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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楼】虞山书院:因言而建,书馆继之(下)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6-11-28

这位姓曹的先生名叫善诚,看来这个人是当地很有实力的大地主,从他捐献的土地数量即可证明这一点,黄溍在该田记中又接着说:“曹君既赡以田一千六百亩有奇,恐旱干水溢之不虞,益畀以田二千六百亩有奇。其田有苗税,而无力役,春秋之事得不匮乏,为士者亦有所蒙赖,而得以藏修游息于其间。爰状其实,属溍记之。”

 

图书馆旧址文保牌


曹善诚为了能将文学书院自行运转,他竟然捐了1600多亩地,这个面积已经足够广阔,但这位曹先生还是担心如果遇到水灾和旱灾,这些田产不足以维持文学书院的周围费,于是他就又捐了2600多亩田地。这两项加起来,总的数量竟有5000亩,这个数字当然不是他家田地的全部。由此可见,他在元代的常熟,绝非一般人物。

 

精美的布局


虽然这位曹先生考虑的这么周全,但政局的变动并不能让他做出的这个周密计划得以让书院能够“子子孙孙永保之”,邓洪波编著的《中国书院学规》一书中,对虞山书院的历史有这样的描述:“至正末毁。明宣德间改建,更名‘学道’,寻又圮。嘉靖四十三年(1564),改建于虞山,仍名‘文学’。万历初毁天下书院,仅存祠。三十四年(1606),知县耿橘重修,辟有大门、经正门、富美门、游艺门、乐寿门、学道堂、体圣堂、有本室、讲武厅、谢圃等,更名‘虞山’,聚众讲学,与东林书院相呼应。”

 

庄重大气的展厅


这座宏大的文学书院到至正末年就被毁掉了。文学书院的建造时间是至顺二年,而这一年乃是公元1331年或1332年。如果文学书院被毁的时间在至正末年,那其最晚的一年则为至正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368年,那么文学书院存世也不过就是三十几年的时间。

 

到了明代,这座书院又几毁几建,尤其王叔杲在常熟任职时,建造的最为宏大。书院建成之后,王叔杲写了篇《序建文学书院始末记》,此记的第一段话为:“余令常熟之三日,肃谒文庙。庙之左偏有言公子游祠附焉。余入而礼之,出而问赞者曰:‘是邑也,子游之乡也。岂无所谓专祠书院者乎?’咸对以未之有也。”

 

把雕版做成背景,有创意


王叔杲到常熟任职后的第三天就去文庙拜谒孔子,他在文庙的旁边看到了言子祠。王叔杲朝拜后,走出门跟陪同者说:常熟乃是言子的家乡,怎么没有专门的书院来祭奠他呢?这些陪同者都不吭声,而王叔杲认为当地出了位言子,是他把儒家之道传到了南方,就这个角度而言,他的功劳不次于孔子,但当地人却没能郑重地纪念这位先贤,他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于是王决定建造一座书院来纪念言子。


建造书院的第一步当然是选地,王叔杲在文中说:“余乃度地于虞山之麓、御史台之西,去吴公墓二百步而近,有隙地一方,纵若干丈,横若干丈,厥土黄壤,广衍爽垲,可八亩余,于院为称,余购之民间而酬其值。”

 

舒适的回廊


根据文中的这段描绘,恰好符合了邓洪波在《学规》中的讲述,看来当年的文学书院并非建在我所看到的这个遗址,而是到了明嘉靖四十三年才由王叔杲选地建在了虞山的侧边。根据王叔杲在文中的描述,文学书院建造的十分壮观:“于是画糇粮,虑财用,佣工役。南为门者一楹曰文学里,以临通衢,直北百武,东向为门者一楹曰文学书院。由甬道折而西南,为正门者三楹曰南方精华。又北为池者一泓,石梁亘其上,石楯环其傍。又北为绰楔而四柱者一,曰洙泗渊源。又北则为学道堂,中三楹,夹室二楹,前为轩又三楹。堂之前左右为斋舍,东西向者各十有四楹。两舍之前又各为高垣以界之。堂之后左右各为楼者三楹,楼左又为庖湢三楹,而祠之制略备矣。”

 

藏书专室


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宏大的书院到万历初年,因为朝廷的命令,又被毁掉了,但言子祠却保留了下来。到万历三十四年,常熟知县耿橘又再次将这座书院修建了起来,同时耿将“文学书院”更名为“虞山书院”,这就是虞山书院的来由。而耿橘建造的这座书院同样很宏大,再加上耿橘本人跟东林党的关系,使得虞山书院名扬天下。

 

细看,果真是原物


日本学者小野和子写过一部《明季党社考》,此书中的一节就专门谈到了虞山书院,该节中的第一段话为:“万历三十五年,常熟的虞山书院得到整顿恢复。这里,原是叫文学书院的书院。在张居正弹压之际被关闭,此后,似乎一点也没有再建的动向。耿橘作为常熟知县赴任后,着手进行整顿恢复。”这里所说的时段为万历三十五年,这比《中国书院学规》上的记载晚了一年。

 

《虞山书院志》卷首


而对于书院的研究,小野和子也同样关注《虞山书院志》,但他在文中却说:“关于该书院,有成于张鼐等人之手的《虞山书院志》十五卷。很遗憾,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部分。顾宪成有《虞山书院记》(《泾皋藏稿》十),可知其间的一些情况。”如此推论,小野和子未曾看到全本的《虞山书院志》,看来我比他幸运,因为我把此志在常熟馆内翻看了一过。小野说他只看了《虞山书院志》的一部分,不知他看的是哪一部分。

 

原来这部书也藏在铁琴铜剑楼内


耿橘为该书院的建设下了很大的工夫,《明季党社考》中说:“该书院的整顿恢复,以常熟知县耿橘为中心进行,他自己率先捐献了建筑资金。由于耿橘的请求,其他的知府、巡抚等也都积极地支持。替代欧阳东凤为常州知府的李右谏自不用说,应天巡抚周孔教、淮扬巡抚李三才、提督操江耿定力等也都分别捐款,参与了该书院的设立。这里也是先建先贤祠,进而再建设讲堂和精舍。”

 

图案从山门讲起


书院建成之后,耿橘请了不少名人到此讲学,包括东林书院的顾宪成,可见本书院跟东林党有颇为密切的关系。而耿橘也是以这座书院作为教化的一个重要场所,小野和子在文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据说,常熟有一个尚湖,以那里为根据地的盗贼时常扰乱地方治安,耿橘捕抓盗贼恢复治安,未处分完,就让他们跪在书院的庭院中。开始讲学,是特意要让他们听。讲完学,耿橘问‘怎么样?悔改吗?’他们都一起发誓悔改,他杖了盗贼后,判三年刑,给他们海边的荒地,让他们耕种,使他们重新成为了良民。”

 

原来的布局很宏大


他所说的尚湖乃是常熟的一处风景名胜,当地人告诉我此湖是因姜子牙曾隐此处而得名者,而今这里成为了当地的高尚区,我的讲座地点也是在这风景绝佳之处,没想到原来这里曾经是盗贼出没之地。耿橘曾在这里抓到了一些这样的强盗,但他并没有像前人那样,将他们砍头了事,耿的做法是把这些盗贼押到虞山书院内,让他们听自己讲解孔孟的仁义之道。讲完之后,他问这些强盗是否受到了感动。

 

书院处在昭明读书台的侧旁


那还用说,每个强盗都说自己受益匪浅,肯定要悔改。于是耿橘将他们打上70大板,而后判刑三年。在这三年期间内,他让这些盗贼去海边开垦土地,以此将这些人改造成良民。虞山书院竟然在改造盗贼方面有过如此成功的范例,看来这个经验值得推广。

 

谈完了书院,当然要谈书院的藏书,而恰好《虞山书院志》中就专门有一节是“书院志”,戈炳根主编的《常熟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词典》一书中是这样描述虞山书院的藏书:“该志卷六《书籍志》,著录万历三十四年前后书院所藏图书265部,每书只记书名,共分为11类,即圣制、典故、经部、子部、史部、理学部、文部、诗部、经济部、杂部、类书,突破了传统的四部分类法,反映出虞山书院的学术和政治倾向,以及书院藏书课士致用的特点,具有独创性。”

 

一直到了虞山脚下


讲完了藏书,在这里还要提一句该书院曾经有过的一副名联,这副名联为侯先春所题,内容是:“登斯楼也,怡然旷然,不觉莞尔而笑,便见爱人易使,心从自性流出;望兹丘也,睪如鬲如,曷胜仰止之思,当知礼乐文明,化由谁氏得来。”此联被收入了王驰主编的《中国楹联鉴赏词典》,此典中对此联做了具体的解释,比如其称上联讲的是孔子跟言子的一次谈话,这段谈话记载于《论语·阳货》:“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由此可见,这副楹联不但叙述了历史,同时也巧妙地把言子跟虞山书院的关系融汇其中。但我读到上联的前两句却总会想到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看来范先生的这几句话才真正贴合了我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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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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