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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临风——读陈佩秋先生

 古诺天秤 2016-11-01

       2016年10月19日“山高水长——陈佩秋先生、照诚法师书画联展”在北京中国国家博物馆成功举办。九十四岁高龄的陈佩秋先生是当今中国画坛的泰山北斗。 徐建融先生早在青年时期便受到陈先生的指授,他对陈佩秋先生艺术的理解深刻而丰满,而这篇文章也向世人充分展示了陈先生的绘画思想与历程。


       陈佩秋先生关于艺术的见解,其精神不外乎二:一是创新,一是要有难度。“笔墨当随时代”,中国画需要创新,自无可非议。但陈佩秋进而认为,衡量创新成功与否的标志,不仅仅在于“新”,更在于“难”,只有当你的创作不仅新奇,而且这种新奇的境界是别人难以企及的,你的创新才真正具有艺术史的意义。否则,“创新”不过如昙花一现,无法承受时间的考验。


   陈佩秋将两宋的规整设色画体作为自己艺术的起点。两宋是规整花鸟画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元代以后,文人写意成为主流,规整设色不仅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更被视为工匠之事。当然,雅俗之分并不在规整还是写意,根本还在于艺术的表现本身,如两宋画院众工的手笔,不仅不俗,而且极雅。但无可否认的是,由于元以后长期约定俗成的价值观念,以写意的表现博取雅的名声,比之规整的表现要便易得多。因此,逮至近世,一般的画家视规整为畏途,就不能简单地看作仅仅是一个雅俗之分的审美观念在起着作用,其间或多或少还有着某种难易之别的投机心理在起作用。陈佩秋既以高难度的创新为己任,她不甘于随波逐澜,而是敢于逆流而上、知难而进,也就在情理之中。足足有几十年的时间,她在两宋的作品中平心静气地揣摸临摹,终于在艺术技巧和艺术境界上,形成清新、明丽、洒脱、隽雅的特色,使中断了数百年的规整传统重放异彩。

       于规整设色心领神会之后,陈佩秋又回过头来转向水墨写意。陈佩秋对近代的各家各派当然是极其熟悉的,尤其是潘天寿,当她还在国立艺专时便曾受其亲炙。然而,她偏偏不以近代为起点,而是直探本源,把目标瞄准了八大、徐渭,直至宋元。她所注重汲取的是徐渭对于对象形神的高度提炼、概括,而在笔墨形式上,更讲求内敛含蓄。这一点,似乎与八大较为接近。然而,仔细品味,八大那种苦涩冷峻的情调,在她那里又一变而为温和热情。


        陈佩秋认为,创新虽以传统为基础,但创新的实现却不是局限在传统的范围内所能完成的。她对传统的评价,始终以宋代为最高,而对元代以后则持“走下坡路”的观点,理由正在于宋代的绘画注重生活,而元代以后则明显忽略了这方面的功夫。当然,在传统的师承和生活的体验之间,还有一个孰先孰后的问题。陈佩秋早在学生时代就坚持用毛笔速写,后来更经常到山林中、公园中、家禽饲养场里去写生。她还自己养过禽鸟,长期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并借助于标本研究鸟的形体结构。但她并不主张一上来就从生活下手,而坚持先从传统入门,以古人提炼、概括生活的有益经验作为体验生活的借鉴。这样,通过先古人的学习,实际上培养了画家提炼、概括生活的先验能力,而通过后造化的学习,又可以反过来加深画家对于古人的理解,并提供了画家摆脱、超越古人的后天条件。


        一般说来,人品涵养、传统师承、生活体验三方面的努力只要持之以恒并行之有效,对于成就一个大画家已经绰绰有余。然而,陈佩秋还认为,当代中国画的发展处在一个开放的文化环境之中,因此,以西洋绘画为参照系,扬中国画之长,避西洋画之短,取西洋画之长,补中国画之短,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以表现技法而论,通过长期的自觉比较包括与西方画坛的接触、交流,她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画的用笔是所长,以尖齐圆健的毛颖写出的线条,具有刚柔、疾徐、枯湿、浓淡的丰富变化,而用色则是所短;反之,西洋画的用笔是所短,以坚硬扁平的油刷抹出的块面,缺少抒情写意的独立审美意味,而用色则是所长,复杂的色阶、色相、色调的层次变化,远非中国画的“随类赋彩”所能奏功。因此,以骨法用笔为根本,如何融汇西洋画、尤其是印象派绘画的光色变幻之妙,成为她八十年代前后艺术探索的一个重要课题。此外,在造型取象、经营位置诸方面,她对于西洋画的有意识汲取也是显而易见的。


       读陈佩秋的作品,无论山水也好,花鸟也好,抑或规整也好,写意也好,总给人一种玉树临风般的潇洒俊爽之感。无论取材、造型、章法,抑或用笔、落墨、设色,总是那样地温润晶莹,既不追求生僻艰奥的情调,也不尚慕艳靡都丽的风华。这种玉树临风般的审美品格,首先反映在她的笔性墨韵中。传统笔墨相对地注重一个“毛”字;陈佩秋的笔墨却反其道而行之,讲求一个“光”字。她很少用逆行滞进的战笔和厚重枯涩的渴墨,也很少用模糊的复笔和浑沦的积墨,笔头的水份一般很饱满,墨色的控制则比较适度。她认为笔墨必须严格地依据对象的质感、量感、运动感来控制轻重快慢、枯湿浓淡的顿挫提按。这样的笔墨既是光洁的,但同时也必然是坚韧而结实的。


  陈佩秋的章法固然有合于传统图式的,但更多的、真正属于她个人创格的则明显地突破了传统,“计黑当白”、避简趋繁地于至密处求至疏。她的山水,或一水横陈、奇峰耸秀,或上不留天、下不留地。陈佩秋的章法,所考虑的却不是画面形象的完整和独立,而是画面结构的完整和独立。

  关于色彩,陈佩秋喜用绿色,绿色的芭蕉、绿色的柳荫、绿色的荷塘、绿色的竹林……歌德曾经指出,绿色能给人一种“真正的满足”,“因为眼睛和心灵落到这片色彩上的时候就能宁静下来,在这种宁静中,人们再也不想更多的东西,也不能再想更多的东西”。无疑,这种绿色的宁静,是人类精神上的原初力量,现代文明越是发达,我们也就越是需要回复到这种正在日益失落的原初力量之中,否则的话,我们就有可能沦为自己所创造的物质财富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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