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放摘抄之前,请先允许我碎碎念一会~ 最重要的事是,要感谢送我这本书的那个人。能再见的次数很少,那你就完美地活在我的记忆里吧,我将小心翼翼地记下那段过往,即使我记忆力不好,“虽然不会再来虽然是这样”。 原谅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这本书看完,一开始看的时候,我内心有抵触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在一个大城市待久了,心已经无法平静地去欣赏一个村庄的故事了。直到我一个人踏上西行去往新疆的列车,看到一匹孤独的马,路过书中的那个村庄,在一些深夜被月光唤醒,我懂得了这本书的价值。 一个人的村庄刘亮程 每条路都有一个明确去处,而我是个毫无目的的人。 我相信我的每个行为都不同寻常地充满意义。 一个人一死,他真真实实的一生便成为故事。 一个人要使自己活得真实就难免不把别人的一生当一场戏。 我想,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后,都会有一个收尾的人,他远远地跟在人们后头,干着他们自以为干完的事情。许多事情都一样,开始干的人很多,到了最后,便成了某一个人的。 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一粒虫、一棵草,在它浩荡的群落中孤单地面对自己的那份欢乐和痛苦。其他的虫草不知道。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中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树仅有一条向上的生路。我东走西走,可能越走越远,再回不到这一步。 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这件事物还在。 一个人走过一些年月后就会发现,所谓的道路不过是一种摆设。 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 早晨的影子是残梦,是梦幻与现实的暧昧与交替。 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可能只有芝麻那么小。 你总是身不由己来到一生中的一些日子,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远离你。 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 名字是件没啥实际用处的家什,摆设在人的一生里。一村庄人的名字就像一堆废铁,叮叮当当扔了一地。 那些一辈子没人叫两声的名字,叫不了几年便仓促扔掉的名字,无人怀念的名字,被自己弄脏又擦得锃亮的名字,牛棚一样潦草的名字……现在,都扔在村里,谁也没有跑出去。 没有名字的人还将无休止地埋身劳动。没有名字的人像草一样,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荒凉下去。 春天不出门的人,大都在家里生病。 冬天总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条腿、一块骨头、一副表情、一种心境……而后整个人生。 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 尽管鸟不住地叫,听到鸟叫的人,还是极少的。 最后一缕夕阳从地面抽走的声音,像一根落地的绳子,软弱无力。 成长是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过程,我们不清楚自己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 生命像一场风,我们不知道刮过一个人的这场风什么时候停,不知道风在人的生命中已经刮外几棵树,吹倒几堵墙。 一场漫天大风中总有许多个无风的缝隙。大地上总有一些东西被一场一场的风漏吹,多少年后还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来的,是此时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遗忘。 死亡是我最后的情人,在我刚出生时,她便向我张开了臂膀。最后她拥抱住的,将是我一生的快乐、幸福,还有惊恐、无助。 我沿那条布满阴影的村巷奔跑时,追赶我的只是一场漆黑的大风。让我从村东游逛到村西的,只是和我一样慢悠悠移动的闲淡光阴。我偶尔仰起头,只为云朵和鸟群。 而遍野荒草年复一年荣枯了谁的心境。一棵墙角土缝里的小草单独地教育了哪一个人。天上流云东来西去带走谁的心。东荡西荡的风孕育了谁的性情。起伏向远的沙梁造就了谁的胸襟。谁在一声虫鸣里醒来,一声狗吠中睡去。一片叶子落下谁的一生。一粒尘土飘起谁的一世。 似乎生活一直都没有向前。它停顿在这里,只要我回来,就能全部地看见。 那时我们全做梦去了。在梦中远离家乡。一只鸟落在屋旁的树梢上,一动不动,盯着我们空落落的屋院,看了一晚上。 我会克制地,不让自己去踩那条路、推那扇门、开那页窗……在我的感觉中它们安静下来,树停住生长,土路上还是我离开时的那几行脚印,牲畜和人,也是那时的样子,走或叫,都无声无息。那扇门永远为我一个人虚掩着,木窗半合,树叶铺满院子,风不再吹刮它们。 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我把故乡隐藏在身后,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动、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会留下脚印。 我想听见风从很远处刮来的声音,听见树叶和草屑撞到墙上的声音,听见那根拴牛的榆木桩直戳戳划破天空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气,空空地跑过去。像黑暗中没有偷到东西的一个贼。 一条路走到老时,路上走掉的人已经太多了。但脚印走不掉。脚印是人身上落下的叶子,它离开人体独自在时间里飘零。越飘越远,越飘越静。 他们改变世界的全部意义,就是让曾经在这个世界生存过的那些人,再找不回到这里。 让天地间一切东西都顺顺当当过去的地方,人才能留住。 终生的奋斗可能都是对以往缺憾的一种补偿,但永远都不会补全。 我忽然感到我在这个家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重要。也许这才是正常的。人不应该把自己看得过分重要,无论对一个家庭还是对社会。因为你一旦重要到不可缺少的地步,你的离开便会造成对别人对周围环境的伤害。这样多不好。 我走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会需要证明。 有一天会再没有人能够相信过去。我也会对以往的一切产生怀疑。那是我曾经有过的生活吗。 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 没有哪户人家把所有农具都置全了才开始生活。 心灵有它的不可表达性。艺术能够做到的只是接近,尽可能地接近。 生活中最重的负担在人的思想里。 没有小地方,只有小眼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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