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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约【转】 爬山，去驼梁。 待得赶到，却在封山，大门不得进。正扫兴，村民好心指点我走一条砍柴种地的小路，一路上既无游客，亦无山民，只有我面对着阳光下偌大一座山林。天地皆静，只余鸟声。 几天前，晚上，避开游人如织，到一处荒凉的防波堤，天上是半圆的月亮，堤外是万点碎银洒在水面，凉风如水，万虑顿消。小时念过的诗不由自主吐出，叫做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天上哪里有人，但就是想着天上有人；而且地上没有别人，很多的别人，真幸运。一个人在堤上，抬头看得见月亮，低头听得见风吹水响，平日里忙得头昏眼花，觉得这一刻一切都抵消了，值了。 现在却不是万虑顿消，而是千思万虑皆不长，如同草籽被雪压埋，长不起来。随便坐在山石上，什么也不想去想。身边一片小花开，蓝格莹莹，花瓣大小如同挖耳勺，五瓣，黄心，矮茎，长风吹过，一片细茎都在那里顶着小脑袋摇啊摇晃啊晃，好像能听见一片声的小铃铛，细细碎碎，好像瓶里沙金互相碰撞。  野菊花总爱开在路中间，并不肯连接成片，就是一朵两朵的玩单干。秾丽艳黄，朵大如眼，金黄的花盘围一圈金黄的花瓣。山是绿的，阳光照得树叶如同半透明的翠片，隔年的枯草牵藤银白乌黑，野菊花开在这里，明显比开在万花园出采，且万花园并没有它的位置，这里才是它真正当在之地。陶渊明为什么独爱菊？他爱的真是那种在万花园里精心莳弄的菊花，还是这篱落田地山川野径随处可见的野菊呢？ 再走一段，半山崖上高高地开着一朵蒲公英。绿茎紫英，攥起如同婴儿拳，若是抻平大小可抵小儿掌。就它自己迎风开，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我好像能看见它笑嘻嘻的嘴。 一路上蓝花、黄花、紫花，活的花，还有叶间鸟声“嘀哩”如花－－一朵朵透明的花儿啪地绽开，又啪地消失，不停地这里绽开，那里消失，是山簪在鬓上，垂在额前，挂在耳际的装饰品，越叫，山越静。  一直怕登山，怕冲高的疲累，也怕见人行如蚁，声煎若沸。像这样悠然自在，独去独来，一个人跟蓝天相对，跟白云相对，跟衰草绿树相对，跟花相对，就是一年来一百回，又有什么要紧？ 更何况，还有花吃。 平原槐叶生青，郁郁蓊蓊，槐花一个月前开得正盛，如今早已经花落成荫。没想到这里的槐花如雪，逗引得蜂儿嘤嘤嗡嗡。一时兴起，采了好些。含苞的不采，怕伤了花的生机，将萎的不采，因其已经散失了香味，就选那正开得好的，采回去，洗净，拌上少少的鸡蛋面糊，团成球，下油锅，慢火轻炸，出锅淋上花椒盐，外酥脆内鲜嫩，芬香染唇齿。韩愈讲“沈浸醲郁，含英咀华”是不是这个意思？ 此一趟真是意外之喜，浮生半日，赴了一场花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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