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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听】挪动威风——一路向北

 北书房2014 2016-11-29



挪威是一个集合我成长中很多意像的词眼。小时候爱看星星,而对天文学的知识也不过一知半解,每晚望着天上的大星斗,大人们老师们一直念叨的,如果在森林中迷了路就一定得找着大勺顶端的北极星走。而那是多美的一幅图像啊,黄土地、大树中和月落月出间望着天空,还有星星告诉你北方在哪里,若我真走到北极,会离那星星更近吗。当然,后来中学地理课里终于学到恒星一词,也渐渐从读物里了解到自己不过是宇宙中的一只蚂蚁。明白当上宇航员也只是痴情,于是去挪威旅行变成了一个仪式感的梦想。一个能够用民用飞行器和脚步丈量的北方。


姐姐的书柜里曾有一本《中国红遇见挪威蓝》。在书里面杨二车娜姆把挪威的国名解读为:“挪动威风”,仿佛只要那峡湾间的山峰抖动几下就会有雪花簌簌落到河流里,扬过暖流的风就能温柔了那山头巨大的岩石和光秃秃的森林。这些自然景物足见挪威的威风。这“威风”后来又与接触到的挪威摇滚合契成更多维的印象。我不知道对挪威的情结先来自对星星和北方的好奇还是对这个国家译名的深刻印象,如此动感的一个名字,只需挪一挪就可以摇曳起来威风,我想那北国山林雪野的景象大抵就是这样可爱粗壮的吧。


十月十四日,离开寒冷的柏林。飞机在奥斯陆转机,地面像是金黄和墨绿相间的织毯。下午两点,离下一趟飞机还有四小时,于是登上了城际大巴去市里,翻看了一下地图,决定去一个国家雕塑公园。然而下车后就已经日落了,城郊的居民区街道清冷,不时有背包的学童划着滑轮滑雪板从路边飞过,不同颜色的木屋停在院落里。经过民居再翻过一个小山丘就看到了雕塑广场,夜色已晚看不出风格,那圆台中央直立一根大柱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走到圆台南面就看见了山谷对面城市的星星点点。圆台周围环绕着的是一组裸体人物群像,成对而分立,分离的恋人、哺乳的母亲、父亲与孩子…并不是细腻的雕刻,倒是大石块的个楞儿劲反而支撑起来人情味道强烈而直白。往回走的时候,暮色已降临,已经分辨不出木屋们的颜色,只有那一扇扇窗户眼里往外绽放着暖色的光,路灯也是暖黄的。人们在厨房做饭,望向街道上独自走着的这个东方面孔的女孩。没有一家的窗户是被窗帘遮掩的。暖黄的灯光色和敞开的窗户,看得出挪威人这般的对阳光的渴求。



乘大巴回机场赶下一班去特罗姆瑟的飞机,司机指指票面说不好意思,这并不是往返票,我需要再买一张。原来去时的司机并不懂英文,并不知道我要买往返票。索性,那就只能再买一张。夜色里的挪威森林,能偶尔闪烁出房屋里的小太阳。司机突然在路边停下来了,走到后座来递给我一张新票和几个铜币,笑着说:有折扣票可以帮您稍微省点钱。在北欧的安全感,从这样一个动作里窥见一斑。两个小时一直往北,不知道飞机爬升纬度的时候是否吃力。在空中做了这样一个梦,我梦见身处一架小型飞机,这飞机一直在爬一座如同华山斜峰一样的山坡。正寻思着为何飞机助跑要往山上爬,难道往北极去地球引力的方向要变化?飞机腾空一跃,从山坡上如同直升机一般升腾上来了。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把我送到了北极圈里最大的城市——特罗姆瑟。


机场的出口正对着海湾,对面岛上住宅零星散落在山腰上,如同一道金黄熠熠的人间银河。翌日入城,街道上也就些放学的孩子。这是一个很室内的城市,户外的徒步和探险是属于游人的活动。除了路过一间中心小学,孩子们在操场里奔跑扬起一地树叶。其他人似乎都躲在自属的空间里。秋天已经萧瑟,而雪还没降临这个城市。所以在十月底的这个时候,特罗姆瑟是灰色的,这与它的山棱的严峻如出一辙,尤其在这郁郁的阴天。



在第三日,天空放晴了。忧心忡忡不断翻越天气预报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拉着小箱子爬上住处东边一个小斜坡,上午11点的阳光仍然拉着长长的角度。路南边是一片森林,北边则离湖边不远了。湖里苇草长得蔓蔓,水中倒影着彼岸雪山,海鸥、野鸭游弋其中,见着人就歪着脑袋划过来讨食。今天要去拜访的,是对面岛上的一家木屋民宿。而周末公车停运了,我站在两公里外的路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举起大拇指。朋友告诉我,一个人在外面旅游,挑战自己的方式,就是每天至少被拒绝一次。这是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好几辆车从身边扬着并未减速的风过去,眼泪花有点快擎不住了。但是,如果只是多等一点时间而已,何必要把这种不耐心怪罪到世界的冷漠上呢。并不多久,一对母女就把我载到了目的地,再爬了一段山路才终于到达。


Marit的木屋是这山头最高的房子,透过山坡上的田野,就可以瞭望到特罗姆瑟岛。Marit的爱人是研究鲸鱼的专家,墙上一个相框里,是一张黑白全家福,男人西装革履,女人们身着19世纪的束腰长蓬裙,而他们却站在一柱山峰顶上。这个独特的构图,人物表情的祥和和冷峻的山峰达成了奇妙的融合。人如款款君子来到荒野,绅士地宣布我对你的征服,自然说感谢你以文化我。以现在来看,似乎真的难以想象这些女人如何拖拉着长裙徒步到这山顶的。这种贵族式的征服,正是那种“天人合一”向往的直观表达。这种征服的含义,并不是粗俗地向自然乞讨或无理地阀虐,而是相敬如宾却互相承接。在这幅照片里,大山托举着这家人,人物在画面中比例并不大,但他们的脊柱挺拔又温婉秀丽。居住在天涯海角的挪威人,更懂得怎样与自然和谐相处。因为他们比起生活在温带只习惯了四季变化的人来说,更懂得自然力量的无穷,他们会失去太阳,也会失去月亮,从日出到日落太阳也爬不上山头。在这里疾风暴雪会掩埋一切,阴雨绵绵又会遮蔽所有的光线。而在这心如死灰里,绚烂魔幻的北极光又会来光顾,带着北极的童话驾到人间。


(作者:尹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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