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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萧丽美 年 龄：54岁 职 业：农民 整 理：姚进军 我从疼痛中醒来。听到床边响起惊喜的声音：醒了，终于醒了……我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睛，身边围满了我高中时的同学，有本地的外地市的，其中既有颇有建树的学者，也有事业有成的干部，还有顺风顺水的老总，可就没有我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 校花的爱情，充满着幻想 在当年的学校，我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女生。乌黑的头发编成一对长长的辫子，两个小酒窝，一脸自来笑，胖瘦适中的身材充满青春活力。 情窦初开的我在大家的关照与关注中愉快地生活，而我的眼睛却对性格孤僻、家在大山里的他特别留意。他的喜怒哀乐牵挂着我的心。看他没有钱买餐票饿肚子，我会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在他的书页中夹入餐票。看他受人冷落我会主动找他说话。高中毕业时，因他一句：“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让我觉得有爱情就有幸福。我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毅然放弃读大学的机会，陪着高考落榜的他，来到了娄底山区他的家。我们的婚礼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更没有像样的酒席。这我都不介意，我觉得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齐心努力，日子总会好的。而且心中暗暗地设想着有朝一日要给那些阻拦我们的人一个惊喜。 昔人已远去 ，遥望几十年 婚后的日子虽然缺这少那，但我心中有爱情，在冷火秋烟中捡拾青春的火花。随着儿子的出生，家里经济状况愈加捉襟见肘，我想外出做事，以求缓解经济压力。他不同意，说爸妈身体不好，儿子还小，家里需要我出力。经过反复商量，最后他决定自己外出打工。分别时他说赚了钱就给儿子买奶粉，给我买新衣服，结婚后我从来没有添置过新衣服，以后他会让我年年有新衣服穿等等，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对他说：只要你好好的，我不要新衣服。 谁知，他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开始，还有他的音讯。后来，就只从外出的村人口中打听到，他去了一个沿海城市，具体什么状况都不得而知。 带着他的承诺，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人，在辛劳中赚钱赡养公婆，抚养儿子。对他的希望在一年又一年的艰难中消失。他的承诺成为夜深人静时我锥心的痛。春去秋又来，村民们说我累得不像人。一些人看不过去，有的劝我改嫁，有的劝我外出打工。也有条件较好者亲自上门示好。我也确实动摇过：面对这个烂摊子，何时是个头？可看着聪明伶俐的儿子，我心就软了：改嫁后如果别人对儿子不好怎么办？还有年迈的公婆，如果我走了，谁照顾他们？思前想后，我谢绝了所有人的劝说，拒绝了所有的诱惑，封闭了自己的青春。 辛勤劳作苦，寒门出逆子 没有技能，我只能靠卖苦力挣钱。 听说外面野生蕨与野生蘑菇好卖，我就壮着胆一个人钻进深山里采厥捡蘑菇。听说野菜行销，我就漫山遍野挖野菜。曾经马齿苋干菜能够卖到3元5角一斤，而一斤干马齿苋需要十斤鲜马齿苋才能晒成。有一年，我卖出二十多斤干马齿苋。“妈妈，你太累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赚好多钱，让你享福。”一次，我累病了，儿子趴在我身边，亲吻着我说。 为了生计，我一天到晚连轴转，无暇顾及儿子的学习与教育。直到有一天儿子班主任搭信要我去学校，我才知道他已经旷课多天。等我好不容易在邻村找到他，他居然和混混们在一起抽烟。我气得甩了他一个耳光，拖着他往家里走。可他狠狠地说了句：不要你管，挣脱我的手就跑了。回家后，公公婆婆得知我打了他，纷纷数落我的不是。儿子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没有考取高中。我四处求人，搞到一个议价指标，可他死活不肯去。公公婆婆也认为读书没有用，说：就是读了大学也是打工。要儿子帮着做农活吧，可他什么都不会，而且有爷爷奶奶护着，我也喊不动。 若让他外出打工，年龄还小，我更加不放心。心想，只要他不学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着。开始一段时间，儿子还能在家里呆着。渐渐地，他又与附近的混混搅到一起。从起初的早出晚归到连续几天不归屋。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他也是吃了就睡，或者无所事事东游西荡。后来还翻箱倒柜找钱，把我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点钱翻出来一下子败光。 我跟他讲道理，说好话，也骂过打过，但收效甚微。儿子17岁那年提出要去广东打工，此时，婆婆病情日趋严重，我劝他：“等奶奶病好点再走。”他居然说：“等也是病，不等也是病。”看他决心已定，我只好含泪送他出村。 同学邀聚会，无颜忆青春 婆婆病情不见起色，公公也卧床不起。为筹钱治病，我借遍了所有能够借的人。听说献一次血能够得两百元营养补贴，我找到献血站，想让他们多抽点血换钱，可验血结果让我欲哭无泪：我的血不合格。 走投无路时，我接到儿子电话，要我马上汇钱给他，否则他会饿死。我厚着脸皮求邻居帮忙，借了400元汇给儿子。公婆思念儿子与孙子，加之病痛的折磨，身体每况愈下，在儿子外出后两年之内相继去世。我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好公婆，自己也病倒了。到乡医院检查说是肾结石，要转县医院做手术。我打电话给儿子，希望他能够回来照顾我，可他一直没有回来。病痛折磨得我实在忍受不了，就自己签字做了手术。沉重的债务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头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出院后，我不顾医生的劝告，拼命承接农活，做帮工，只想早点还清欠款。 2016年中秋节前，我突然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说班里同学组织聚会，他们多方打听才联系到我的，要我一定去参加。毕业近40年了，我美好的时代都留在校园里，美好的回忆都在班级师生之中。多想去看看同学们啊。可我把日子过成这样，实在是无颜面对。适逢邻居建房子，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我无以回报，唯有在现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表达心意。于是找了这个借口没去参加聚会。 同学施援手，儿子无亲情 过度的劳累使我又一次倒下。中秋节后不久，我就全身乏力并浮肿，自己觉得支撑不住了就悄悄来到市中心医院检查，医生吓了一跳：肾积水这么严重了才来？立即住院动手术！“医生，拜托你开点药让我回家吃吧，我不能住院。”我央求医生，现在政策虽然好，大病住院农村医疗能够报销一部分，可剩余部分我实在拿不出。而且我也没钱预交住院费。医生沉默了半晌才说：“再不住院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怎么同学们得知了我的情况，天南地北地伸出援助之手，捐款捐物。本地的同学也纷纷赶来，一边帮助我落实住院手术事宜，一边电话联系我儿子。我在忐忑中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你还好吧？”儿子没有问我的病情，开口就在电话那头急吼吼地要钱。 “钱？我有什么钱？现在做手术的钱都是我同学的捐款。”电话的这一头，我心如刀割。 “我不管！你如果不给钱，看我回来杀死你！”他恶狠狠地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带大的儿子？这就是我一口奶一口饭喂大的儿子？ 我强忍着内心的煎熬，从我的救命钱中汇款400元到儿子的账户上。 我的肾积水已经相当严重，需要手术切除左肾，尽可能保留右肾。同学们轮流在医院值班，帮助协商打理一切。可医生说手术比较大，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必须病人直系家属签字。同学们反复拨打我儿子电话，告诉他我的病情，要求他回来履行职责，可他一直没有答复。 病情不能再拖。医院在了解我的情况后，同意让我同学联名签字做手术。 等我术后从麻药中醒过来，迎接我的是老同学们的关心与呵护。他们用棉签蘸着水湿润我干裂的双唇，用纸巾揩去我默默流淌的泪水，用温暖的手给我端来热乎乎的汤饭……可我望穿秋水，也没有看见儿子的身影，我用救命钱也无法唤回儿子的亲情。（感谢范如虹对本文亦有所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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