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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红叶岭马场之前有一条悠长的盘旋公路，跨过群山又似乎到了平原。这条路曲小天走过很多次，只有秋天的时候感觉像第一次来一样。漠河的红叶岭，整个秋天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火红钻进了树林里，绿意倒进了湖中，海鸥和钻林鸟以及翠鸟比湖面抓鱼的本事。红叶岭对岸是火湖，因为红叶岭的树叶会投影在湖面，整个湖在秋天会像被烧着了一样，鲜艳夺目。杨歌家的马场在火湖旁边，火湖是贝加尔湖的断流处，夏天的时候湖水变浅，杨歌会跨马过河，最深不过马腿处。杨歌自嘲，刘备有的卢越檀溪，今有我杨歌纵马跨火湖。曲小天的营地在兴安岭，出巡有三次机会路过漠河的红叶岭。／在抖动的吉普车里，抬头一看这身边湖太可怕了，居然能钻出火来，要说东北的姑娘真是不要命，骑上马放肆狂奔不说还一头扎进了湖里，天，她连人带马破湖而出钻进了林子里，消失了。／曲小天所在的部队要挑选在冬天能进兴安岭巡逻的马，秋天的时候他特别申请去看火湖杨家马场。部队其实在内蒙那边有和合作的马匹，可以直接运送到兴安岭。那匹马出生的时候全身似火，站都站不稳，躺在马厩里三天差点没活过来，一个多月之后全身的火红色褪去，就剩下两眼中间有一条火色的印迹。曲小天以为是杨歌给火儿的纹身，他都不敢碰火儿。火儿的脾气极其暴躁，跑的飞快，即便是冬天的火湖，火儿也能越湖而过钻进对岸的红叶岭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只有杨歌来的时候，它才会乖乖的听话。曲小天跟杨歌打赌，以火湖为界，红叶岭为最终路程，谁能最快的速度回来就算赢。杨歌得意的笑着说，曲小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我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继承的是满人的骑术，你居然敢跟我赛马，真是笑死人了。曲小天说，是啊，南方的土崽子自然在北方玩不转，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在兴安岭冰天雪地待了四五年的军人，今天就要不知好歹的跟你拼一拼。杨歌十多年没有对手，马术中她是独孤求败，即便父亲叔叔们也已经不是她的对手。她看见曲小天发现了想起了十岁的自己，那年自己生日马上马背，绕湖三圈，一家人吓的不轻，但是她却好不痛快。当年闯关东随着舅姥姥他们家人到了哈尔滨。八十年代的时候一家人从哈尔滨到漠河，母亲挺着大肚子纵马冰河之上不小心动了胎气，临时要生，但是已经来不及去医院了，真的是在马背上生下了杨歌。杨歌说，那又怎么样，比起你这南方小生的胆略，我一姑娘家还是略逊一筹的，要知道漠北之内还无人敢公然挑战我，你是第一个。曲小天哈哈大笑，长空挥鞭勒紧马绳，一声嗷叫马儿冲了出去。杨家马场很大，而且是散养的开放式马场。跟之前在草原见到的不一样，曲小天眼看着杨歌就冲了过来，故意放慢了速度，眼睁睁的看着杨歌闪电一般的疾驰而过，冲进了火湖。曲小天掏出相机闪拍了好几张。水花崩裂，杨歌的发髻被冲散，长发淌了下来拖在马背上，马尾肆意飘扬，溅出的水花全部铺在曲小天的脸上，像极了久违的南方烟雨。红叶岭更大，林子里曲径通幽，灌木丛一人多深，红松、樟松、落叶树、水曲柳、黄玻璃等，这些曲小天其实都很熟悉，但是从没有这样盲目的在森林里骑马开道。杨歌并没有跑多远，还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钻林鸟被惊的飞了出来，估计这辈子没见过马能钻进如此狭隘的林子里。从火湖进去的红叶岭大约十公里崎岖小道，过了驼峰桥就是很大一篇金黄的渣叶林，红叶岭的最末端能连接到兴安岭的外林，一路深邃，犹如进了森林的时光隧道。只有杨家马场的马才能在森林里自由狂奔，除了十足的野性之外还有难以控制的自由。杨歌告诉曲小天，因为你今天来马场，整个火湖都热闹起来。 曲小天说，你内心热闹，本就不是顾忌落寞的人。 三个月，曲小天没再来火湖，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冬，火湖要变成冰湖了。杨歌和父亲去兴安岭采药，去了兴安岭边防军队那里才知道，曲小天随着部队进山已经一个月了。每年冬天都是山区最乱的季节，因为总有些人会趁着冰天雪地大雪封山的时候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边防每个月会进山巡逻，曲小天一个月进去之后一直到现在没有出来，也和部队失去了联系。晚饭之后，杨歌进了马棚拍拍火儿自言自语，好朋友可能在大山里有危险，我要不要去看看他？火儿甩着马尾，哧吭了一下。杨歌笑笑，可是军队有军队的纪律，我冒然进山有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火儿的马尾甩的更厉害，上前蹭了两步。杨歌一拽马绳将刀夹绑在身上一拍火儿说，什么狗屁纪律规矩，就听你的！兴安岭四方林有很多入口和进口，延绵十多公里灌木丛穿过之后才是边缘的丛林樟木。月光倾泻，夜风如刀，一人一骑电光火石之间飞奔森林。每年快要到冬天的时候森林里就开始不安生，大雪封山之后可能带来更多不为人知的危险。曲小天的是接到有人闯了红外的禁地，奉命荷枪实弹进山查看，和队友分开结果走失联系不上。没有下雪的森林里要别下雪的时候更冷，寒气更重。杨歌其实进了林子心里也没底，但是能分清楚方向，有可能他们这次遇到了翻山越岭过来的野毛子了，趁着封山之前跨境。沿河小道，夜风摇曳，溪谷留声，火儿似乎闻到了什么味儿朝着那边跑去。一把断枪，一些未干的血迹，还有一个有破洞的外套。杨歌从背后抽出刀，往里探路，大叔后面有动静，但是她不敢确定是谁，刚刚飞快的滚过去之后准备扔出飞刀就撞上曲小天惊恐的眼神，还有那把黑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杨歌说，是啊，到时候我被你枪杀，你死在我的飞刀下。说完就笑了，没想到我们再见面就要你死我活的。曲小天左腿中弹，旁边还躺着两个人，已经断气了。曲小天说这是他最后一年驻扎兴安岭，明年就专业回南方了，没想到最后一年第一次碰到野毛子。那是一些趁大雪封山之前进山藏匿准备跨境的人。他的左腿还在渗血，跟部队走散，战友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野毛子断掉了红外设备，现在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在兴安岭好几年第一次觉得这深不见底的森林好可怕。杨歌拿到挑开旁边的杂物，说，我替你取出子弹，要不然寒气入体你这条腿会废掉的。她话刚落音就下刀子了，杨歌一咬牙大汗淋漓嘴唇也被咬破，那块腐肉直接被挖掉，血水不停往外涌。杨歌说，你们南方人也这么硬气，直接在你腿上割肉都不吭一声。那是一颗自制的子弹，埋的不深。杨歌清洗了伤口，用了野草嚼碎敷在伤口上撕开自己的衣服绑住了伤口。冰凉入体，一会儿又开始发热，曲小天已经感觉不到这腿的存在了。曲小天问杨歌怎么会来，杨歌说路过。曲小天就笑笑，说，一定是你三个月都没见我然后想我了是不？杨歌没理他，仔细想了想为什么连夜不顾危险进林子找曲小天，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问，曲小天，上次我们火河赛马你是故意让我是不是！曲小天疑惑的看着她，也没说话。杨歌说野毛子是亡命之徒，进山就是为了等来年三月开山的时候混进镇子里，但是曲小天进来之后居然击毙了三四个野毛子，沿河林子一带全部是马蹄印迹，在林子里能穿梭如风的不止自己。曲小天说，我不是故意输给你，我是要走了，想留点你最美的样子，以后纪念一下。火儿背着两个人往外走，但是他们似乎走不出林子了，一直在绕圈儿。曲小天有点失血过多下巴搭在杨歌的肩膀上昏昏欲睡。杨歌说，你别趴我身上占便宜假装睡觉啊。曲小天噗嗤一声笑了，我现在说话都没力气哪还有力气占便宜啊。杨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曲小天，你有没有想过带我走？曲小天一个激灵，跟昏睡被人打了一顿一样惊醒了，没敢吱声。杨歌从马背上掏出酒壶递给他说，喝吧，酒能止痛，还能止住念想。然后有嘟囔了一句，你们南方崽子就是孬！曲小天仰脖子猛灌几口，似冰雪灌喉直达心底，冰冷之后又热血沸腾，然后抓住杨歌的双手一勒马绳踢了一下马肚子狂奔起来。风月和鸣，光影同行，杨歌听到曲小天粗壮的呼吸和自己的猛烈的心跳声，他刚要说话，就感觉到天上飘下来几片大雪花，然后密集的倾泻而下。几个月后曲小天一身军装再次来到红叶岭，现如今红叶岭的红叶早就被大雪裹住了，火湖的水还冒着热气儿。杨歌要跟他再比赛一次。两人跨马进了火湖，杨歌抬头长发松散开来，都懂的小叮当挂链噼里啪啦的清脆的响声，跟湖面的激荡的涟漪一样，四散跑的老远。茂密的红叶岭的外围紧紧的被大雪裹住，里面却藏着深秋的火红，正直茂盛。杨歌的马跑的飞快，回过头冲着曲小天做鬼脸，暖阳拂面，清风带走笑容。曲小天迎着风狂奔追上去抓住杨歌猛的一拽，杨歌被拖的悬空直接钻进了曲小天的怀里。 杨歌说，我想到过会以各种方式输给你，只是没想到会在马背上也输给你。风雪漫天，钻进火红的林子了，飘在人和马中间，四散逃开，交织在两人的眼神之间。大雪知道，曲小天和杨歌也知道，甚至连火儿都知道，这条路还很长，长到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奔袭。图|from net （文中部分图片来自自由摄影师：有忆无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盗图必究）黄小白，无业游民，问题儿童，资深神经病，二线段子手，不入流作家，话唠癌晚期，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文艺直男。新浪微博：黄小白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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