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早晨的江心升起了雾气,雾气朦胧,萦绕于此,像是其中将有仙人要飞仙而出。
匠弥倚在桥栏上看太阳从江边一点点升起,他穿着一袭复古的青衫,这青衫平时看起来异常显眼,但此刻却与这景意外的协调。
太阳刚升起一半,清脆的铜铃声便传了过来,不是铃铛的清脆悦耳,而是像驼铃一般低沉悠远。
匠弥眯起眼,假装没听到,却不想一个小童在桥那边扯着嗓子大喊:“老板,来客人了!”
匠弥皱了皱眉头,摆手示意知道了,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还未完全升起的太阳,而后大步朝屋中走去。
古书屋依桥而建,远离市井,地偏且静,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不少人能寻到此处。因为传说这里有个补书匠,手艺高超,无论破损得多严重,他都能将这书修复成原样。
古书大都价值连城,收藏价值极高,因此但凡手上有残本,哪怕远在千里,也会想尽办法来找这位补书人。
待匠弥从桥上下来,穿过后院走进古书屋,那位客人已等候多时,桌上的茶水已经被喝下了一半。
“不知客人怎么称呼?”匠弥缓步到桌前,一身青衫,让这位客人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穿越到了古代。
“您就是匠先生吧,我免贵姓金。”客人忙站起身,满脸的恭敬。
“金先生过来此地,是为喝茶还是闲聊?”匠弥轻瞥一眼,齐整的西装不由得让匠弥皱了皱眉。
“先生说笑了,我今日来,是想让您修补一本书。”客人从带来的档案袋里小心的拿出书页,“这是我家祖传的古书,之前一直小心的保存,但因为一些人为的原因造成了破损,希望先生能修复。当然,多少钱我都会拿的。”
匠弥接过一张纸页,并未急着看内容而是细细的抚摸起来。纸张看起来十分廉价,虽年代久远,却并未有明显的虫蛀,显然这纸张应是驱虫的苦竹叶所制,正因为如此这手感摸起来也是意外的舒服,完全不同于现代书那般的生涩。
“清刻本?”匠弥低头看了一眼内容,却不是清刻本所用的字体,那字,如同老树根般,盘根错节,曲曲绕绕,“藏文?”匠弥虽是问话,但语气里几乎是肯定的。
“先生好眼力。”客人毕恭毕敬的将剩下的书页连同档案袋一起递过去,“这虽然是清代刻本,但是原本里边是没有内容的,现在先生看到的的藏文,其实是手抄的。所以这不能算清刻本,算是手抄本。”
“哦?”匠弥感了兴趣,眉梢微微扬起,看着这手抄本问:“这是何人所录?”
客人摇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里边全是仓央嘉措的诗作,我家有人说这是仁真旺姆所写,当然还是有待考证。”
匠弥眉梢扬得更高。这仁真旺姆可是仓央嘉措的情人,若这真是仁真旺姆所抄录,这古书可就不仅仅是价值连城一说了,里边还有着更多的研究价值。
当然,匠弥只是个补书人,这种事他并不会多在意,只是略微吃惊,便收敛了神态。
“把书放这里吧,半月后再来取即可。”
客人弯腰致谢,在桌子上留了高高的几沓钱作为定金,便离开了。
匠弥并未推辞,待客人走远,匠弥捏着鼻子叫小童:“快把这招虫子的东西给我拿走。”
小童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一看原来老板是嫌这钱的铜臭味太浓,便一把搂着钱噘嘴道:“老板,你不喜欢钱也别这样说啊。我知道它的味道不好闻,可你要知道它可是能买很多好闻的东西。”
匠弥不说话,捏着鼻子摆着手,想要赶小童走。小童也乐得高兴,正好他能拿这些钱去买他最喜欢的糖果。
待小童一脸陶醉的搂着钱走开,匠弥便收拾好桌子,拿来他的工具,认真的修补起书来。
这书破损的并不严重,只是有些脱线以及略微的残缺。
匠弥修补得很快,从日出修到日落,这书便修补得差不多了。只是,低头再看,那书上的字迹竟一点点淡隐没去,不一会竟成了一本无字书。
匠弥叹气:“这书魂难安呐。”
匠弥停下手中的活,弯起手指,在书页上轻叩三下,念道:“敢问书灵,有何心愿?”
这话一出,只见书页突然极速翻动,而后从书中缓缓升起白烟,这景象不禁让匠弥想起了今早看到的江心的雾气。
不多时,从这书中冒出的白烟慢慢汇聚成人形,一个长相俊秀,眉眼狭长的男子,不,准确说是一个和尚,就这样站在了匠弥的面前。
“敢问书灵,有何心愿?”匠弥看着面前愣住的和尚,不禁轻生又问。
和尚看着匠弥,又看了看这周围,不禁奇怪道:“这是哪里?我为何在此?”
“您乃书中灵,是我唤您出来的。这是古书屋,我是一个补书人。”匠弥恭敬道:“您有什么心愿可以告诉我,毕竟,补书人的工作便是慰书魂。”
“心愿……”和尚沉思,而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我想,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