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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言律诗《元夜大雪》赏析 谢燕颉 （一） 见过九言律诗吗？曾经被乾隆禁毁今天重见天日的《四库禁毁丛书》中《谢石渠先生诗集》《懒云集》上卷有一首，即明末诗人谢士章的《元夜大雪（九言一律）》： 一夜漫天漫地飞银灰，遮却千枝万枝火树开。 玉蟾迷影暗妒梅花魄，皓寉刷羽细落松滋醅。 阗阗别院箫鼓催寒去，悄悄六街车马无人来。 歌沉水调把酒伴孤檠，笔蘸冰瓯乂手无诗才。 漫天漫地，或漫天彻地，喻弥漫天空，充满地面，形容势头极大。漫，水过满而向外流。银灰，银白色的灰烬；或浅灰而略带银光的颜色。火树，即凤凰木（凤凰树）、火凤凰、火树、火焰树，为豆科凤凰木属的植物。玉蟾，即月亮。迷影，迷糊不清的影子。寉，同鹤。刷羽，即禽类以喙整刷羽毛，以便奋飞。松滋，松滋侯，为墨的戏称。醅，即没过滤的酒，泛指酒。又，《说文》：“醅，醉饱也。”阗，充满。如“飞龙在天，云雨阗阗”。别院，指正宅之外的宅院。六街，指唐京都长安的六条中心大街，北宋汴京六街，泛指京都的大街和闹市。沉，沉醉。水调，水调歌头，曲调名，见宋蔡伸《水调歌头（用卢赞元韵别彭城）》：“醉击玉壶缺，恨写绿琴哀。悠悠往事谁问，离思渺难裁。绿野堂前桃李，燕子楼中歌吹，那忍首重回。唯有旧时月，远远逐人来。 全诗意思是，整夜漫天漫地地飞舞着银白色的灰烬，被遮敝千枝万梢的凤凰树却照常茂然盛开。躲在云层中的月亮在暗中妒忌梅花的精魂，洁白的仙鹤正在用以喙整刷羽毛，使得苍松轻轻落下墨绿色松叶，象没过滤的浓酒。弥漫在别墅庭院的箫鼓声在催促寒冷尽早离去，虽然静悄悄的六街三市已无车马行走。歌声沉醉在水调歌头里而把酒独酹，陪伴着深夜孤灯，毛笔浸蘸在洁净的冰盘中，却象儿童刚学习乂手礼节而缺乏作诗的文才。 此诗作于天启三年（1623）正月，刑部任典狱之官司圜期间，营造监狱为的是限制人的人身自由，身居其中作者的景况可想而知。其《予以癸亥王正即领司圜之役，匝月始告竣，月内凡雨雪灯月之夜，无不身涉似牢落，况味唯云曹得之，因念及圜中之愁苦，怨叹此夕，当有不可言者矣，聊即夜景，各制一诗，用破孤闷，并示恤累之意》一诗，亦充分反映了作者当时心中的愁闷和苦恼之情。 （二） 在旧体诗的海洋里九言诗虽然甚为罕见，但其诞生却很早，据梁昭明太子萧统《文选序》说：“自炎汉中叶，厥涂渐异，退傅有在邹之作，降将着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区以别矣，又少则三字，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唐吕向注：“文始三字，起夏侯湛九言，出高贵乡公。”看来九言诗为三国时魏主曹髦首创，只可惜被弑而没有流传下来。直至元代天目山中峰的临济宗师明本禅师创作《九字梅花》使九言诗重新面世： 昨夜西风吹折中林梢，渡口小艇滚入沙滩坳。 野树古梅独卧寒屋角，疏影横斜暗上书窗敲。 半枯半活几个擫蓓蕾，欲开未开数点含香苞。 纵使画工奇妙也缩手，我爱清香故把新诗嘲。 后来明代唐文荐曾对文学家杨慎评说：“此诗不佳，影不可言敲。又后四句有斋饭酸馅气。”此诗虽遣词设境水平并不高, 且手法笨拙，境界也不高，但比较规范。至北宋时吏部侍郎卢赞元又作《酴醿花》一首： 天将花王国艳殿春色，酴醿洗妆素颊相追陪。 绝胜浓英缀枝不韵李，堪友横斜照水搀先梅。 瑶池董双成浴香肌露，竹林嵇叔夜醉玉山颓。 风流何事不入锦囊句，清和天气直拘青阳回。 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杨慎是这样评说：“诗亦有思致，以李花为不韵，甚切体物，前人亦未道破者。”此诗虽略嫌于冗沓，但是颇有诗味。听到池南唐文荐对明本禅师《九字梅花》的评说后，杨慎自己也作了九言律《梅花诗》一首： 玄冬小春十月微阳回，绿萼梅蕊早傍南枝开。 折赠未寄陆凯陇头去，相思忽到卢仝窗下来。 歌残水调沉珠明月浦，舞破山香碎玉凌风台。 错恨高楼三弄叫云笛，无奈二十四番花信催。 诗写得还好，已有九言律诗韵味，故后谢士章还借用了他的“歌残水调”，而改为“歌沉水调”。明代学者、江西石城县训导鄞县魏偁，在久旱逢雨后作《暮春即事·石城久旱仲冬十二夜大雨晓起作》： 昨夜阴风怒号乱云走，须臾天赤疾雨敲窗牖。 卧听萧瑟寒声溢耳多，胜饮等前几勺麻姑酒。 倚锄农子明看垄亩头，鼓枻商人料入溪龙口。 晓癖荆扉水漫蓄鱼池，鹅鸭沈浮于我愁何有。 从上看来，九言句多为吟咏句式，大体为以下三种结构模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三） 九言诗之所以作品很少，成为诗坛凤毛麟角，可从韵律和语法两个方面找到原因。难以律化是其重要原因，故九言诗难以成型。 从语法的角度来看，由于七言诗已经基本囊括了古汉语的所有语法成分，从而迫使作九言诗只能在七言诗句法基础上堆砌一些附加成分而已，为此，往往有画蛇添脚、床上架屋之嫌。如对上面明本的《九言梅花诗》按七言律进行删削，不仅不会损害诗的原意，而且还比原诗更加精练： 昨夜东风折千梢，渡口小艇滚沙坳。 野树古梅卧屋角，疏影横斜书窗敲。 半枯几个蔫蓓蕾，欲开数点含香苞。 纵使画工也缩手，我爱清香把诗嘲。 而诗的生命力在于精练，言简意赅是古典诗词的优势之一。况且从节奏上来看，九言诗也容易被人读成四五杂言诗，直到元、明时代才打破这种僵局，从形式上渐趋成熟。从此清代创作九言诗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但好作品却几乎没有。 时在现代、当代，特别是网络诗人，在继承元明清九言诗的创作特点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并且成就显然。为繁荣旧体诗词创作，笔者步趋潮流，强撰九言律“中秋朗月”献拙： 银辉素色浑圆释光芒，似璧如璜朔望相消长。 冉冉升腾郁郁东山上，悠悠眷恋亭亭宝树旁。 千层碧浪激扬人脑海，一缕清风沁润我心房。 彩凤翩翩万里飞双翼，神奇幻境灵犀通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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