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击加载图片 这次15年后再到兰州，粗略的感觉，较2001年那一次要好一些了。 那时的兰州，一幅衰蔽之相，与1980年代末的兰州完全不能相比。 80年代末的兰州，在中国的计划经济框架之内，仍是西北第二大中心城市，石化工业兴旺发达，城市充满了自信心，人们穿着洋气，紧跟潮流，内心悠然平静，生活充满期待。可以说，她虽然在整个中国的版图内偏居一隅，但在整个大西北，作为中心城市的底气犹在，辐射新疆、青海、宁夏三省，顾盼自雄，是个自信而且从容的城市。 然而2001年之时，恰逢经济低谷，尤其是重化工业遇到市场寒流，加之1998年的国企改革，重创了兰州城市自信心基础的几大国企，城市之萎顿立即显现。人心迷惘，不知何去何从。 现在的兰州，已从过去的萎靡中有所恢复，借助房地产经济，正在努力重新梳理城市格局，重建自信心。但是这一轮重建却是缺乏产业基础支撑的，石化工业又处在一个低谷，很可能再也没有新的繁荣，新的产业又很难建立起来，兰州很有可能将蜕变成一个消费型城市， 支撑她的只是一个省会城市和西北军事重镇的源自政府和军队的购买力。  点击加载图片 当然，这样的观察很难准确，我自己对甘肃并无研究，而且这些年从一个旁观者偶尔瞟两眼兰州，有自己不同的心态背景。80年代之时，自己刚从一个农村娃进入城市，可以说在兰州初步进行了自己的“城市化改造”，眼里看兰州这样一座大城，充满了新鲜感和敬畏之心，所以看这城市，也觉得十分齐整，有气度有格局有情调，自己也因而十分喜欢这个城市。 但是2001年之时的我，眼界大开，全国各地的大城看了不少，又在当时最繁荣发达的沿海地区生活，看尽繁华似锦，突地回到兰州，惊奇地发现自己以往竟没注意到兰州与荒凉竟然如此之近：甫一出城不消几公里，便是荒山秃岭人迹罕至，且当时风沙弥漫，整个城市似乎都变得荒凉了。没想到兰州变得如此不堪。 15年之后如今的我，心态平静也冷静了许多，加之这些年钻研区域经济，体会城市经济体的种种规律，对城市的认识已然变得多层次丰富了些。 再看兰州，知其困境，也知其努力调整之不易。冷眼旁观这座城市，可能会更客观一些了。 银川我是第一次来。原来的想象中，这最多是一个中等城市，与兰州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毕竟从历史上而言，宁夏与青海一样，原本只是甘肃省的一部分，银川与西宁一样，只不过是甘肃省的一个州城，其城市只不过与天水相当而已。 但这次到银川，却很惊奇于她竟然是一个煌煌大城，与兰州不遑多让矣。  点击加载图片 薛朝虹同学听说我们下一站银川，作为一个去过银川的兰州人，她很确定地说，银川很不错，城市很大气很漂亮，比兰州好多了。这话从一个兰州人嘴里说出来，让我颇感讶异。在银川逛了一天半，却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银川从过去的根本不能与兰州相提并论，到今天可以被人们拿来与兰州比一比，这本身就是她自身的一个巨大提升，当然同时也是兰州自己的一种相对衰落。此消彼长，因此落差变小了，身形接近了。 从规模上来说，现在的银川，城市人口规模200万，兰州则是300万；从城市建成面积来说，银川约为150平方公里，兰州则为220平方公里；从经济规模来看，2015年兰州市GDP约为2100亿，银川市约为1500亿。从这三个关键性指标来看，银川虽较兰州仍有差距，大约都是兰州的约2/3，但已经不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了。 从城市格局上来说—— 兰州处在陇东高原之上，万山之中的黄河谷地，严重受制于地形，城市格局施展不开。25年前兰州市区建成面积约100多平方公里，整个兰州盆地中，还有很多空地，城市从容地延展，还有呼吸的空间，街道也很舒展，人们流动较少，公共交通也还够用。现在的兰州，黄河谷地之内的每一寸空间都已充分利用，而且塞满了房子，连市区边缘的山上，都开始建许多房子了，根本没有供城市呼吸的空间了，可以说憋得喘不出气来，倘若不是还有一条黄河——至少河面上没法建房子，为城市留下了一带空旷的空间—— 作为兰州城市的出气口，那么兰州城可能已经要憋得肺气肿了甚至要爆炸了。  点击加载图片 一句话，兰州现在太拥挤。这种拥挤跟香港那种拥挤还不同，因为香港就是一个海边城市，整个城市四面向海敞开着，全都在透气，城市的呼吸是通畅的；而兰州就挤塞在一个小小的兰州盆地之内，南北两面荒山挤迫，整个城市的呼吸是不通畅的。 兰州想要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从2010年起建设“兰州新区”。兰州新区位于秦王川盆地，是兰州、白银两市的接合部，南北长约49公里，东西宽约23公里，总面积800平方公里，规划建设面积246平方公里。按照目标，希望达到100万人口。 这个战略对不对呢？也对也不对。兰州是否要疏解人口？我认为不一定，因为对兰州城区来说，300万人口，220平方公里，虽然人口密度大了些，但与深圳相比，深圳关内370平方公里，600万人口，也差不多。但深圳关内的城市格局并不给人以十分拥挤之感。当然这与地形有关，也与城市规划有关，也与城市的经济形态有关。 兰州新区问题不在于是否应该搞，而在于能不能搞成功。距离主城40公里以上来搞新区，国内最典型的有两个，一是广州的南沙新区，一是天津的滨海新区，我认为都是失败案例。这二者未来倘若有成功的希望，一定是做成了巨大的工业区和物流基地，而不是城市中心区，而且它们肯定不能疏解主城区的人口，反而是以新增人口为主。它们与母城的关系，是相对独立于母城的一座独立的新城，而不是母城功能的延伸与扩大。  点击加载图片 兰州新区与它们相比有两大问题：一是地方政府的财力有限，推倒荒山，建设一座246平方公里的新的城市，这样的大工程，不是兰州市的财力能够支撑的，也不是甘肃省财力能够支撑的；原来想通过房地产来筹措成本，但是这条路于广州有可能走得通，于天津已不大能走得通了，于兰州就更是天方夜谭。二是，兰州新区无法建成为一个巨大的产业基地，因为兰州现在根本找不到产业的出路，也找不到建立新的大型工业的方向。南沙新区和滨海新区可以逐步靠新型产业来奠定城市基础，但兰州新区看不到这个可能性。 银川的城市格局则要好得多，她不须面对兰州受制于地形的困境。银川整个城市位于银川平原之上，银川平原总面积有1.7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是陕西关中平原的一半。这个面积对一个省来说不算大，但对银川市来说，却足够敞亮了。  点击加载图片 所以银川的城市格局拉得很开，原来的城市沿包兰铁路两侧布局，规模颇小，在90年代初也就50平方公里的样子。但现在银川城市向东西两侧大幅拉开，以北京路为东西向的主轴，构建城市主干道路网，路都很宽，除了CBD区域外两边的楼房却都不高，加之很从容的绿化，所以整个城市很有西方尤其是美国城市那样宽松伸展的模样，在中国则有浪费土地之嫌。 我很怀疑银川市区200万人口这个数字，因为宽敞的城市中，几乎见不到太拥挤的人流。这一点也不像中国城市而像美国城市。 ——从城市的交通组织来看： 兰州作为一个东西狭长的城市，这一点与深圳很相似。这样的格局既有利于交通组织，也不利。有利的是：只要东西向交通组织好了，就基本解决问题了。 深圳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三条东西向的主干道，深南大道、北环大道和滨海－滨河大道，其中后二者是城市快速路，全立交，而中间的深南大道在能够立交的地方也尽可能立交。兰州迄今为止仍未建成东西方向全立交的城市快速干道，能够打通北滨河与南滨河这两条路已相当不易，可以说是兰州城市交通的大手笔，但没有“城市快速路”，交通的效率就很成问题。现在兰州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需要大投资，但兰州没有这个财力。 深圳的问题是建地铁太晚了，兰州更是。到现在为止，地铁1、2号线还没有建成。即便有东西向的城市快速路，根本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地铁，兰州至少需要三条东西向的地铁线，河北一条，河南两条。 银川则根本不存在交通拥堵问题，除了老城的个别路段。仅地面交通就够了，短时间看不到银川建地铁的必要性。如何优化地面交通可能是银川的一个小问题。 ——从对黄河的处理来看： 我不得不说，银川对黄河的处理是她的一大亮点，神来之笔。从青铜峡市－吴忠市，到银川市区，黄河婉延40公里，两岸多湿地，树木亦成林，现在由一条宽约100米的滨河大道将这个城市带连了起来，这条路紧挨着黄河而行，一路可谓风光无限。当然，这首先依赖于，流淌于银川平原之上的黄河全无暴戾之气，而是幽静娴雅，温柔可人，河水清澈，绿意盎然。银川市区向东西双向发展，目前城市拉开到这么宽敞的程度，其东郊仍尚未扩展到黄河边。 所以黄河是银川东郊外的一条风景河，作为一个国家湿地公园，那真是当之无愧的。 银川市区南侧，引水为渠，积水为湖，建成了连片的城市水体，则更为银川增加了风景。有人谓银川为塞上水城，现在看真有这个味道了。以银川这个规模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格局，整个城市的生态环境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在西部绝对是一个传奇了。  点击加载图片 当然这也跟银川没有多少工业有关。银川基本上就是一个消费型商业城市。 兰州对黄河的处理，可能是整个城市设计的最关键性败笔。固然兰州受地形所限，河北岸就是连绵的荒山，河南岸就是最核心的城市带，但是想想在80年代末之时，黄河两边还是有许多空地的，倘若对黄河与城市的关系有前瞻性的理解，断不至于搞成今天这样子：高楼大厦林立在黄河的两岸，有密不透风之势，而河道两侧都尽可能地硬化了，如今的黄河最多是一条盆景河。 设想一下，雁滩这块地方，倘若不开发为住宅区，而是做成一个类似张掖市那样的湿地公园，会怎样？黄河两岸倘若有两条城市森林带，遍植桃树、白杨，那样的兰州会怎样？ 所以，兰州这个城市，可惜了。黄河在兰州没有成为一种城市生态的净资产，没有把整个城市美化起来。这不能怪黄河。  点击加载图片 ——从两市与省的关系来看： 兰州本来是大西北的绝对中心城市（陕西省严格意义上算不上大西北，它应该是华北的一部分），但现在格局越做越小，变成了仅仅是甘肃省的省会城市。银川当然现在也仍只是西北一个小省的省会，但是她有潜力继续做活（没必要做大）商业贸易，成为一个于西部而言最为宜居的城市。 甘肃省人口2800万，面积45万平方公里，2015年GDP6800亿元；宁夏回族自治区人口不到700万，面积6.6万平方公里，2015年GDP约3000亿元。甘肃虽大，却没有城市群，全省的财富与人才自然会向兰州集中，但其养分算不上多么充足；宁夏虽小，但财富与人口集中在银川平原，现在已初步形成银川平原的城市群，涵养银川这样一个城市足矣。 兰州面对西部经济的相对衰落，没有解决之道。银川偏居一隅的小城，却有国际化的眼光，想要借着伊斯兰世界的贸易与金融，扩大自己的财富来源。  点击加载图片 大环境差不多，但是做成什么样子，关键看人。我跟部分宁夏干部有过接触，觉得他们市场经济的意识要高过甘肃的干部。这可能是未来两城竞争的关键因素。 其实我想说的是，“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是所有中国城市必须解决的问题，也是它们必须寻找的出路。沿海城市的繁荣，靠的就是这“三化”，内陆城市的落后，原因也出在这个“三化”。 宁夏小地方，在中央眼里只要别搞出宗教分裂势力，其余对它无所求，所以它可以有相对平静的地方政治生态，加上回族人做生意的天赋，我认为银川是可以很有活力的。甘肃是四边之地，军事和政治上却是西北的关键，所以甘肃的官场也偏保守，做事只讲政治正确，这是甘肃与兰州缺乏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目前瓷国这一轮的“政治保守化、计划经济回潮”，可以说是考验地方大员们见识与判断力的时候啦，嘴上的讲政治没有问题，但是倘若真的认为这是中国的方向，从而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全面保守化，那么只会搞死本地区的经济与社会活力，从历史的长河来看，殆害一方百姓。 在这个时候，讲政治的同时，深入推动本地区的“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改革，才是远见卓识的地方大员们所应该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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