年轻人，他们关注点可能并不一样。 第一从养育孩子的回报来考虑。张靓颖是单亲妈妈陪伴下成才的。理想状态下，这种像灰姑娘一样成长的女性，一定会给母亲带来幸福感，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预设。而且在文化习惯中，多认为对女儿对家庭的回报是无私和奉献式的，这是普遍的一种心理预期。但张靓颖事件有太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女儿本是小棉袄但表现出来的又好像不是，连结婚的大事都不通知，而母亲也不甘示弱，诉诸媒体施压，母亲女儿关系矛盾彻底公开化。这对母子关系会让人特别大跌眼镜，与心中设想出现反差。 第二这又是一个张扬个性的年代。不少人强调子女对自己负责就可以了，父母享受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不要干涉儿女太多事情。然而，张靓颖母亲的表现又跟新时代的思想反差太大。因此，不管是对老一辈还是新一辈，这个事件都表现出极大的反差，从而吸引了网友们的围观。 薛亚利荐书 我推荐了三本书，作者分别来自英国、美国、加拿大。 这三个国家的两性关系及婚姻家庭情况是有差异的，不仅是学术性差异，还有国家的差异。在美国，两性关系拥有一种更加民主的色彩;英国更具思辨性，他们不仅仅是提炼两性关系，而是与整个社会变化联系起来。因此，三本书会体现不同地域国家的文化烙印。
《情爱关系中的选择》 作者：【美】大卫·诺克斯卡洛琳·沙赫特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推荐词：这是一本关于婚恋关系最通俗的社会学著作，相当于简版字典一样，可以了解婚恋关系中的方方面面，系统地介绍了美国家庭社会学领域最新的研究，将理论研究与现实生活联系到一起，另外还有许多幽默风趣的引言，给人一种不一样的家庭社会学感受，读者可以将其当做一本入门书来阅读。
《亲密关系的变革——现代社会中的性、爱和爱欲》 作者：【英】安东尼·吉登斯著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推荐词：本书从变化的视角阐述亲密关系。在现代社会秩序的发展变化中，亲密关系开始具有新的可能性，这也就是可塑性态，两性关系可以脱离生产和与再生产的旧关系体系。更为重要的是，女性开始在亲密关系的变革中扮演主要角色，这将是在私人生活领域发生的微妙民主化进程。
《家庭生活的社会学》 作者：【加】大卫·切尔著出版社：中华书局 推荐词：这本书是从很规范的社会学视角，把家庭放在很宏观的制度中，用学术化的语言进行解读，将家庭和社会的方方面面紧密结合在一起。如果你对家庭生活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感兴趣，可以系统地读读这本书。 常识问答 什么是爱情? ○李银河：爱情，是精神上的投契，两个灵魂的吸引○薛亚利：爱情是激情、承诺和责任 张靓颖冯轲刚宣布结婚时，大家唏嘘张靓颖十余年爱情长跑终成正果时，然而第二天，张靓颖的母亲张桂英就发布公开信反对女儿婚事，舆论哗然。人们开始恍惚了，内心开始嘀咕，“张靓颖和冯轲在一起13年了，还有爱情么?”“13年了，估计早就转化成亲情或友情了吧?”“爱情究竟是什么?” 李银河：爱情，主要还是精神上的投契，两个灵魂的吸引。爱主要是一种精神现象，不能否认背后有性的吸引作为一个基础，但是作为一种底色，性冲动不能与爱情划等号，比如柏拉图式的爱情，根本就没有性的选项。 世界上任何一对婚姻，或者一对男女朋友，他们的关系都不会一模一样，都会有差别。爱也是千变万化的，有人开了时间表，激情之爱只有三个月、六个月、三年等不同的说法，但这不可能有实验室式的数据结果。我认为激情之爱主要是一种精神现象，就是Romanticlove(浪漫爱情)，就是fallinginlove(坠入情网)的感觉，是绝对的精神现象，有性吸引作为背景。 薛亚利：学者对爱情分解成三个部分，即爱情三角形理论。这是美国心理学家斯腾伯格(Robert·J·Sternberg)在1986年提出的，包括激情、亲密和承诺。但我一般解释为：激情、承诺和责任，这个说法更接近中国人的概念。第一激情，即两性恋爱中的热恋状态，这是最容易被我们所看重的，因为太明显，是生理情感状态的超常表现，但会让人忽视另外两个部分;第二承诺，即海誓山盟，承诺分很多种，有夸张的承诺，有理性的承诺：第三是作出承诺后付诸行动，即责任。有人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肯定是把爱情当做狭义的激情来理解，而真正的爱情要靠两个角“承诺”和“责任”支撑，才能在生活中保鲜。 邓丽君唱歌特别好，为什么她的爱情不顺利，因为她真是太忙碌，每年都在巡演，男朋友很好，但对方却等不了她。张靓颖和冯轲相恋十几年，应该不仅是激情这一狭义的目标，她事业发展很顺利，那么生活中就需要另外一方多担待，如果缺乏承诺和责任，这种关系很难走下去。 潇湘晨报记者 赵颖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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