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惟敏散曲赏析（之四）

冯惟敏散曲赏析（之四） [2005/5/25 14:48:00 | By: zyj]

 

作者：张英基

关键字：明代 冯惟敏 散曲 《海浮山堂词稿》 对偶句

    冯惟敏（1511－约1580），字如行，号海浮，山东青州临朐人。自幼聪颖好学，才华横溢，其兄弟五人均以诗文闻名于齐鲁间。他与李开先、金銮、沈仕等曲家多有交游。其七十馀年之生命历程，大致可概括为以下四个时期：

    事父时期：从出生至二十四岁，随父宦游。其父冯裕为理学名儒，亦喜好吟咏。惟敏为三子，生于冯裕晋州任内，隔年随父迁徐州萧县，其弟惟讷降生。惟敏五岁时，其父至南京任户部员外郎，此时惟敏在其长兄惟健带领下加入名人文社。十七岁时，随父至甘肃平凉，隔年又至贵州石阡。这一时期，对他经世济民理想的养成及诗文闳肆风格的涵育均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居家时期：二十四岁至五十二岁，为其居家读书、交游时期。明嘉靖十三年，父亲辞官归田，惟敏亦随父还乡，结束了多年的异乡生活。嘉靖十六年秋试，二十七岁时得中举人。但隔年春闱却落榜。因此居乡守家业，结交文士，诸如李开先、王世贞等，并与县令王家士合撰而成《临朐县志》。这一时期的生活大抵安逸闲适。

    出仕时期：五十二岁至六十二岁，因为贪吏所苦，乃入京谒选，被授涞水知县，后改镇江儒学教授，迁保定通判，又调鲁王府审理等。冯氏为官十年，南北三迁。他虽勤政爱民，但厌倦官场生活，再加之身体病弱，最终归田教书。

    归隐时期：隆庆六年（1572）致仕，归故乡临朐海浮山下，寄情山水。此时与之感情最深的惟纳弟弟却在第二年病逝，冯氏兄弟五人仅存惟敏一人，这是他最大的憾事。这时他成为家族的大家长，以访友闲居、从事写作、训勉子孙，为其晚年的主要生活内容。

    冯惟敏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散曲。明初曲坛曾是沉寂、冷漠的，直至弘治、正德、嘉靖三朝（1488－1566），始得复兴，出现了第一个创作高峰。冯惟敏为北派曲家中兼有众长而独成的重要大家，对散曲具有开拓之功。其散曲作品内容丰富，题材广泛，现实性强，语言活泼自然，深具爽朗豪迈之风格，故享有“曲中苏、辛”之誉。

    任讷《散曲概论·派别》评曰：“冯惟敏《海浮山堂词稿》四卷，生龙活虎，犹词中有辛弃疾，有明一代，此为有生气、最有魄力之作矣。”

    郑骞《冯惟敏与散曲的将来》评曰：“冯惟敏的散曲与张、康、王三人可以算作同派，而堂庑气象比他们三人更显得阔大一些，更能充分的表现出作者的人格与学问。有了冯惟敏，散曲这种文体方才从末技小道走上高尚雅正一途。王灼《碧鸡漫志》批评东坡词云：‘东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在‘指出向上一路’这一点上，冯惟敏之曲正如苏轼之于词。”所论极是。

    冯惟敏在《海浮山堂词稿》中，其散曲运用了大量的对偶修辞法，据不完全统计，冯氏散曲中的对偶句多达四百五十馀处。

    对偶，亦作对耦、对仗，要求对句字数相同，词性、语法结构相应，平仄协调。散曲对式名目有扇面对、重叠对、救尾对、合璧对、连璧对、鼎足对、连珠对、隔句对、鸾凤和鸣对、燕逐飞花对、叠句、叠字等多种形式。在有些曲牌中，对偶已成为定格的要求。元·周德清《中原音韵》专列一节论“对耦”；明·朱权《太和正音谱》也列有“对式”一节。

    明王骥德《曲律·论对偶第二十》卷二曰：“凡曲遇有对偶处，得对方见整齐，方见富丽。有两句对，如“帘幕风柔、庭闱昼永”，及“惟愿取百岁椿萱、长似他三春花柳”类，有三句对，如【蝶恋花】“凤栖梧鸾停竹”类。有四句对，如“乱荒荒不丰稔的年岁”四段相对类。有隔句对，如“郎多福”及“娘介福”两段相对类。有叠对，如“翠减祥鸾罗幌”二句一对，下“楚馆云闲”二句又一对，下“目断天涯云山远”二句又一对类。有两韵对，如“春花明彩袖，春酒满金瓯”类。有隔调对，如“书生愚见”二调，各末二句相对类。当对不对，谓之草率；不当对而对，谓之矫强。对句须要字字的确，斤两相称方好。上句工宁下句工，一句好一句不好，谓之“偏枯”，须弃了另寻。借对得天成妙语方好，不然反见才窘，不可用也。”

    冯惟敏散曲中运用了大量的对偶句，几乎曲曲、句句都有对偶。据不完全统计，其散曲中的对偶句多达四百五十馀处，现胪列如下：

 

    ※当句对偶：即句中对。

    “三岛十州”、“穿云步月”、“夏凉冬暖”（【中吕·粉蝶儿】《五岳游囊杂咏》【幺】、【五煞】、四煞，卷一）。以“三岛”对“十州”、“穿云”对“步月”、“夏凉”对“冬暖”，描写郭山人登岱宗眺海之所见、所行、所感。

    “疏星淡月”、“好天良夜”；“条风谷风”、“三锺两锺”（【桂枝香】《临侄家宴》；【朝元歌】《蒙侄家宴》卷二）。此曲写冯氏的晚年生活，叙写在家宴上把酒欢谈、天伦情重的和乐景象。

    “喜三白遍四郊”、“万民安二麦宜”（【仙桂引】《《喜雪新春试笔》》、《元宵喜雪夜分而止》卷二）元宵节喜降雪，冬眠害虫被冻死，禾稼减少虫害，为“丰年瑞”，曲作者见此景象，以“万民安”对“二麦宜”，发出内心喜悦的祈愿。

    “千劳万劳”、“天知地知”（【玉芙蓉】《苦风》二首其一、其二，卷二）。叙述农民遭受风灾之苦。

 

    ※双句对偶：为两句相对的基本形式，亦称“的对”、“切对”、“合璧对”。冯惟敏散曲中运用此种对偶句形式最多，从二字句到十四字句均可见到。

 

    二字句：

    “小楼，地头”、“望家，看瓜”、“倚阑，玩山”、“四方，八窗”（【朝天子】《东村楼成》四首其一、其二、其三、其四，卷二）。开句均以对偶句，对楼台及周围景色直接的描写。

    “一根，两根”、“寿星，墨卿”（【朝天子】《拔白》四首其二、其三，卷二）。以紧邻递增之数字“一根，两根”、高寿者“寿星，墨卿”相对，仔细数来，表达作者对白发很是在意的心情。

 

    三字句：

    “酒三杯，诗数首”（【南吕·一枝花】《谢少溪归田》【梁州】卷一）。抒写少溪翁归隐后的惬意生活。

    “甘吾拙，笑尔劳”、“三山帽，一苇航。”（【傍妆台】《效中麓体》六首其二、其五，卷二）描写曲作者水乡泛舟的适意之心境。

 

    四字句：

    “【混江龙】前程万里，仕路千条”（【仙吕·点绛唇】《改官谢恩》，卷一）。此曲为冯氏改任“镇江教事”之职后所作，由“万里”、“千条”，可见其欲展长才之意愿与理想抱负。

    “两畿奉职，三仕成功”、“一官如寄，两鬓成丝”（【满庭芳】四首其二“急流退勇”、其三“中年知止”，卷二）。此曲表示自己“功成身退”、“中年知止”后，对仕途生涯之回想与反思。

    “一水萦回，万柳楂枒”、“洞里丹砂，天上银槎”（【仙桂引】《寿贾柳溪》，卷二）。实写柳溪隐者贾近皋在鸣皋山居所之景色，他“植柳以千数，因以自号”。

    “高插荆篱，紧闭柴门”、“四大安然，万虑俱忘”、“风落枯藤，雪煮新茶”（【折桂令】《病忆山中》四首其一、其二、其四，卷二）。此曲写作者任官后，病中怀念往日“投老山村”的生活情景，而寄望于来日回归田园，使自己身心安然。

    “粉黛三千，楼台十二”、“爱重如山，情深似海”（【朝元歌】《春游》八首其一、其八，卷二）。此曲记叙春游，描述春日游人、景色之丰繁。

    “梁园词客，高阳酒徒”、“田园半芜，禾苗半枯”、“刘伶五斗，阮籍百斛”、“荷花锦铺，榴英火簇”（【黄罗歌】《观雨共酌》四首其一、其二、其三、其四，卷二）。抒写“及时好雨” 之喜悦及“不饮非吾徒”的豪迈之气。

    “玉斝高擎，檀槽轻捻”、“晓月双弯，秋波一瞬”（【朝天子】《赠田桂芳》八首其二、其三，卷三）。“高擎”对“轻捻”、“双弯”对“一瞬”，起细致描写的作用。

    “除了吃穿，扣了春资”、“一捏青春，半把年华”（【仙子步蟾宫】《十劣》之《清帐》、《问年》，卷三）。叙述妓女生活情状及年老色衰之哀。

    “半亩苍苔，一番红雨”（【高阳台】《落花有感》，卷三）。此曲描写暮春雨后，落红满地，“留他不住春归也”之惋惜。

    五字句：

    “【煞】形从三代前，名传千载久”（【中吕·粉蝶儿】《五岳游囊杂咏》，卷一）。此曲以“三代”对“千载”，叙述游囊五物之一“觚”的形状及历史。

    “【沉醉东风】休劳七尺躯，妄想千年调”（【双调·新水令】《庚午春试笔》，卷一）。此曲为作者辞官归乡时所作，抒写为官之苦辛及自我心理的调适。

    “慵听玉殿鞭，怕待金门漏；承恩双凤阙，拜表五凤楼。”“【尾】画山光一丘，写行乐一轴”（【南吕·一枝花】《谢少溪归田》，卷一）。

    “三农到处安，五谷殊常贱”（【清江引】《戊寅试笔》十首其七，卷二）。写农民丰年时因粮价太贱而忧愁。

     “三百日旱灾，二千里放开”（【胡十八】《刈麦有感》四首其一，卷二）。此曲写旱灾时间之长、受灾地域之广。

    “一会家忖度，百般的怎么”（【朝天子】《解官至舍》二十首其十二，卷二）。

    “一千里故人，六十度生辰”（【醉太平】《庚午郡厅自寿》八首其一，卷二）。冯氏六十寿辰时，正离家在外做官，抒写自己宦途生涯孤寂之感。

    “罢清贫一官，受艰辛百般”（【朝天子】《解官至舍》二十首其九，卷二）。抒写自己为官之清贫与苦辛。

    “一双彩凤飞，两朵红莲并”（【清江引】《闺思》四首其四，卷三）。此曲抒写作者的情感愿望。

    “【八煞】少可有一千家发冢，八百处开棺”（【般涉调·耍孩儿】《骷髅诉冤》，卷四）。此曲以夸饰写法揭露贪官酷吏要“身尸作证”，把山东六府的坟墓掘遍，惨不忍睹，诉说死者入土仍不得安宁的情景。

 

    六字句：

    “【七煞】老太君近九十，老尊堂多半百”（【正宫·端正好】《徐我亭归田》，卷一）。以徐家二老年岁入曲，既是实写老人年龄，又点明徐子归田之必要，由此可想象徐家“三世同堂”的和乐景象。

    “长撇下万千愁，冷落了四十秋”（【鸿门奏凯歌】《复儿度辽省墓》二首其二，卷一）。“万千愁”为夸饰虚写，“四十秋”是实写。写作者从年青时到后来儿子再省，其间相隔四十年。此曲以虚实相应的写法表达对先陇的极度牵挂。

    “【幺】赏一春又一春，乐一年又一年”（【商调·集贤宾】《题长春园》，卷一）。表示时间的连续不断。

    “【幺】买山中百亩田，插门前五株柳”（【商调·集贤宾】《归田自寿》，卷一）。这是惟敏晚年归乡、服完弟丧的头一年生日。此时他已成为家族的长者，曲中表达了作者归园田居之情趣与愿景。

    “【沉醉东风】捏一捏骨肉酥，搂一搂心胸涨”（【双调·新水令】《十美人被杖》，卷三）。此曲叙述妓女遭杖殴之悲惨情景。

    “【十三煞】那吒每摆两班，夜叉每列几行”（【正宫·端正好】《吕纯阳三界一览》，卷四）。此曲铺陈描写出冥界阴森可怕之气氛。

 

    七字句：

    “墙倾屋塌千家坏，水浸风磨五谷灾”（【玉芙蓉】《苦雨》二首其二，卷二）。以“千家坏”“五谷灾”相对，描写水灾对生民之影响，家毁、粮无之惨状。写出受灾地域之广。

    “半湾转过三尺水，一步行来两脚泥”（【傍妆台】《忧复雨》四首其四，卷二）。此曲描写雨后泥泞寸步难行的情状。

    “九秋飘坠桂子香，三春掀起桃花浪”（【玉交枝】《闲适》八首其五，卷二）。以“九秋”“三春”相对，表示大自然节令时序之变化。

    “数十年遮风庇雨，两三世闭户读书”（【沉醉东风】《缮室》四首其一，卷二）。以“数十年”“两三世”相对，表示这间书房历史之久远及其重要性。

    “翠巍巍四面云屏，碧澄澄一轮银镜”（【桂枝香】《冶源大十景》十首其四，卷二）。以上二例均以重叠词、数量词相对，修饰强调了中心语。

    “收拾起万绪千头，脱离了七嘴八舌”（【仙桂引】《思归》，卷二）。以两个数词的七字句相对。

    “嫩生生百样妖娆，细条条一捻腰肢”（【玉抱肚】《赠小妓孙晓台》二首其二，卷三）。以叠词相对，写体态之婀娜。

    “【十四煞】谨按著九宫八卦，认定了六弟三兄”（【中吕·粉蝶儿】《李争冬有犯》，卷三）。以两个数词的七字句相对。

    “【四煞】李三帽儿张三戴，张四名儿李四当”（【正宫·端正好】《吕纯阳三界一览》，卷四）。以不同姓氏、相同排行相对，表示冥界张冠李戴的混乱情景。

    “【一煞】三番下雨三重湿，一遍求神一上香”（【正宫·端正好】《吕纯阳三界一览》，卷四）。以相同的数量词相对，表示动作频率与连接。

 

    八字句：

    “【四煞】也不说胸藏万丈虹，也不想腰悬三尺白”（【正宫·端正好】《徐我亭归田》，卷一）。此曲以“万丈虹”对“三尺白”，比喻徐子当年豪情万丈的经世济民的理想抱负。

    “一个教二子双攀桂，一个济群生三世医”（【鸿门奏凯歌】《谢诸老枉顾》，卷二）。此曲叙述八老聚会各显身手的情景。

    “递一杯添两件首饰，行一礼奉一套罗衣”（【仙子步蟾宫】《十劣》之《贺生》，卷三）。以四个数量词相对，表示动作之紧凑，点明为虔婆贺寿时子弟们的殷勤热闹场面。

    “【四煞】几番家盘诘无夹带，一迷里交收有祸因”（【般涉调·耍孩儿】《财神诉冤》，卷四）。此曲揭露当时县令执法不公平、百姓蒙受冤屈的黑暗社会现实。

 

    九字句：

    “【醋葫芦】俺如今度韶华六十三，每年间阅秋光七八九”（【商调·集贤宾】《归田自寿》，卷一）。此曲为冯氏六十三岁时所作，以岁数“六十三”，对秋季“七八九”三个月，抒发年华时光流逝之感叹。

    “邀的是试春游张曲江，访的是耽酒病陶元亮”（【鸿门奏凯歌】《谢诸公枉驾》，卷二）。此曲抒写名士贤达酬唱交往的情景。

    “【雁儿落】一个酒大公将象简拿，一个店小二把金鱼挂”（【双调·新水令】《县官卖酒》，卷四）。以同一个数量词“一个”相对，叙写官衙开酒店的荒唐情状。

 

    十字句：

    “闲时节寻一片繡水渔矶，闷时节访几个青山道友。”（【南吕·一枝花】《谢少溪归田》，卷一）以“闲”对“闷”、“一片”对“几个”，细致描写归田的隐居生活。

    “【七兄弟】我共你三杯两盏相传递，你共我三言两语叙情悰”（【双调·新水令】《题刘伊坡寿域》，卷一）。以数量词“三、两”相对，抒写冯、刘之间的深厚情谊。

    “准备就攀月桂当头一朵，不枉了赴文场鏖战三合”（【折桂令】《送琦孙乡试》，卷二）。以“一朵”对“三合”，送孙赴乡试，有祝福之意，叙写此番应试可预期的辛苦与风光。

 

    十一字句：

    “【梁州】他支蒙着两耳朵长勾一尺，俺摩弄着七条弦弹了三回”（【南吕·一枝花】《对驴弹琴》，卷一）。以“两耳朵”对“七条弦”，点出驴子的特征与弹琴者，二者相对，构成颇有情趣的画面。

    “坐时节颤巍巍高挑严陵钓，行时节咿呀呀远泛山阴棹”（【塞鸿秋】《乞休》二首其二，卷二）。此曲描写“坐、行、闷、闲”时的乐闲生活。

 

    十二字句：

    “【梁州】他也懂不的崔莺莺待月眠迟，他也省不得卓文君飞凰求匹”（【南吕·一枝花】《对驴弹琴》，卷一）。

    “【水仙子】也曾见汉相如水洗的手儿滑，也曾见毕吏部绳缠的腿儿麻”（【双调·新水令】《县官卖酒》，卷四）。

 

    十三字句：

    “【折桂令】五更筹双双双一迷里投壶打马，三通擂鼕鼕鼕都做了击鼓催花”（【双调·新水令】《县官卖酒》，卷四）。此曲以数量词、迭词相对，更具突现语意之作用。

 

    十四字句：

“【梁州】有一个执牌的是不是先呈了食既，有一个上香的来不来又换上初亏”（【南吕·一枝花】《月食救护》，卷一）。描述当月食发生时，人们在祭拜仪式上一片慌乱的情景。

 

    ※三句对偶：

    三句对，指以三句为一组互为相对，亦称“扇面对”、“锦屏对”、“鼎足对”，俗称“三枪”，是散曲最具特色的一种对偶句形式，既可突现曲的文采，又能增强曲的气势，突出音乐美。冯惟敏曲中也多有出现。

 

    四字句：

    “【逍遥乐】八方宁靖，四海升平，九有雍熙”（【商调·集贤宾】《舍弟乞休》，卷一）。此曲以三个数量词“八方”、“四海”、“九有”（九州）相对，描绘太平盛世之况。

    “一脉家传，三齐阀阅，累世簪缨”（【天香引】《柬董信溪》，卷二）。曲以三个四字句相对，表达任官世代相传的连续性。

    “千里悬情，寸肠挂虑，一世结发”（【仙子步蟾宫】《四誓》之《剪发》，卷三）。三句以“千里”、“寸肠”、“一世”相对，表示对情人之牵挂。

 

    五字句：

    “【离亭宴歇拍煞】八方黎庶安，万里烽烟息，四海村田乐”（【双调·新水令】《贺凤渚公镇易州》，卷一）。曲以三句五字句抒写殷切企盼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离亭宴歇拍煞】达者洞玄机，至人通造化，善士承天宠”（【双调·新水令】《题刘伊坡寿域》，卷一）。此曲以“达者”、“至人”、“善士”相对，表达作者对贤达之士刘伊坡推崇备至。

   

    六字句：

    “【离亭宴歇拍煞】抹一带海浮山，染一溪沧浪水，蘸一点云门岫”（【双调·新水令】《访沈青门乞画》卷一）。以绘画笔法“抹”、“染”、“蘸”三个六字句，描绘出“山”、“水”、“岫”之风光景色。

    “【离亭宴歇拍煞】一不欠起存粮，二不欠京镇草，三不欠丁夫价”（【双调·新水令】《县官卖酒》，卷四）。数词由少到多，有细数之意，抒写处事为人应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七字句：

    “【刮地风】一声声音吕和谐，一句句六朝感慨，一篇篇千古兴衰”（【黄钟·醉花阴】《酬金白屿》，卷一）。此曲以三个重叠词相对，使音律从一开始就得到回复。

    “锦重叠满纸云烟，光绚烂一天星斗，圆滴溜万颗珠玑”（【仙桂引】《咏诗匏》，卷二）。此曲节奏顿歇为“三二二”，“满纸”、“一天”、“万颗”均在每句的第二个顿歇音节上。

    “一棚傀儡千根线，一条大路三重堑，一生事业半文钱”（【醉太平】《李中麓醉归堂夜话》十八首其十，卷二）。此曲顿歇音节为“二二二一”，每句第一、三音节运用数量词，三句相对。

    “南山丹灶千年计，东窗红日三竿睡，西堂白昼一枰棋”（【醉太平】《李中麓醉归堂夜话》十八首其六，卷二）。顿歇音节为“二二二一”，数量词均在第三音节上。语义准确，色彩鲜明，具有丰富细致的意象。

    “高擎彩凤一钩香，娇染红罗三寸长，满斟绿蚁十分量”（【仙子步蟾宫】《八美》之《鞋杯》，卷三）。顿歇音节为“二二二一”，数量词均在第三音节上。语义准确，色彩鲜明，具有丰富细致的意象。

 

    八字句：

    “凡人留一贯鸦青钞，神仙舍一粒灵丹药，飞禽抽一撮绛红毛”（【醉太平】《李中麓醉归堂夜话》十八首其十五，卷二）。顿歇音节为“二一二三”，三句以“一贯”、“一粒”、“一撮”相对，带有珍贵、奇特、难得之意。

    “刚团圆一片月儿斜，正艳冶三秋样儿别，恰芳菲几朵花儿谢。”（【仙子步蟾宫】《十劣》之《下桥》，卷三）三句以“一片月儿”、“三秋样儿”、“几朵花儿”相对，均用了儿化词。

 

    九字句：

    “【水仙子】也曾绾铜章三番结绶，也曾散朝班双凫回首，也曾事先百里封侯”（【双调·新水令】《寿马南江》，卷一）。此曲以“三番结绶”、“双凫回首”、“百里封侯”相对，细致描述屡屡升迁之风光。

    “愿时间省几个高轩过，在门墙打一月春风坐，问邻翁借半壁嫩云窝”（【醉太平】《李中麓醉归堂夜话》十八首其九，卷二）。

 

    十字句：

    “【折桂令】过一桥又一桥远市离尘，访一回又一回潜踪隐迹，遶一湾又一湾曲径通幽”（【双调·新水令】《访沈青门乞画》，卷一）。三句以“又”连接，表现其为乞画不辞艰辛而不停的寻觅造访的情景。

    “【梁州】第一年嫩生生大似车轴，第二年圆混混粗如巴斗，第三年直立立好做梁头”（【南吕·一枝花】《县官卖柳》，卷四）。三句相对，按时序形象描述了柳树的生长过程。

 

    十一字句：

    “【梁州】跪一攒老师儒断送了斯文，卧一簇众生员歪戴着头巾，盼一个报时人全无有定准”（【南吕·一枝花】《日食救护》，卷一）。由三个十一字句相对，描写当时人们对发生日食现象手足无措的混乱情状。

    “坐时节颤巍巍高挑严陵钓，行时节咿呀呀远泛山阴棹，闷时节韵悠悠忽听苏门啸”（【塞鸿秋】《乞休》二首其二，卷二）。此曲描写“坐、行、闷、闲”时的乐闲生活。

 

    十二字句：

    “【梁州】他也懂不的崔莺莺待月眠迟，他也省不得卓文君飞凰求匹，他也晓不的牧犊子晚景无妻”（【南吕·一枝花】《对驴弹琴》，卷一）。此曲以三个历史人物典故相对，颇有情趣。

    “俺也曾买绫罗裁了些可身衣，俺也曾换金宝打了些好首饰，俺也曾卖庄宅受了些腌臜气”（【仙子步蟾宫】《十劣》之《清帐》，卷三）。曲以三个量词“些”相对，起修饰中心词之作用。

 

    ※四句对偶：在冯氏散曲中，四句对偶包括：整齐相对、隔句交叉相对等形式。

 

    整齐相对：指四句对中，句与句之间，字数、词性、音节等，均一一整齐相对。

    “折一朵浩然花，啜一盏党姬茶，摇一把山阴棹，访一回安道家”（【鸿门奏凯歌】《喜雪》二首其二，卷二）。由四句构成音韵回复的整体，四句相对。

    “【调角儿序】嫩超超百样娇姿，细弯弯两道蛾眉，窍生生三寸金莲，瘦亭亭一捏腰肢”（【商调·南集贤宾】《咏所见》，卷三）。四句开头均以重叠词相对，准确细腻地描绘出女子的容貌、体态。

 

    隔句交叉相对：指四句对中，第一、三句相对，第二、四句相对。

    “【驻马听】仰荷清朝，七载三迁历郡曹；俯惭衰貌，一身千里困尘劳”（【双调·新水令】《庚午春试笔》，卷一）。第二、四句以数量词相对。

    “【驻马听】凤舞麟游，双阙重城十二楼；龙争虎斗，六朝三国几千秋”（【双调·新水令】《留别邢雉山》，卷一）。第二、四句以数量词相对。

    “万柳千莺，终朝不住鸣。一水孤清，通宵不断声”（【对玉环带过清江引】《初夏》，卷二）。以“万、千”对“一、孤”，渲染热闹与孤独之气氛。

    “【驻马听】莺燕双双，风送春心度画墙；芙蓉两两，天然秀色映秋江”（【双调·新水令】《十美人被杖》，卷三）。以重叠词相对，具有音节回复之效果。

    “【幺篇】哭一声亲娘，五百劫冤业障；叫一声情郎，八千人恼断肠”（【双调·新水令】《十美人被杖》，卷三）。第一、三句重复数量词“一声”，第二、四句以数量词相对。

 

    ※五句对偶：在冯氏曲中仅有如下一例：

    “半纸功名，六品王官。百样参差，十分潦倒，一味孤寒”；“祸福无端，好恶随邪。歧路亡羊，塞翁失马，弓影成蛇”（【折桂令】《阅报除名》四首其三、其四，卷二）。其三，由五个数量词相对，先从少到多，再由多到少，叙述官宦生涯起伏不定，抒写仕途之坎坷。其四，叹人生祸福无常，后连用三典。

 

    ※六句对偶：

    “【得胜令】怎不上仲宣楼？也不驾剡溪舟？冷落杀颜回巷，蒙茸了原宪裘。望千里沧州，笑南渡新学究”（【双调·新水令】《访沈青门乞画》，卷一）。

    “【那吒令】七八岁勉学，淡虀盐一瓢。二千里枉劳，路途债九遭。四十年苦熬，冷板凳两条”（【仙吕·点绛唇】《改官谢恩》，卷一）。第一、三、四句相对，第二、四、六句相对，抒写努力付出多而回报与收获却不多，深感不平。

    “【青歌儿】尘土奔驰，枳棘卑栖；故国依依，望眼离离；海角天低，洞口云迷”（【商调·集贤宾】《舍弟乞休》，卷一）。

    “勤学稼，惯种蔬，一蓑一笠一张锄。天心转，民心苏，从今不悔作农夫”（【黄罗歌】《观雨共酌》四首其一，卷二）。

 

    ※八句对偶：在冯氏散曲中，八句对也多处可见：

    “【混江龙】囊括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网罗了百家众技，三教九流。席卷了两汉六朝，千篇万首。弹压了三俊四杰，七步八斗”（【仙吕·点绛唇】《李中麓归田》，卷一）。此曲八句对，共用了十六个数量词，且均置于句末，具有强调修饰对象的效果。

    “十年来一介书生，颇擅才名，也擅科名，五朝中累世簪缨。方显文星，又显官星，论黼藻堪称国英，谈道义克振家声”（【折桂朝天令】《咸侄会试》二首其二，卷二）。曲中第一、四句以“十年”、“五朝”相对，“文星”、“官星”、“国英”、“家声”时现，从时间上强调书香门第、累世簪缨之荣耀。

    “松不开牛角绦，判不彻花阑票。蹅穿了粉底靴，戴破了乌纱帽，恰才个出西郊，又转的上南桥。来往有三千遍，翻回勾八百遭”（【前腔】《走俗状》，卷二）。

 

    ※整曲运用对偶句举隅：

    “【红绣鞋】四海内渔樵为偶，三教中道释同流，这的是唐虞圣世有巢由。也没那高官势，也没那小民忧；相伴着木石居，麋鹿友”（【中吕·粉蝶儿】《五岳游囊杂咏》，卷一）。

    “【普天乐】一江清，三山秀；白蘋渡口，红蓼滩头。深栖学卧龙，远举依灵鹫，汉焦光遁迹还如旧。道高一世，名垂万古，洞隐千秋”（【中吕·粉蝶儿】《五岳游囊杂咏》，卷一）。

    前支曲开始以七字句相对，后以六字句相对；后支曲先以三字句相对，又分别以四字句、五字句相对，最后以四字句鼎足对收束。充分体现了冯氏散曲运用对偶句之特征。

    “苫两间草堂，盖几个竹房，小则小合爻象。三冬生暖夏生凉，就里消灾障。水绕山围，人间天上，远尘缨遗世网。挂丝桐一张，酿村醪一缸，穷不杀陶元亮”（【朝天子】《解官至舍》二十首其二，卷二）。此支曲的开头与结尾处，分别以五字句的对偶形式前后呼应，表现作者对还乡归隐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望云开，忽惊东北雨声来。百川齐泛滥，千里尽风霾。甫能六月愁干旱，恰入三秋告水灾。流行到，时运该，家家少米又无柴”（【傍妆台】《忧复雨》四首其二，卷二）。此曲先以五字句对，紧接着七字句对，形象描述水灾、风灾、旱灾连续袭来，写灾情在时间上之紧迫，地域上之广阔。

    “阴云万里无，积雨千山度，拯群生脱离了泥途。青天岂有绝人路，赤日还为救命符。沽酒处，三壶两壶，眼见的乐陶陶醉倒了老农夫”（【玉芙蓉】《喜晴》二首其二，卷二）。此曲在开头与结尾处，运用带数量词的对偶句，抒写农夫在大雨涝灾之后盼望晴天的喜悦之情。“三壶两壶”，形象生动地点数着老农夫为庆贺天晴，在沽酒处开怀畅饮的情景。

    “大年初一好晴明，初二初三气候清，迎春士女如云盛。问勾芒仔细听：愿今年五谷丰登，愿今年八方宁静，愿今年粮差轻省，愿今年黎庶安生。听勾芒应答众生：天有神灵，官又廉明，吏不违条，民不犯法，盗不纵横。四夷安齐输款诚，三光正堆验升平。从今后岁岁收成，户户充盈。托赖着万历皇朝，倚仗着九棘公卿”（【仙桂引】《甲戌新春试笔》，卷二）。此曲为甲戌新春所作，曲中以七字句对偶形式交错出现，数量词的频繁使用，愿望显得明确、具体。在新春伊始，这是作者许下的一桩桩美好心愿。

 

参阅书目：

 

    《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周贻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山东史志资料》1982年第一期；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1－10），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年版；

    《曲论初探》赵景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

    《中国古典名剧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古本戏曲剧目提要》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列朝诗集小传》清钱谦益，上海古籍出版社，1959年版；

    《海浮山堂词稿》明冯惟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2005．05．25

张英基 2016-11-24收集整理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