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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游戏是如何不经意间训练大脑接受杀戮的?

 汉青的马甲 2016-11-18

利维坦按:“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对暴力熟视无睹的世界吗?”这个问题有可能又会牵扯到战争暴力的“深根理论”,即认为暴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基本等同于一种宿命。果真如此吗?如果按照史蒂芬·平克《人性中的善良天使》(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 Why Violence Has Declined)的观点,他认为我们正处在一个最和平的时代,纵观历史,现代社会的暴力正趋于减少。


约翰·霍根(John Horgan)恐怕并不这么认为(《“科学幻想”症:一位科学记者的质疑》)。我想,他主要是想提醒人们,不要忽略当今美国这台战争机器在伊拉克、阿富汗以“合法”名义杀死的人(文中指出,自9.11事件以来,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巴基斯坦发起的战争已经杀死了37万人,这其中包括21万多名平民,大部分都是儿童)。



文/Teodora Stoica

译/游侠儿

校对/果然多多

原文/aeon.co/ideas/how-video-games-unwittingly-train-the-brain-to-justify-killing


游戏“真人快打X”(Mortal Kombat X)


来玩个游戏吧。下面两句话中有一句是出自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之口,说的是杀死敌人的感受,而另一句是一个罪犯描述他第一次杀人的情形。你能分辨两句的不同吗?


(1)我意识到我刚刚做了一件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的事情,而且是无法挽回的。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了。


(2)整个过程中自我感觉很好,很冷静。我知道我必须做什么,将要做什么,最后我完成了。


大卫·艾伦·戈尔,美国连环杀手,2012年被执行了注射死刑


第一句充满懊悔的话,出自美国杀人如麻的凶手大卫·艾伦·戈尔(David Alan Gore),而第二句话,是出自英国空军特种部队(英国精英特种部队)的一名士兵安迪· 威尔逊(Andy Wilson),他的语气淡定坦然。知道了这些,你会不会感到惊讶?这两个人被极细的道德丝线隔开,即正义。一个杀人因为他想这样做,另一个杀人是因为他代表的是他的国家,而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虽然大多数心理正常的人都认为伤害别人是不对的,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杀人似乎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如战争、自卫、报仇、军事独裁或人祭。事实上,谋杀的理由灵活多变,电视剧《嗜血法医》就巧妙地玩弄起了这个概念:反社会的人就是通过谋杀恶棍来满足自己内心阴暗冲动的。


《嗜血法医》


嗜血法医谋杀时严格遵循只以犯人为目标的原则,让自己和观众慢慢相信这种杀人是正当合理的。他让观众在谋杀前那一瞬间下意识地认为这种谋杀是正确的,以此迫使观众质疑他们自己的道德风向标。通常当我们想象直接伤害某人的情形时,脑中浮现的画面就具有防御性:想象一下男人打女人或者主人虐待她的宠物狗。然而,有时候会发生相反的事情:有些人会想象一只被粗暴对待,甚至以破坏为目的而拨动的控制开关。一个原本正常的人,是如何践踏自己的道德准则而狠下杀手的呢?


这正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一项研究中所提出的问题,该研究由神经学家帕斯卡·莫伦伯格斯(Pascal Molenberghs)领导进行。功能磁共振成像扫描仪中的参与者需要观看一款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子游戏。一个情节是一名士兵杀死了一名敌方士兵,另一个情节是一名士兵杀死了一个平民。在这款游戏里,每个参与者都能潜入士兵的大脑,并决定杀死哪一个人。


每个参与者所见情景的屏幕截图


总的来说,结果令人非常惊讶。杀死无辜之人(不正当杀人)的心理模拟会引起强烈的负罪感,随后会激活外侧眶额叶皮层(OFC),而大脑的这一区域与反感及道德敏感的情形有关。相比之下,研究人员预测,看到士兵杀死另一个士兵的情景会引起大脑另一片区域的活动,即内侧眶额叶皮层,这一区域负责评估棘手的道德情况,并赋予它们积极情感,如赞美和自豪:“这让我感觉很好,我应该继续做这件事。”


但事实并非如此:参与者想象自己作为士兵杀死了敌人时,内侧眶额叶皮层并没有点亮。事实上,内外侧眶额叶皮层都没有发生反应。对于这个令人困惑的发现,一种解释就是眶额叶皮层的推理能力在这种情景中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杀人行为并不有损于道德。也就是说,人们认为这是合理的。我们因此得出了一个骇人的结论:如果人们认为杀人是正当的,那任何人都可能会做出这种行为。


自朝鲜战争以来,军队就改变了基本训练方式,来帮助士兵克服现有的暴力标准,使他们对自己可能要做的行为麻木,从而本能地扣动扳机。甚至军事训练的军官被描绘成能将暴力和侵略行为人性化的顶级专家。


同样的训练模式通过当代电子游戏和媒体在不知不觉地进行着。孩子们现在接触到暴力电影、游戏和体育赛事的机会远多于以前,他们甚至认为暴力就是一种正常现象。媒体扮演的角色就是现实生活中的杀手,他们在黄金时段的电视节目中描绘每一个犯罪细节。现在的环境很容易让儿童开始建立士兵那样的思维,甚至认为杀戮是合理的。但事实上我们在抑制大脑的关键功能吗?我们造就了坦然接受暴力,忽视理性之音的下一代吗?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对暴力熟视无睹的世界吗?


昆士兰大学的研究也反映了这种情况。当参与者在观看不合理的杀戮时,研究人员注意到眶额叶皮层和一个名为颞顶交界处的区域(TPJ)的连通性增强。他们表示,颞顶交界处的扰乱会将参与者转化为精神变态者,他们认为任何行动都是道德上允许的,这也使得颞顶交界处成为同情心的关键区域。这两个区域连通性的增强表明,参与者正在主动从观察者角度思考,判断杀死平民在道德上是否可以接受。


模拟射杀平民时,左侧眶额叶皮层和左右两侧颞顶交界处的连通性增强


陆军上校戴夫·格罗斯曼(Lt Colonel Dave Grossman)是伊利诺斯州杀人学研究小组的主任,也是世界上研究人类侵略和暴力根源的领军专家之一。他表示,“情感和身体上距离可能使得一个人去杀死他的敌人。情感距离可以分为机械距离、社会距离、文化距离和亲密距离这几类。”换句话说,就是缺乏与人类的联系导致了谋杀合理化。作家普利莫·莱维(Primo Levi)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他认为这正是纳粹分子能成功屠杀这么多人的原因:剥夺了人的个性,使每个人都只成为一个普通的数字。


“真人快打X”片段



游戏“仇恨”片段


在2016年,技术和媒体已经使得种族灭绝的概念迅速传播开来。视频游戏“真人快打X”的特点就是,砍断脊椎,劈开,压碎头颅,玩家被大卸八块。在“仇恨”(Hatred,策略类射击游戏)中,玩家扮演一个反社会人士,试图用枪、喷火器和炸弹杀死无辜的旁观者和警察,以此来满足他对人类的仇恨。NPC会在被处决前苦苦哀求玩家。


越来越多研究都将这种游戏和人们对暴力的纵容、人情的冷漠,以及性和暴力的膜拜联系起来。与从不玩暴力电子游戏的男性相比,此类游戏的男性玩家中有67%的人更有可能会做出非暴力形式的越轨行为,而63%则更有可能会暴力犯罪,或犯下与暴力相关的罪行,81%的男性玩家更可能会滥用药物。其他的研究发现,沉迷于网络暴力会使人们觉得自己缺乏人性,从而助长暴力和攻击行为。


这个强大的发现可以在源头上扭转暴力。大脑训练计划可以利用现有的神经科学知识,以令人愉悦的游戏培养大脑的抑制作用,而不是激发愤怒。创造能够改变思维模式的游戏本身在伦理上就是有问题的,并且很容易被用来控制很多人。但是我们已经踏上了这条走向暴力的道路。鉴于当代人高度依赖于技术,且从小就逐步接触游戏,所以倡导与人包容,可能是建立更人道、更富同情心世界的一个有效方法。


注释:


①:http://jiv./content/early/2012/04/09/0886260512441078


②:https://wmich.pure./en/publications/causal-or-spurious-using-propensity-score-matching-to-detangle-th-3


③:http://www./science/article/pii/S002210311100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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