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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女性的生命线

 晓枫婉月 2021-07-19

尊严,女性的生命线  

作者 | 王开林

 编辑 |晓枫婉月

  

以往,我们经常能听到“还女性以尊严”这类郑重其事的腔腔调调,似乎几千年来,女性的尊严不是被男人夺走的,而是被男人用“草船”借去的,一个轻轻巧巧的“还”字,掩饰了多少男人假仁假义的心思和作秀作戏的成分,好漂亮的一个“还”字,即意味着一笔陈年旧账从此两清,互不亏欠。

且不说漫长的封建专制社会里那些被污辱被损害被践踏的女人,就说现在吧,总体而言,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女性仍属于弱势群体,她们要在男权世界里获取尊严,很难,要保全尊严,就更难。一根强劲的弹簧被压抑得太久了,会失去应有的弹性,中国女性遭受了几千年的压抑,其中大多数人早已不知尊严为何物,尊严有何用,这样的情形,又岂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可以一语带过的? 

国际上,衡量女性地位的六项通用指标为:1、对待男、女婴的态度;2、男、女青少年入学比例;3、男、女就业比例;4、女性在高尚职业中所占的比例;5、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6、女性个人财产在社会总财富中的比例。根据这六项比较,瑞典位列世界第一,而中国排在第132位。

中国的排位如此之低,显然是受了农村人口的拖累。在广大农村,至今,女性离尊严的距离仍超过了地球离月亮的距离,大量人穷志短的农村女青年外出从事黄色职业,即为明证。城市女性生存状况比农村女性要好一些,但又能好多少?一方面她们更容易失业,据全国总工会的统计,女性职工本来只占整个工业人口的39%,但是在近年下岗职工中,女性占了60%左右,女性失业率大大高于男性。另一方面,有将近四成(39.8%)的城市职业女性遭到过性骚扰,这还只是一个相当保守的统计数据。此外,还有婚姻的脆化,女性受害更深更烈,通常,离婚的男性更容易回头找到光鲜的配偶,离婚的女性则无论返顾还是前瞻,都可能两处茫茫皆不见,只好苦度余生。中国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价值从来都是抽象肯定,具体否定。

……中国男性对中国女性都是只尊重自己的母亲,但对其他的女性普遍缺乏尊重感,除了一些有特殊成就的女性。……北京有个调查表明:下岗女工在家庭中地位下降的有41%,上海也有30%左右。仅仅是因为妻子失去了工作,就和她离婚,我们还能对男人指望什么?由此可见,中国女性的成长环境和生存环境是相当糟糕的。 

中国女性在各种外力的挤压和逼迫之下,不断地放弃失土,从而使尊严的疆域越来越小。女强人是连女性自己都不愿听到的称呼,在电视和文学作品中,女强人都是非常可笑的角色。这中间就体现了中国女性衡量自我价值的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自我价值标准的变化,可以通过以下的话表现出来,“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认为女人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这导致许多女性把婚姻当作一劳永逸能改变自身处境的最便捷途径。说到“女强人”,社会上还有一种更为歧视的说法,那就是,她们“作为人是成功了,作为女人却早已失败”。新闻媒体也往往在这方面推波助澜,一旦某“女强人”婚姻破裂了,报纸便抓住这个题材大做文章,无非是要说明,对于女性而言,事业和爱情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而成功男士遗弃了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面对摄影镜头,他与最新套牢的年轻美丽的女友或妻子则可以大谈缘分,甚至作出胶漆恩爱的样子,让荧屏前的观众艳羡他的“好幸福好幸福”。

古人早就挑穿了谜底:“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丈夫事业日进,妻子容颜日减,这就意味着那些不能自强的女人,不能自立的女人,将越来越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无论她们手中拥有的是“期货”(30岁的男人)、“现货”(40岁的男人)、还是“俏货”(50岁的男人),如果自己的“底本”不足,最终也难免做亏。“金丝鸟”、“二奶”和“小蜜”这些名词的风行,正说明不少青年女性轻贱自身人格尊严,乐意成为某些“成功男士”手中的玩物,以追求物质享受的一步到位。殊不知,这样的快乐往往是建立在流沙之上。青春固然是好的赌本,但孤注一掷总是不大明智的。

 

中国女性成长环境的恶化和劣化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已显而易见,女性和少年儿童犯罪率的上升,自是不庸讳言,而第二代所接受的良性的母亲教育也日益缺失,这才是最可忧虑的。拿破仑是世界上第一个主张兴办女子学校的政治家,他当时就说过一句话:法国的未来在母亲身上,只有好的母亲才能教育出好的子女。诚然,“推动摇篮的手,就是推动世界的手”,伟大的政治家才有如此深邃的见解。中国则以牺牲整整一代(又何止一代)优秀母亲为代价,去寻求经济上那几个虚浮不实的增长点,这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前些年,坊间流行《寻找母亲》这样的书,说明什么?说明在现时的中国,优秀的母亲已不可多得,官方所提倡的“优生优育”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从经济学的视角去看,中国社会的结构是不合理的:中国现在的上层社会只有七百万人左右,占就业总人口的1%;中上层是4%,中等收入者只占11%多一点,加起来也只有16%多一点,中国实际上是69%的人属于下层,还有15%属于庞大的边缘化群体,这个群体是指在城市里失业的人和农村里失去土地的人。这种金字塔形的社会结构中隐含了大量的不公平、不光明、不健康的东西,使文明程度严重趋低,女性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成为弱势群体,注定要感受到超乎想象的压抑和窒闷。最先进的社会结构是菱形的,两头小,中间大,中产阶层成为社会的主导力量,女性得到与男性同等的受教育、就业和参政的权利和机会,她们文化水平高,经济宽裕,心态也很平和,完全不必依附和从属于男性,以牺牲尊严为代价,去分取一杯可怜的残羹。

在中国现实社会里,女性的自主意识过于淡薄,不少人惟男性的马首是瞻,以男性的价值取向为取向。前些年,一位北大的女生部长便曾振振有词地宣言:“为丈夫补袜子与当总统同样有价值!”知识女性尚且如此“高风亮节”——真正符合了林语堂先生所提出的“具备新知识而有旧道德”的最佳妻子的标准——大量文化层次较低的女性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主张?典型的“幽默”便应运而生了,有权有钱有名的男人择偶,要求女人在客厅里是贵妇,在别的男人面前是贞妇,在厨房里是仆妇,在卧室里则是荡妇,这显然存有苛求和戏弄女性的意思,竟然也有女嘉宾在电视节目中公然标榜自己具有这四种美德,无疑她很乐意接受男性“导演”对她的角色苛求,并且为本人能演好这样高难度的角色感到极为自豪和得意。不少聪明美丽的知识女性也高兴将自己当作可大加开发的“资源”,不甘心任其闲置和荒弃,她们表面上活得越是风光,广告效应也就越大。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男人理应具有强烈的责任感,面对国家就表现对国家负责,面对社会就表现对社会负责,面对工作就表现对工作负责,面对家庭就表现对家庭负责。这四个方面,中国男人恰恰很难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他们在劣化的竞争环境中滚打得越久,在毒性的封建意识中浸染得越深,就越会将自己异化为“非人”,而这样的“非人”,你怎能寄希望他会对国家、社会、工作和家庭具有强烈的责任心?

男人是女人的镜子,反之亦然。一个国家的男性群体若活得极不舒展,过于鄙陋,相当委琐,特别狭隘,那么与之相匹配的女性群体要谋求自我解放也将是一句美丽的空谈,一个肥皂泡样的愿望。但愿那些自尊自立的成功女性能起到很好的带动作用,这样的乐观是必要的,但未必是可行的,试想,在一个拜金主义甚嚣尘上的社会,许多女人即算是出卖肉体,只要所愿得所偿,她们同样也会有足够的成就感,而恰恰是自尊、自立、自强这样的美好品格往往令许多女子举目四顾心茫然。

尊严不是这样或那样的大声呼吁和提醒能够唤起的,而必须实实在在地给女人以更大的发展空间,那么谁能给她们?目前,许多女大学生、女硕士生和女博士生都普遍面临着就业困难,更别说那些文化层次较低的女性了。国家这个大环境未得到根本改观之前,女性解放那种迂回前行的艰苦程度就可想而知,但我们的关注正不可少,在改良的层面上也仍可以有所作为,至少,能使一小部分女性迷途知返,真正认识到,尊严才是自己的生命线,而这样的尊严必须靠一仗一仗去打赢才能争取到手。在西方,有一种说法是,二十世纪女性打赢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女权之战),获得了相当可观的胜果,而在中国,原本由政府派赠的战利品(“男女平等”的观念之类)也一一失落于沿途了。

 

实际上,我们不可贸然地开出药方,面对百病丛生的局面,谁也开不出万应灵丹,而只能从反复的会诊中去透析病理,找准病灶而施以救治。我个人认为,在中国,女性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放,一场全面而彻底的反封建意识的文化启蒙运动必不可少,而这将危及更深层的男权社会的政治基础,形成一溃千里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很显然,尽管这场运动迟早会来,但绝对不是今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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