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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有多坚强，实际上便有多孤单。仆人眼中无英雄，仆人看到的都是英雄私底下的孤单、生活里的颟顸。正襟危坐、疾言厉色的英雄，有多少装作成分。无端世上走一遭，不甘平庸，以出生不贵而自卑，以相貌不美而失意，以学历不显而消沉，以收入不高而灰心。傲慢者自我高估，虚荣者希望他人高估，二者皆心理脆弱。装着装着，装的人竟也信以为真。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戏，台上的做派，口不对心，喜怒两离，不自觉带到台下，冠冕堂皇，有范有样，成为日常的一部分。日久现原形，真就现不出来。游历当间，社交场合，扮演着各自的生末净旦丑，而有一个角色，便有一张面具。久而久之，有的人养就了信口赞美的随便，有的人形成了凡事邀功的习惯，赞美者转身唾弃，背后又一套评价，世间多是无情物，邀功者则心存依赖，求得一时麻醉，虽说事物不会因别人的话而变好。性格双重，定有一重为面具所罩。双重的性格，相生相克，相依为命，以致一张面具最后粘在脸上，竟融为身体的一部分。鲁迅尝言：“且夫天下之人，其实真发酒疯者，有几何哉，十之九是装出来的。”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大先生平日里也好喝两口，其有所指。不敢做真小人，只能做伪君子，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装醉之人无须规劝，哪能劝得住。不肯面对自己的不堪，不肯承认自己的无能。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因其无法更坏，便会雨过天晴，否极泰来。何必勉强，道不同不相为谋，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撑不过去，无须再撑。邂逅喜欢，便想独自占有，一事既成，还想十全十美，本可幸福地活着，却要活成别人样子，节制欲念，或可身心轻安。水不洗水，尘不染尘，自知方能淡漠，自觉方能淡泊，自立方能淡定。场面人以场面排解寂寞，热络者以热络驱除孤单。场面烦，热络累，余华试图消释之：“我不再装模作样地拥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单之中，以真正的我开始了独自的生活。有时我也会因为寂寞而难以忍受空虚的折磨，但我宁愿以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自尊，也不愿以耻辱为代价去换取那种表面的朋友。”不在意别人喜欢不喜欢，方为真人。平素寻找，原本拥有，然如愿以偿返回的真人，未必有面具人轻松，处处碰壁，事事艰难，生活的代价如此之高。这个世界戴着面具，一定程度上，我们都是戏子。然再丑陋的面容，也比漂亮的面具生动，面具是一朵不凋的塑料花。不知何时戴上，戴上即习以为常，盘算届时摘下，摘下却手足无措，可总有人想着摘之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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