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C小调,作于1884-87年,1889-90年修改。 此作末乐章布鲁克纳有题记“宇宙末日启示的景象”,因此也叫《启示交响曲》。
指挥:欧根·约胡姆(Eugen Jochum,1902—1987) 关于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乐谱,需要补充几点。布鲁克纳1887年完成总谱(我们称为“初始版”)并送交指挥家莱维,但莱维因理解不了作品而将其退回,于是沮丧的布鲁克纳下定决心修改。 “第二稿”完成于1890年,于两年后首演获得成功。但此版也有两个,即后来的两位音乐家学者哈斯和诺瓦克分别编辑整理的版本。诺瓦克的版本比较“精确”,而哈斯出于对整体的考虑,恢复了1887年版中的一些段落。不过这两个版本孰优孰劣, 一直没有定论,历来钟情布鲁克纳的指挥家都会选择“自己的阵营”。值得注意的是,富特文格勒著名的1944年布八,就是依据哈斯的修订版本;1949年约胡姆所做的首个布八的商业录音,也是哈斯版。不过访谈中(1978年)约胡姆对哈斯版另眼相待,大约后来一般学界的看法是吻合的:哈斯的修订中,存在更多的“艺术成分”或者说“哈斯干预成分”;而诺瓦克的工作则更接近对一个“音乐考古学家”,因而该版本更为严谨、科学。——“约胡姆谈布鲁克纳第八交响曲”,http://www.douban.com/note/348898535/,一下相关内容都引自这里,特表感谢! 1926 年,约胡姆作为指挥家首次登台,指挥慕尼黑爱乐乐团举行了一场有意义的音乐会,这一年,他虽然仅有24 岁,但却在音乐会上出色地指挥了难度很大的布鲁克纳《第七交响曲》,使当时的听众和舆论界都感到了极大的惊讶。从这以后,约胡姆便慢慢成为欧洲指挥界中崭露头角的人物 约胡姆,1902 年出生在德国巴伐利亚的一个音乐家庭中,他是本世纪早期最有影响的德国指挥家之一,他一生中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亲手组建和培养了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 有人说,他刚开始听第八交响曲的时候,首先被布鲁克纳无与伦比的音响效果所震撼,但是随着渐听渐深,觉得聆听这首交响曲,如同站在高山之巅,俯瞰脚下的茫茫云海,远眺绵延起伏的群山,抬头仰望无边无际的宇宙,领略上苍的神圣光芒。无数次激动的心潮随着壮观的景象涌起,在遥远神秘的混沌尽情神游。无穷无尽的世界在眼前展现,宇宙是这样的永恒,而个人是那样的渺小。时间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惟有剩下对天、地、人的赞颂,和天地毁灭、人神俱散的唏嘘,这是否就是人类的最终命运呢? 让我们按下唱机,聆听交响乐历史上最宏伟的史诗, 让我们暂时忘却悲哀和喜悦的折磨,摆脱失败和胜利的困扰,走出光明和黑暗的阴影,尽情穿梭于无欲无求的神圣旅途:第一乐章:大地;第二乐章:人间,第三乐章:苍穹;第四乐章:悲歌。
约胡姆先生您好,布鲁克纳对您而言,是“多大程度”的重要作曲家? 这个问题本身......就像问贝多芬是多大程度重要的作曲家一样。是巴赫,还是莫扎特级别的?简单地说,布鲁克纳的心中,有太多的东西希望表达了,而且它的一套语言是独一无二的。许多人会下意识地将他与瓦格纳联系在一起,但是如果你从严格意义上分析,他只是从表面上接近瓦格纳的风格罢了。我的意思是,虽然他所采用的音乐语汇与瓦格纳是同一时代的产物,但细细审视他的内心,便会发觉布鲁克纳与瓦格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布鲁克纳的先驱其实一方面是舒伯特(当然很多方面会像贝多芬),而另一方面则是我们常常忽视的、伟大的教堂作曲家帕莱斯特里那和奥兰多·德·拉絮斯(Orlande de Lassus),或者还有一部分蒙特威尔第。 任何人,倘若不了解布鲁克纳的宗教音乐,必然无法完整地领会布鲁克纳的全部。比如,他的经文歌有不少是短小精悍的,三至五分钟不等,但是它们听起来是那么的完美,我甚至可以说,比他那些伟大的交响曲来得更为完美。就拿他的第六交响曲来说,它的开头精彩绝伦,但是到了第130小节时,主题动机开始没完没了(interminably)地延伸下去了。所以,第六交响曲是唯一一首我愿意“作一些裁剪”(make a cut)的交响曲,因为此时,布鲁克纳血液中的、那种管风琴即兴独奏的因子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去管风琴上试一试,反正它的架构也不是那么严谨的。但是如果把这种思路放到交响曲里,可能就行不通。从这点上看,勃拉姆斯的一句话说得不错:“布鲁克纳根本不是作曲家。(Bruckner is no composer)”但是偏偏在布鲁克纳身上,有着能令那些最坚定的勃拉姆斯主义者无比钦佩的、高超的所在。 所以我觉得,勃拉姆斯可谓是更“完整”的作曲家,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我的意思是内涵、思想的深度,方面,布鲁克纳应该远远高出他了。我有句口头禅:“上天保佑,我们能同时拥有勃拉姆斯和布鲁克纳。”
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Symphonieorchester des Bayerischen Rundfunks)(CD 2,3,5,6)
发行时间: 2003-04-08 聆听可到QQ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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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个人与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有什么特殊的因缘吗? 的确有。上天保佑,广义上说,我几乎与布鲁克纳所有的交响曲都有不浅的缘分,可是第八在我的理解中可能是最伟大的,从某一方面来说。 你说的这一方面是是不是我们理解中的“ 圆满”或“终结”的感觉? 是的,它是一种终结感,但我更愿意称之为“启示录般的世界末日”(apocalyptic)。 关于这个话题,就说来话长了。你知道,布鲁克纳本人就发出过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言论,比如说最后一个乐章是什么“三个皇帝的聚首”。这是什么意思?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维也纳曾经举办过一次演习,德国的国王和俄国的沙皇都前来奥地利问候老约瑟夫.弗朗茨皇帝,所以布鲁克纳将第八的末乐章称作“皇帝的聚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地方。 但是我对这个问题想过很多,布鲁克纳到底为什么会将三个皇帝的事情和第八交响曲联系到一起呢?最终,我从某个地方读到,有一次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的一场演出,恰好把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和理查.施特劳斯的全本《蒂尔的恶作剧》放到了一起,这样的安排可不多见!你可以想象,安排者的思路跳跃有多么大!现在看来这种思路真是糟糕的,但那个年代的情形就是这样。 布鲁克纳呢,正好端坐在金色大厅里。作为一位正宗的瓦格纳主义者,布鲁克纳自然是不反对理查.施特劳斯的,但我相信,不管他在谱曲的过程中,还是谱曲完之后,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第八交响曲会得到如此荒诞的“礼遇”,于是,他总要感慨一番吧,但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可能及不上他在音乐中的表述才能,所以我想才会有“三个皇帝”的滑稽说法。自然,我们音乐家都是如此,我的语言天赋也不咋样。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太有趣了,不是吗?
约胡姆教授,最后一个问题。在指挥一部伟大的作品的过程中,您的直观感受是什么样的? 我倒很愿意谈谈这个话题。也许一段记忆对于解读这个问题有用:我人生中第一场最重要的音乐会是和慕尼黑爱乐乐团一起演出的,那时我才23岁。它首先是贝多芬的莱奥诺拉序曲,然后是贝多芬的C大调第一号钢琴协奏曲,最后就是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那时的我,真是很幼稚的。那时,能“得到”一支如此伟大的交响乐团,我喜出望外,并且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所有可能实现的事情。自然,一个人只有短暂的一刻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年纪大了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在第七交响曲发展到顶峰之处——我的意思是它C大调的慢板乐章,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潮,但从谱面上看,的确处于整支交响曲的核心位置.......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在飞翔!是的,有着这样的感觉,我意识到一切正在绝妙地发生,我快乐极了。
布鲁克纳与第八交响曲 布鲁克纳是十九世纪中晚期一位奇特的音乐人物,他身处浪漫主义时期,却自立于潮流之外,他对音乐发展没起过什么推动作用,也不曾转移风气,标领新异,但所有的音乐史里都会写进布鲁克纳这个名字,因为他的交响乐脱离主流文化,自成一体,而且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布鲁克纳发表过九部交响曲,加未发表的两部,一共是十一部,以数量论,他是十九世纪交响作曲家里最多产的。《第八交响曲》是布鲁克纳艺术成功的最高点,这部交响曲使他获得很高荣誉。
布鲁克纳是一位充满矛盾的人物,他愁容暗淡,忧心忡忡,似乎永远在思量如何在音乐里调和古典音乐与浪漫主义的矛盾,事实上他最终选定的是古典风范,是巴赫、海顿、贝多芬建立的辉煌的古典。贝多芬是维也纳古典乐派登峰造极的大师,是古典乐派最伟大的作曲家,也是浪漫主义的第一位作曲家。在贝多芬身后,欧洲音乐发生了很大变化,到十九世纪中期浪漫派潮流已经席卷欧洲,形成音乐文化主流,这是要想把音乐恢复到贝多芬的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注定要失败的。布鲁克纳承袭古典传统,一生惨淡经营,孜孜以求,他的音乐生涯大部分在失败的痛苦中度过,只在晚年才享受了几年成功的喜悦。他留下的九部交响曲现在被视为重要的交响文献,与他同时代的瓦格纳说:'只有布鲁克纳同贝多芬最相近'。
布鲁克纳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曲家。他1824年出生在奥地利一个清寒的平民家庭,父亲和祖父都是当地的乡村教师,他也几乎注定了将来要继承这个职业。布鲁克纳没有接受过比乡村教师家庭更好的早期教育,由于表现出对音乐的敏感,父亲和表哥教他管风琴、钢琴和小提琴,这也是一个乡村教师应当具备的技能。十三岁时父亲去世,布鲁克纳开始自食其力,做乡村教师的助手,同时在教堂奏管风琴并兼做杂务。三十二岁时,他在一次管风琴比赛中获胜,从而得到林茨教堂管风琴师的位子,这已经比他父亲为他设想的乡村教师职业高出许多了,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继续学习音乐理论,每年去维也纳几次,向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名师求教,他心中的理想是当一位作曲家。
当布鲁克纳认为自己已经可以驾驭交响曲这样的大型曲式时,他年交四十,开始写第一交响曲。除去以前的习作不算,这是他创作生涯的开端,而莫扎特、舒伯特、门德尔松这些大师根本就没有活到过这个寿数。布鲁克纳在四十岁以前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学习有关作曲的各方面知识和技巧,当他一旦认为自己火候到了,着手的第一部作品就是交响曲这样的大型作品,而且他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交响曲的创作上,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完成第九交响曲的末乐章而如切如磋。所以《简明牛津音乐辞典》里有关布鲁克纳作品的记载很简单,九部交响曲和一些教堂合唱曲,其它作品屈指可数。
布鲁克纳为交响曲耗尽了一生,也为交响曲而吃尽了苦头。他出身卑微,青少年时期饱长艰辛,很早就担起生活的重担,长期的教学管风琴师和唱诗班歌手的工作使他亲近宗教并成为虔诚的教徒,他的交响曲里充满严肃深刻的情绪内容和庄严肃穆的宗教哲学意味,在形式上则以虔敬的态度追寻贝多芬、舒伯特这些前辈大师的足迹,他的每一部交响曲好像都想写成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和舒伯特的第九交响曲那样的宏规巨制,在浪漫主义时期,这样的交响曲很难引起人们的兴趣。
很少人愿意演奏布鲁克纳的交响曲。篇幅太大了,每一部都在一个小时以上,有几部要演奏一个半小时,占据一整场音乐会的时间,指挥家们不敢轻易排演这样的曲目,怕吸引不住观众。他的第三交响曲首演时就遭遇到难堪的场面,音乐会的观众几乎走光,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其中包括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学生马勒和沃尔夫,布鲁克纳当时是音乐学院的讲师。
布鲁克纳迟迟不能出头的另一个原因是勃拉姆斯和瓦格纳。当时的维也纳音乐界分成对立的两派,勃拉姆斯派和瓦格纳派,双方的音乐主张并没有原则性的分歧,但评论界却把两过搞得势不两立。口讷心直、老实巴交的布鲁克纳一点儿也不知道党争的厉害,公开表示了对瓦格纳的钦佩,结果被认为是瓦格纳派,这下可触在霉头上了。勃拉姆斯派的首席评论家汉斯立克,连篇累牍地攻击布鲁克纳,不放过他的每部作品,有时几乎只是为了文字消遣,也要把布鲁克纳拉出来痛责一番,不过汉斯立克的文章机锋锐利,也堪称佳构。可怜的布鲁克纳默默地忍受痛苦,一句也不敢回击,直到晚年,第八交响曲取得辉煌的成功,布鲁克纳登上了荣誉的顶峰,受到皇帝的接见,奥皇问他有什么要求,这是个讨封请赏的机会,布鲁克纳却提了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请求,他想请皇帝陛下出面斡旋,求汉斯立克不要再攻击他了。渔夫向金鱼要一个不漏水的新木盆,大约就是这种心情了。在布鲁克纳坎坷的一生中,类似的轶闻还有许多,他的作品很少有演出机会,他的第四交响曲首演排练时,为了表示对指挥的感激,他还偷偷地往指挥手里塞过一个银币!
布鲁克纳的音乐才能没有被终生埋葬,在晚年他享受过几年成功的荣誉,他的第八交响曲是他一生音乐成就的最高点。这部交响曲于1892年12月在维也纳首演,当场便获成功,观众反响极为热烈,布鲁克纳数次上台向观众致意,这在他的艺术生涯中是没有过的,此时他已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了,离他去世还有三年十个月。
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与他的其它交响曲一样,仍然是规整的四乐章,篇幅同样大得吓人,演奏下来有八十多分钟,在这么长时间里调动人的情绪不是易事,第八交响曲在艺术上自有其独到之处。这部交响曲刚一演出,就有许多人出来为它做注,有人说它是人类精神的启示录,有人说它是一部英雄史诗,还有人编写了详尽的文字说明,为四个乐章安排了情节。布鲁克纳对这些解释都没有认可。
第八交响曲没有文学情节做为构思的依据,之所以会引起评论界的种种解释,主要是因为它的构思宏伟,体气精深,既是严肃的又富于感情,着力表现人类刚毅英勇的精神,浓厚的哲学意味是对人类理想的追求,宏大的气势表现人类精神的胜利,这一切都给人以史诗感,所以人们会从听过音乐之后产生的崇高感受中去寻找文学形象。
布鲁克纳去世以后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难题,他的交响曲大多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哪个能代表他最初创作愿望,很难说清。在他的艺术道路上遭受的挫折太多,作品很少有演出的机会,一些朋友劝告他对乐谱删削修改,以适应当时的趣味,有些指挥要求他删去大段的音乐,布鲁克纳不坚持己见,删改听便,只要能排演出来便谢天谢地。据名指挥家李希特回忆,在排练第四交响曲时,李希特指着总谱的一个地方问布鲁克纳是什么音,被快乐包围着的布鲁克纳竟回答说:'随便什么音,只要你喜欢。'布鲁克纳频繁修改手稿的深层原因是他常在古典传统和浪漫主义之间游疑不定,他临终没能完成的第九交响曲末乐章写了六稿,都没完成,所以第九交响曲只有三个乐章。
维也纳作曲家兼评论家沃尔夫说布鲁克纳的第八交响曲是巨人之作,是光明彻底战胜黑暗,这正是布鲁克纳一生苦苦追求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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