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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泪,与她相比,我好像未曾活过

 起舞的精灵王子 2016-10-31

作者《地球旅馆》执行主编程园园| 来源|《地球旅馆·市集》|好报经授权发布

在一部她的纪录片中,她用颤巍巍又可爱的日语念着她自己写的诗:青春/ 它双手牵着生和死蹑手蹑脚地站到了你的身后……

我一边看一边流眼泪,旁边的人问我:“ 你在看什么?这么感动? ”

我答:“ 不是感动,而是被触及了灵魂,与她比起来,我仿佛未曾活过。”


2012 年的夏天,纽约的第五大道上的LV 的苏荷店门口,运来一个白底红色圆圈的长方形箱子。人们打开,穿着圆点衣服、红发、努力睁大眼睛的草间弥生的蜡像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几天之后,这个店面便迅速被圆点占领,草间弥生的蜡像就站在密集的波点中。


大概也就2012 年前后,草间弥生才被更多的中国人所熟知。


草间弥生出生在日本松山市一个保守的资产阶级家庭,家境富足,家族经常资助贫困的画家,可是当母亲知道草间的志向是画家的时候,却大发雷霆,百般阻挠,甚至用刀把她画的一摞画全部戳透。


让草间弥生的母亲大发雷霆的不只是“ 草间要当画家” 这件事,还有草间四处偷腥的父亲。年幼时的草间常常奉母亲之命跟踪前去与情人约会的父亲,很快就被父亲甩掉,回去后,暴躁的母亲便骂草间出气。这个一生都情人不断的父亲却是家里唯一支持草间梦想的人,他会给草间买颜料和纸;当草间在美国过着穷困生活的时候,偷偷汇一些钱给她。


我在一些媒体上零星读到关于草间弥生的报道,讲她年轻的时候与母亲大吵一架后离开富足的家庭去了美国,为了艺术的梦想在纽约一度过着贫困的生活。她后来去威尼斯参加双年展,在没有得到任何邀约的情况下,固执地把自己的装置艺术作品摆在会场门口,却引来诸多批评。

那个时候的艺术界并不接受她,觉得她“ 哗众取宠”。她在她的自传《无限的网》中澄清了“ 没有受到邀约” 这件事情,她得到了邀请,并且主席路奇奥封塔那亲自与她一起在草坪上布置一千五百个镜球。只是在展览开始后,她穿着她的金色和服站在这些亮晶晶的镜面球中间以每个球两美元的售价卖给前来参观的人,遭到了展览方的禁止。他们无法接受这种“ 将艺术当热狗和冰激凌一样贩卖的行径”。而弥生觉得她的行为恰恰是在讽刺“ 将艺术当热狗和冰激凌一样贩卖的行径”。


在她去美国之前,在日本已经小有名气,但她为当时日本的保守所困扰,为她从十岁开始就有的幻听、幻觉所困扰,她的精神科医生对她说,去美国吧,不然你可能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于是,她写了一封信连同几幅水彩画稿一起寄给她喜欢的美国画家乔治亚·欧姬芙,没想到欧姬芙真的回了信,并欢迎她去美国。欧姬芙甚至在草间弥生最艰难的时期从隐居的墨西哥州,乘八个小时的飞机去纽约看她,成为草间一生中最敬重的恩人。

几经周折后,1957 年,在草间二十八岁的时候,她带着三百套和服和一百万日元去了美国的西部城市西雅图。美国自由开放的环境刺激了她的灵感,很多年以后,她提到美国:“ 如果我没有去美国的话,我就不会是今天的草间弥生。” 在西雅图,她很快被接纳,画作顺利卖出,又成功举办了几场画展,如果一直在西雅图待着,便不用受接下来所受的苦。“ 我的飞机被大雨搅得七上八下,经过洛杉矶山脉上空,飞跃欧姬芙盛情款待过我的新墨西哥州,最后,好不容易在纽约机场降落,真的是捡回一条命。”


她就这样来到了纽约,在纽约并不顺利,灵感的缺失让她很难创作新的作品。当时的纽约通货膨胀,物价飞速上涨,她的经济状况很快便捉襟见肘。饿了,便吃几颗干瘪的栗子当作晚餐,甚至去街头捡菜叶和鱼头,回到住处一股脑地放进锅中煮。有时候连续两天滴水未进,空着肚子画画。她的朋友去看她,看她在巨大的黑色画布上不断重复地画着白色的网,便问:弥生,你没事吧?你确定你没事吧?她曾经背着这幅画去参展,被拒绝,又背着它独自走回住处。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少年时的幻听、幻觉又出现了,她于是放下画笔,给精神病医院打了电话。一年后,连同这张画作在内的作品,几经周折后终于在布拉塔画廊展出,并引起轰动。《纽约时报》说这幅作品“ 拥有惊人的力量” 并且“ 令人感到迷惑”。



在她到达纽约的第二年, 纽约接纳了她。就像这座城市的口号一样:If You Can Make i t Here,You Can Make i t Anywhere。


在她的前半生,60 年代应该是她最活跃的时期。


60 年代是美国性解放时期,她在纽约创建了“ 裸体剧场”,希望以裸体艺术的形式解放当时人们压抑的性观念。她因此受到嬉皮的拥护,身边聚集了很多嬉皮和同性恋者。他们混居在她的工作室,最多时有三百多人。她带领他们在街头、公园、美术馆进行大胆的裸体演出,吸引着各路电视台记者、艺术评论家和警察的到来。纽约的媒体喜欢这个矮小的东方女艺术家,嬉皮们也喜欢她,警察却不,他们驱散聚集的人群,把她抓进监狱,因为她的每次演出都会触犯当地十到十五条法律法规。


有一次,草间弥生在被拘留期间,有位警察带了一个他的朋友去,说,我的朋友他很喜欢你,想来跟你握手。草间弥生有些得意地在书中提及此事。


她在纽约的行为传回到日本,被日本的媒体称为国家之耻。人们认定草间弥生是个性混乱者,但是恰恰相反,她的装置艺术中大量出现的男性器官却是因为她对此怀有恐惧。


她在年少时多次不小心看到长辈亲热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她抗拒恐惧的方式就是,一直让她恐惧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她做了无数男性器官的雕塑,直至对此习以为常。她与美国艺术家乔瑟夫·科奈尔有一段柏拉图式的恋情。有一次,他们几天没有见面,乔瑟夫·科奈尔请她去见他,“ 我一出现,乔瑟夫·科奈尔就喜极而泣,挽着我到他房间的沙发上把我压倒。然后我们就一如既往,褪下衣服,互相写生。”

褪下衣服,互相写生的恋人


因为日本媒体的报道,使得草间弥生与在日本的家人关系更加紧张,她讨厌日本媒体,她在传记中写道:“ 日本的媒体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 直到1993年,在她回到日本的十多年后,日本国及其艺术界才真正以她为荣,并首次请她代表日本去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她从日本出发去美国前,烧掉了自己创作的大量作品,她自信到了美国后,会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后来, 她提及此事,说到当初被她烧掉的画作,现在看来是烧掉了几个亿。她从不避讳对名声、金钱的热爱。


她也毫不留情地指出,艾迪·沃霍尔是模仿她的作品而获得名声与金钱的。


从她有意识开始,她的一生,她活着的每一个日子,都与艺术相关。她成为日本国宝级的艺术家,她的那些之前被称为“ 哗众取宠” 的艺术装置被人们追捧。之前人们不知所云的草间弥生南瓜,如今已是五十万美金一颗。


很多艺术家,一旦成名后,创作热情就没有那么高涨了,可是草间却不,她在八十岁以后,依然保持着对艺术高涨的热情,甚至比年轻时更努力。


她在70 年代回到日本,本来以为只是回去探访一下,甚至连纽约的房子都未处理,可是越来越频发的精神问题让她不得不住进日本的疗养院。当有一天她意识到自己要长期住下来的时候,便在疗养院对面“ 花了人生最大一笔钱” 买下了一栋楼作为她的工作室。她不用手机,不用电脑,每天白天在工作室画八九个小时,晚上回到疗养院后,就用文字进行创作。1975 年,她出版了她的第一本小说《曼哈顿自杀未遂惯行犯》,接下来的十年间,她除了艺术创作外又陆续出版了十多部书(小说和诗集),并且广受好评。

她说:“ 如果不是为了艺术我早就自杀了,现在,我想活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让更多的人来理解我的艺术。”


当中国人渐渐知道她的时候,她已被人称作“ 波点女王”、“ 怪婆婆”。现在,人们提起她,总要在她名字前粗暴地加上精神病患者或者精神病艺术家。可是她的内心一点儿也没有迷糊,每次当她感到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总会打电话给疗养院。她的躯体正在老去,内心里却依然住着那个渴望成为艺术家的十岁小女孩儿。


在一部她的纪录片中,她用颤巍巍又可爱的日语念着她自己写的诗:青春/ 它双手牵着生和死蹑手蹑脚地站到了你的身后……


我一边看一边流眼泪,旁边的人问我:“ 你在看什么?这么感动? ”


我答:“ 不是感动,而是被触及了灵魂,与她比起来,我仿佛未曾活过。

我在最初想以草间弥生的某个时期为重点来写这一篇文字,可她的人生,画画、雕刻、写书、拍电影、做歌剧,排列得密密麻麻,没有缝隙。她像是地球上一棵特殊的植物,立于山野之间,吸收着大自然的精华,又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将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包裹住,她一直在艺术中强调“消融自我”,认为那些强大的波点最终会把自己埋没,可我认为,那是一种存在,一种没有人会忽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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