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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镜头与大银幕都消失了,你会不会来见证李安伟大的“失败”?

 三余无梦生 2016-11-12


今天是全民剁手日双十一,也是美国的退伍军人日,《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选择在这一天公映。


李安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能引发大范围的讨论。这一次,他又得逞了。



本片是电影史上首次应用4K/120帧/3D新制式的巨作,全球仅有纽约、洛杉矶、北京、上海、台北的5家影院可放映最高配置版本。


影史新技术突破,加上三次奥斯卡奖得主的导演李安的人气(本片的编剧也曾凭借《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获得奥斯卡最佳编剧奖),影迷和媒体早在半年前就“盯上”了这部新片。


然而,这样一部让人满心期待的电影,在10月亮相纽约电影节时,遭到了意外的恶评。英国《卫报》甚至这样评价:一位奥斯卡导演的罕见失误。至于本月初国内组织的媒体点映,也收到到不少负面反馈。


▲Metascore评分只有58分


大部分差评点集中在对新技术的不适应与抨击上。人们抱怨尖端技术削弱了画面本身的“电影感”,阻碍了故事与观众之间的情感联结,超高的清晰度反而让人“出戏”了。还有影评人尖锐地评论:他抛弃了那些他赖以成名的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还要不要去看李安的新片?


镜头和幕布都消失了


每秒24帧是目前电影放映的标准制式,那么超高帧的效果究竟有多牛?


著名导演卡梅隆这样解释,“如果说3D电影像是透过窗户向外眺望的话,那么这就像把玻璃拿下去,直接盯着外面看。”

科普
电影的原理是利用人眼的视觉暂留现象。物体在快速运动时, 即使影像消失,仍能在人眼中继续保留0.1-0.4秒左右的图像。在标准制式下,每秒播放的24个电影画面如同毫无停顿般流畅播放,但镜头快速移动时可能产生画面的抖动与频闪,因此“超高帧”电影所呈现的逼真画面对人眼来说更加平滑和舒服。


120帧/4K/3D的电影画面异常真实清晰,这时镜头和幕布仿佛消失,演员面部的每一个毛孔都纤毫毕现,战场上的枪弹硝烟、球场上空的烟花绽放,甚至拉拉拉队员的身体、汽车发动时的扬尘都逼真得让人感觉身临其境。不仅如此,《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放映亮度,为一般3D电影的5倍多。综合起来,新片每秒产生的信息量是传统电影的40倍。



这样的电影前所未见,李安挑战了我们的观影习惯。


电影一直告诉我,它要变了

李安从来不是一个卖弄技术的导演。他甚至曾经誓死捍卫胶片电影,在许多人都用数字技术拍电影的时候,他还拒绝用数字调光。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李安第一次用上3D数据拍摄技术。


拍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李安第一次接触3D技术,该片的成功给予他更大的信心去探索电影技术的边界,也让他开始怀疑传统24帧的规格。“因为我是做戏剧出身,格数一高,电影就不能看,演的样子就很傻气,光不对、布景不对、什么都不对。我知道24帧没什么好,只是最便宜。”


同时,李安也发现如今电影制作中不合理的现象——电影人虽然在用数字技术拍电影,却还在模仿胶片电影的思维方法,技术更新了,思维和方法没跟上。他说:“从拍摄《少年派》开始,电影一直告诉我,它要变了。”



要实现技术革命总是艰难的,2012年的《霍比特人》也仅仅采用了48帧制式。李安只有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拍摄的时候还要不断剥除自己的种种心理障碍和依赖。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主创“好像拉着手一起喂狮子”,共享着危险与兴奋。


高帧率给演员带来了巨大挑战,每一个动作被无限放大在观众面前,惯常的表演方式很容易显得浮夸失控。甚至也没有一个后期剪辑软件能直接处理120帧的画面。但是李安说:“我的骨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就是要做120帧。因为信息量很充足,看的时候会更专注,看起来也会更舒服,而且你的亲历感会更强。”对于他来说,这不仅是拍摄一部技术革新的电影那么简单。



1996 年,在日本一家小酒馆,杨德昌导演曾经在这里题下“生命·梦·电影”,李安导演在同一面墙上题下了“电影·梦·生命”

20帧是用来表达情感,而不是思想或剧情。
我正在活着,我需要感知到活力,这就需要障碍,因为没有障碍,人是没有思想的,很难保持新鲜度,久而久之感觉就会僵硬,那种感觉是我无法忍受的。
电影已经很久没有改革了,大家都是这种感觉,那我就做一个新的开始吧。


带演员就像带小孩


李安是公认令演员“恐惧”的导演。



▲看,李大侠终于修成正果,拿到纽约大学的毕业证书了


每次拍片前期他最喜欢的两样工作,一是研究工作,另一个就是训练他认为需要训练的演员。早期拍摄《喜宴》时,李安在女演员腿上绑铅块,来训练她走路的分量感。不久前,章子怡出席多伦多电影节时讲到她拍摄《卧虎藏龙》的六个月中一直盼望李安能像拥抱周润发那样拥抱她时,不禁落泪。即便是梁朝伟这样的“戏仙”,李安也能用一遍遍的反复拍摄把他打磨到理想状态。


饰演比利·林恩的乔·阿尔文与拍摄《卧虎藏龙》时候的章子怡处境类似,在片中是大明星包围里的新人。李安认为挑选主角需要“灵魂上的感应”,阿尔文的到来让他产生了“受到电影之神眷顾的感觉。”但这部超逼真电影对演员的考验其实相当大,李安说“汗毛都是小事,皮肤层次、气色,眼睛放大以后,内在的感情,脑子里的思绪,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件灰绿色雪衣,1992/1993年都陪李安去了柏林影展,曾经被詹姆斯称为“耻辱”


为了保证效果,所有演员都是素颜出演,李安还让他们真的去了军营训练,“按照美国的海豹队训练,往死里练。”


李安的小儿子李淳也参演了一个角色,这让李安感觉很复杂:“我是很疼那个孩子,他做演员我也不是不舍得,我就是很不喜欢他做演员,我就是很难。”另一方面,他又必须狠下心来“我觉得做艺术也是有一种杀手性,就是对绝对值的追求,那这种东西跟父母子女的感情是违背的。”对于李安来讲,做他的演员,就要耐得住“逼”和“磨”。



抱着年幼的大儿子阿猫,初为人父的李安,还在埋头写剧本、找出路。

新人都是没谱的,一开始都伤脑筋,是个冒险。你得顺着他,长期地观察、思索,找出他的长处。纯真是新人的长处之一。我觉得导演和演员之间的关系很奇特,带演员像带小孩,他把自己的形象交到你手里,完全地信任你。
我这一辈子最好的东西都给演员了,而且每个演员都不一样,我要对他们想出相处之道……当一个导演设计这个情境、设计一个角色,跟一个演员投入那个角色的时候,对我来讲是非常神圣的。


我除了拍电影,大概就是烧烧菜,
被太太骂一骂


如今人人都知道李安的大器晚成,他从纽约大学毕业后整整6年没有电影可导,生活主要依靠太太。回忆起过去时李安笑说:“我若是有日本丈夫志节的话,早该切腹了。”


或许做导演是李安的宿命,6年里他没有像岳母建议的那样开饭馆,没有像同学那样先做电影圈的其他工作,刚一萌生转学电脑的念头就被太太驳回……



1986年1月惠嘉毕业,一家三口自此定居纽约


拍第一部电影《推手》前,李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时银行存折里只剩下43美金。在拍《推手》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拍电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以后就这样过日子了。”他说:“我这个人是有片拍就来劲,没片拍就没劲,所以惠嘉(李安太太)说过,“他不拍片像个死人,我不需要一个死人丈夫!”


电影对于李安来说已经是一种生活方式,“我除了拍电影,大概就是烧烧菜,被太太骂一骂,被数落一下,大概就是这样。我们都是爱电影的人,我们手上触摸到电影就充实,没有触摸到电影的时候不知道如何自处。”

好多人好奇我是怎么熬过那一段心情郁闷时期。当年我没办法跟命运抗衡,但我死皮赖脸地呆在电影圈,继续从事这一行,当时机来了,就迎上去,如此而已。

当一种全新的事物出现时,参照体系的缺失往往会导致评判两极化。旧的电影语言不会马上淘汰,新的电影语言也不可能马上建立,观众的观赏习惯需要慢慢改变,创作者也在逐渐地建立与观众的默契。就像李安说的,“给新技术一个机会。”



▲李安在拍摄现场


如今62岁的李安,说他还在成长。促使他不断超越的,是一个电影艺术家心底的恐惧。


“恐惧鞭策我不断地求改进,因为没有比恐惧更强烈的感受了。能够持续不断地尝试,动力就在于不安全感。一旦有安全感,做成了惯性,我就会心生恐惧,怕被定型,怕江郎才尽,怕东西陈腐,怕被人摸清路数而遭淘汰。而我更惶惑的是,在这样的挣扎过程里,不经意中流露出心底最隐私的秘密!对拍电影的人来说,这似乎是跳脱不了的宿命,越怕,越在乎,意识中不愿碰触的禁忌、黑暗、不安,在影像的流动里,静静地、自然地展现出潜意识里翻涌不息的无限心思。就像被一股旋风吸入一个巨大黝黑的深洞里,在牵拉挤压、挣扎摸索中,一路寻找着黑暗尽头隐约闪烁的那一丝光明。”




本文作者:胡小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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