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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有很多种，能加以抑制的悲伤，未必称得上悲伤。 欧陆文化精神的整体表现是忘言犹欲辩。 爱情，亦三种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与审美，中年归向求知。老之将至，义无反顾。 从未见有一只鹰飞下来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倔强是最难改的脾气。 假如要改，也要倔强地去改。 用音乐来发脾气当然最惬意。 懦弱会变成卑劣。懦弱，如果独处，就没有什么。如果与外界接触，乃至剧烈周旋，就卑劣起来，因为懦弱多半是无能，懦弱使不出别的手段，就只有一种：卑劣。而，妙了，懦弱自称温柔敦厚，懦弱者彼此以温柔敦厚相许相推举，结果，又归于那个性质，卑劣。 你的美意是多重的，我的信念只一重，邮程再长，也会到达。 为什么我们遇见一个畸形怪状的身体是不激动的，而遇见一个思路不清的头脑就难以忍受，不能不愤慨起来了呢？----因为，一个跛脚的人，承认我们走得正常，而一个跛脚的精神，却说我们是跛脚的。 真诚无所谓多无所谓少，无所谓足无所谓乏。除非没有真诚，才会茫然于真诚。 有教养的上流人士，对车夫、浴室侍应生、任何传递物品的人，从来不会敷衍搪塞。 生活是琐碎的，是琐碎方显得是生、是活——小慷慨、小吝啬、小小盟誓，小小负约，太大了非人性所能挡得起，小街两旁的屋里偶有悬梁或吞金服毒者，但小街上没有悲观主义，人们兴奋忙碌营利繁殖，小街才是上帝心目中的人间。 我的悲伤往往是由于那些与我无关的事件迫使我思考。思考的结果，我与那些时间仍然无关。唯此悲伤，算是和那些时间有过接触了。 轻轻判断是一种快乐，隐隐预见是一种快乐。如果不能歆享这两种快乐，只是便是愁苦。然而只宜轻轻，隐隐，逾度就滑于武断流于偏见。 倔强是最难改的脾气。假如要改，也会倔强地去改。不用改，只有倔强的人才温柔。 只有机智透顶的人才可望重显憨厚。 持平常心，不做平常语。 当或人说：“这太高深，我看不懂！” 别以为彼有所逊，或有所憾。彼说这句话时，是居高临下的。 亟欲达到精致而弄成了粗陋的东西最难看。 到了老年残年，“否”了者不必想，“是”的者再想一想，壮年中年时期非常羡慕的那个老年人残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就怎么也来不及了。 在致别人的信上想念你，是不够的。 真理，是人人都同意的寓言。 这样一种人，很不容易道破。试道而破之——只有正义感，没有正义。 今夜雨，明天要见你，还会下雨么？ 许多事，如果是杜撰的，就立刻索然无味。 他不属于家，不属于法国，不属于世界，这都不悲哀，悲哀的有：他不属于自己。 写不出情诗是日日相伴夜夜共眠的缘故——文学家与世界切忌如此而每每如此。 凡是认定一物，赋之、咏之、铭之、讽之、颂之，便逐渐自愚，卒致愚不可及 。 政治路、宗教路、哲学路、艺术路……我目睹不断有人出于强烈的上进心而笔直地向下坡走去…… 价值来自偏爱，能与之谈街的人少之又少。 商品社会不受文化制约，便反过来制约文化。文化一旦成为商品，必然变质。 到了壮年中年，想一想，少年青年时期非常羡慕的那个壮年中年人，是否就是目前的自己——是，那很好。否，那恐怕是来不及了。——木心《即兴判断》 编辑：左影 蓝马手札 借蓝马手札，借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每晚九点半，拾凌乱的文摘和听腻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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