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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爱看起来很残酷 日期：2011.07.09 文章出处：小贵妇的乌托邦 / 安琪 「同情心」似乎是我与生俱来的强项, 小学的时候, 班上那些被看轻的弱势同学们总是会向我靠拢。印象中, 坐在后面的女同学虽经常被欺负, 不明究理的我还羡慕她每天能带著我从没吃过的美味饭团来上课(现在想想, 那也许是她当天的早餐和午餐吧。), 直到有一天我随著她回家, 见到一处低矮颓圮的砖瓦房, 与她相依为命的年迈奶奶从里头脚步蹒跚地走出来与我们打招呼之后, 小小年纪的我才开始明白不是每一个生命都是单纯轻易的。 自此之后, 我更用力地为她挡下所有的嘲讽与欺侮, 男同学们笑她总是挂著两行鼻涕时, 我甚至会帮她把嘴鼻擦干净。班上曾有位痴傻的男孩子, 他经常笑嘻嘻地拿著长柄刷逗弄我, 掀我裙子, 我也只能无奈的尽量躲开, 不忍心向老师告状。高中时男女合班, 一位女性化的男同学简直被排挤惨了, 最后只剩我做他的朋友, 当时玛丹娜（麦当娜）正红, 还记得有一次他在班上对着我唱他改编了歌词的「like an Angel」, 一再一再地重复, 他说玛丹娜（麦当娜）的那首歌里总共有二十八次的「like a virgin」, 我很难为情, 不过心里感动极了。 这样的个性看起来是个优点, 虽然它不时地为我带来困扰, 但不论如何, 人生的前半段都尚未有机会促使我进入更深的探究, 譬如大学时代, 我一路不忍推辞地最后成了一连串全校性活动的主办人, 每天忙到宿舍关门的前一刻才有办法回到寝室打开难啃的原文书, 而此时正是同学们交流谈心的高峰时刻, 她们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我的寝室找我, 我一样不忍拒绝, 但内心却焦急着无法温书并担心吵到室友与邻居。有一回寝室面临重新分配与室友大风吹的时刻, 有两方人马各自私下表达希望与我同住的意愿, 我仍然是不知如何取决或拒绝, 终于在那一晚我崩溃了, 躲在棉被中大哭特哭。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匪夷所思, 我当时的痛点竟然不是在离家独立或感情问题, 而是「误用同情心」这回事儿。 在年岁渐长的人生道路上, 我仍然一路体验着同情心为我带来的各种滋味, 直到成为灵性老师与灵讯解读者之后, 才开始正视自身「同情心」中的失衡之处, 这两样角色让我必须大量且深切地面对与处理许多人的苦痛与困顿, 我发现与生俱来的同情心已经不适用了, 学生与个案需要的不只是被了解、不只是有人与她站在同一个阵线上而已, 他们需要的是被疗愈, 并且最终是被自己疗愈, 而不是被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拯救者所疗愈。 去年三月份, 我突破了许多内在挣扎, 在义务服务多时之后, 决定挂起灵讯解读的招牌开始接受付费个案。我从第一位个案的经验里著实领略到老天爷给我的下马威, 那一天, 我端坐在乾净的谘商室里端著热水放松地等待,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会面是我淬炼进阶之爱的滥觞。不久后来了位白晰清秀、玲珑有致的年轻女孩, 她眉头深锁地与我谈著才结束的感情, 我们说著说著, 然后她稍稍顿了一下, 接著突然崩溃大哭, 诉说小时候受到父亲与兄长连续性侵的难堪往事, 诉说她的母亲在过程里竟然为了「顾全大局」选择隐忍这个残酷的事实…, 女孩子这些年来多次因为承受不了痛苦而自杀, 因此求学时代是学校辅导室关注与监看的对像…我很震惊, 想要全心全意地帮助她, 因此结束谘商之后, 女孩子每回来信我都细心回应。 这样来来回回一阵子之后, 某一天早上, 当我打开计算机, 看到部落格、电子邮箱与脸书中一封封充满疑惑并等待回覆的邮件, 而手机之中还有学生的简讯与未接来电时, 我发现自己已筋疲力竭了, 我以不是很有耐心的方式回应了那位女孩子, 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接到她的来信,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 反而暗自担心她是否会再度想不开。 当时的我无法拿捏自己的立场, 也尚未学习到如何而能够让受助者自立, 曾经不只一次听闻同行建议我「要与个案或学生设定界线」, 我自知这不会是我选择的方式, 因此便得更进一步地探进筋疲力竭的原由深处, 从中得到解套。 于是, 我看到自己与学生或个案的互动中充满了自我投射, 我向来明白自己不被了解与无人伸出援手的痛苦, 因此不自觉地持续「认同」那些同样存在于别人身上的痛苦, 与这些痛苦共振, 这已超过了「同理心」该有的份量, 我太怕学生们痛苦了, 忘了这样的看法与投射反而会弱化学生, 会让他们更需要浮木而继续紧抓住他们的老师, 这便是致使我筋疲力竭的肇始之因。洞悉这个恶性循环之后, 我明白自己接下来并不只是要改变与学生们互动的心态与方式, 釜底抽薪之道是先让自己坚强起来, 先让自己内在的软弱与痛苦被疗愈, 如此一来, 我才有机会走过仅与他人的痛苦「认同」与共振的过程, 而能激励他们展开超越之路。 经过这样的历练之后, 把我当成浮木的学生与个案大幅减少, 我从他们与我交流的表情与情绪中感受到, 他们不但可以在被理解中得到安慰, 也大多能奇妙地跟著我「不与痛苦认同」的心念而流动。 前些时日, 一位平日便密集与我在网上交流的学生又再度写了一篇长长的信, 叙述自己从小以来的痛苦与焦虑, 我评估时机已到, 便告诉他要开始收敛起对我诉苦的习惯, 并且直言：「不要把自己的力量交给我, 修行不是为了老师。」, 我说：「我暂时不会回应你了, 这样做会耽误你的进度。不断的向外『说话』只会流失对内的观照力与转化力。」 第二天刚好是他们班的课, 我花了点时间说明「残酷的爱」是体恤之爱的进阶版, 老师可以用许多方式引导学生离开痛苦之境, 「不与那个痛苦认同」是其中的彻底之道, 但那看起来会显得很残酷, 禁得住的学生将会快速超越！我很高兴这位学生领受了这样的观念。 这些年来, 我听过许许多多一手的曲折故事, 看著人们在我面前沉痛与哭泣, 除了近亲性侵的案例外, 二十年来先生外遇又败家、被婆婆家暴、继子的精神出状况危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习惯性自残、情绪失控数次进出精神病房、儿子吸毒欠债终于关进看守所..., 这些沉重的人生景况总是片断地在我面前上演, 很庆幸自己还能持续保有正面积极的心性, 甚至活得越来越轻松自在, 那不是因为自己看多了所以看轻了, 而是越来越在历练自身的坚强宁定中真正知晓宇宙的「恩宠法则」----所有迷失的羔羊们终将回到上主的羊栏中。 拉高视野去看, 不论在灵魂旅程中如何颠簸起伏, 穿越坎坷只是早晚的事, 事实上, 坎坷本身就是隐藏的恩典。而我明白, 只有我自身内在更为坚强宁定, 我才有机会身处这样的视野, 才有可能支持更多人以他自身的坚强走过苦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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